穿成阴郁反派的白月光[穿书] 作者:星光遥 晋江VIP2021-07-30完结 总书评数:620 当前被收藏数:4942 营养液数:192 文章积分:38,734,024 文案 某日,陆时遥心血来潮,想给好友发一条“你好,我是幸运女神,因折翼而流落人间,现急需995元(意为救救我)住院治疗,只要你将钱打到xxx账号,等我回归神界,定将重谢”的沙雕短信。 谁知手一抖,发错了号码。 紧接着,她收到995元转账。 “……” 她想将钱退回去,系统却提示:此号码不存在。 再下一秒,陆时遥穿书了。 书中那个为了白月光,与仇家同归于尽的大反派,此时还只是个可爱的小幼崽。 他仰着满是淤青的小脸,期待又羞涩地看向陆时遥:“姐姐,你就是幸运女神吗?” 陆时遥:“……” “姐姐,我可以看一下你的翅膀吗?” “……” * 封溯幼时遇到一个温柔的姐姐,她将他从深渊中救出,予他光明,予他温暖和爱。 后来,他从一个被虐待的小男孩,一跃成为封氏掌权人。 却在这时,他的姐姐被人害死了。 * A市名流圈的人都知道,封溯心中藏着一个过世的白月光,任何女人都近不了他身。 却有一天,有人在公司外看到,封溯将脸埋在一个女人的颈窝里,近乎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他褪去平日里的阴鸷狠厉,仿佛一个撒娇的小小少年。 观前提示: 1、女主本意只是想和好朋友开玩笑,此行为大家千万不要模仿,可能会导致手机号被封_(:з」∠)_ 2、男主封溯,前期成长线,成年后才有恋爱情节,sc,he。 3、女主的年龄和容貌前期会维持在穿书的那一刻。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时遥,封溯 ┃ 配角:【预收《成为病弱少年的白月光》《一家四口只有爸爸是人类》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反派的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立意:爱与救赎 第1章 1 “姐姐,我可以看一下你的翅膀吗?…… 陆时遥穿书了。 她冷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后,看向坐在书桌前的小男孩儿。 男孩儿大概六七岁,皮肤白净,眼睛很大,模样乖巧,如果忽略掉他脸上的淤青,就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子。 而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男孩儿,却是小说中未来的疯批大反派,阴鸷狠毒,性格扭曲,甚至不惜杀人,书中说,他之所以变成这样,只是为了给过世的心头白月光报仇。 陆时遥在看男孩儿的时候,男孩儿也在看她。 他眨了眨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不久前仿佛从天而降的好看姐姐,歪了歪头,期待地问:“姐姐,你真的是幸运女神吗?” 陆时遥:“……” 事情还要从半个小时前说起。 洗完澡后,陆时遥躺在床上刷手机,然后就刷到了一条【给好友/男友发诈|骗短信后,他们的反应……】的微博。 心血来潮之下,陆时遥也作死地给好友发了这么一条—— “你好,我是幸运女神,因折翼而流落人间,现急需995元(意为救救我)住院治疗,只要你将钱打到xxx账号,等我回归神界,定将重谢。” 结果,发送时,手一抖,发错了号码。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再给这个号码发一条道歉短信,突然收到995元转账。 这钱,陆时遥怎么都不可能昧着良心收下,她立刻就想将钱退回去,这时,系统却提示:此号码不存在。 事情突然就变得诡异起来,而更诡异的是,下一秒,陆时遥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紧接着,她仿佛被吸入一个漩涡,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等再睁眼时,她已经站在这里了。 刚刚,陆时遥已经从男孩儿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以及他父母的名字,从而得以确定自己穿进了前几天看过的一本小说中。 唯一庆幸的是,穿书前,她洗完澡后,因为出门扔了趟垃圾,便换了一条裙子,还穿了凉鞋,因此此时衣衫还算齐整。 面前的小男孩儿,还仰着带有淤青的小脸,眼含期待地等着陆时遥的回答,如果不是看过原书,陆时遥怎么也不信眼前这个孩子会是那个反派封溯。 看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神,陆时遥实在不忍心说出真相打击他,只好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小封溯的眼睛立刻又亮了几分,问:“姐姐,你的翅膀已经好了吗?” “……” “嗯。” 小封溯很是惊讶:“好快,我才刚刚将钱转给你,你就已经治好啦!” 然后又有些羞涩地问:“姐姐,我可以看一下你的翅膀吗?” “……” 她哪有什么翅膀啊…… 最后,陆时遥撒下今晚的第三个谎,她看着男孩儿,神色认真,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的翅膀人类是看不见的。” 而小封溯几乎立刻就信了,听了这话,并不曾怎么失望,反而一脸“姐姐你好厉害”的表情。 陆时遥的良心立刻痛了。 之后,她再也无法忽视男孩儿脸上的淤青,微微弯下腰,声音放轻,问:“你脸上和身上的伤是被谁打的?” 小封溯方才还发着光的眼眸立刻一暗,脑袋也低下,小肩膀一垮,闷声不吭,像只可怜的小狗狗。 陆时遥心软,不禁伸手轻抚上他发顶,小封溯头发柔软,像他人一样乖:“告诉姐姐好不好?” 小封溯依旧不说话,陆时遥只是耐心地等着,同时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覆在发顶的手心很柔软,摸得小封溯很舒服,他眼睛又酸又难受,自从妈妈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他了。 过了许久,小封溯终于小声开口:“是刘阿姨。” 虽然声音很小,陆时遥还是听到了,她继续问:“刘阿姨是谁?” “是照顾我的保姆。” “你父母不知道吗?” 小封溯眼睛更酸了,吸了吸鼻子说:“妈妈去世了,爸爸不回家,也不管我。” “那学校的老师也没有发现?” 陆时遥看封溯的年纪,应该已经上了幼儿园或小学。 谁知小封溯的声音里却带上了哭音:“蒋叔叔已经很久没送我去过学校了。” 陆时遥眼中一闪,轻轻将小封溯带进自己怀里,一边轻抚他发顶,一边想,所以这是一件保姆虐待儿童的恶□□件,儿童的家长也不管不问。 尽管明知怀里的小孩儿将来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陆时遥还是忍不住想帮他一把。 或许是因为她自己无父无母,从小被人领养,也受到过养父母的虐待,后来在有关部门的帮助下,她终于得以离开那个泥潭。 所以看到和她遭遇相似的小封溯,不禁心生怜悯。 不过眼下更让陆时遥犯愁的是,她忽然穿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无所有,最主要的是,她还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所以她接下来的生活该怎么办? 想了想,陆时遥对怀里的小封溯说:“姐姐帮你赶走坏人,你可不可以让我在这里待两天?” 小封溯一听,离开了她温暖的怀抱,仰起头,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姐姐是来实现诺言的吗?我就知道神仙是不会骗人的!” 陆时遥一愣,然后想到她发的那条短信,最后一句话是“等我回归神界,定将重谢”…… 闭了闭眼,她忍不住心想,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想不开发那种短信? 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撒谎,那只好贯彻到底了。 陆时遥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小封溯立刻兴奋起来,过了会儿,他又小心翼翼地问:“姐姐可不可以多待几天?我不要姐姐做什么,只要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面对男孩儿的卑微请求,陆时遥心里一阵难受,有些说不出话来。 却在这时,一道“咕叽”的响声忽然传入她耳中,陆时遥循声往小封溯的肚子那儿看去,然后,那小肚子又叫了一下。 她抬起头:“饿了?” 小封溯脸上微红,羞涩地点了点头。 陆时遥笑着问:“家里有没有人?” 小封溯摇头:“刘阿姨和蒋叔叔今天都出去了,明天才回来。” 陆时遥便放了心,然后伸手牵过小封溯软乎乎的小手:“走,姐姐给你煮东西吃。” 小封溯立刻开心地跳下椅子,乖乖地被陆时遥牵着,带着她离开房间,下楼,进了厨房。 从房间去厨房的途中,陆时遥大略观察了一下这座房子,然后不禁感叹,这里可真大,封家果然有钱。 她让小封溯在椅子上坐好,自己则去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除了一把挂面,几个鸡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给你做荷包蛋面好不好?”陆时遥转头问。 小封溯一点也不挑剔,小脑袋一点:“好。” 陆时遥便煎了两个荷包蛋,下了一锅挂面,最后她将两碗面条端上桌,和小封溯一人一碗。 大概是饿狠了,小孩子埋着头就吃起来,陆时遥看着难受,问:“刘阿姨不给你做饭吃吗?” 小封溯“嗯”了一声:“她每天只给我做一顿午饭,今天早上她就走了,我知道她是回家了,每个星期四她都要回家,到第二天中午才回来。” 也就是说,这孩子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而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现在这里,一直到明天中午,他都会一直饿着肚子。 “那你蒋叔叔呢?” “蒋叔叔每天晚上都会开车出去,第二天早上才回来,一回来就睡觉。” “刘阿姨和蒋叔叔是亲戚关系吗?”陆时遥又问。 小封溯摇了摇头:“不是。” 此时,他已经吃完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甚至还抱起碗,将里面的汤喝得干干净净。 陆时遥问:“还要吗?姐姐再去给你煮。” 可封溯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儿,就算再饿,一碗面条也足够他填抱肚子了。 他摇头,又笑眯眯地说:“我饱啦,姐姐你煮的面条比刘阿姨煮的好吃一百倍!” 小孩儿语气天真,却很真诚,陆时遥被这么一夸,也不禁有些开心。 她赶紧将自己碗里的面条吃完,然后收拾好碗筷,洗干净放回原位。 她洗碗的时候,小封溯就站在一边,想一起洗,可他个子太矮,连水龙头都够不到,陆时遥哪里肯让他洗。 洗完了碗,准备回房间时,陆时遥再次注意到小封溯脸上的淤青,问:“这里有没有药箱?姐姐帮你涂点药。” 小封溯回答:“不知道。” 陆时遥便在房子里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打算明早带他去医院看看。 牵着小封溯回到房间时,时间已经不算早,小封溯乖乖地抱着自己的衣服去洗澡,很快,就香喷喷地回来了。 陆时遥让他先上床睡觉,自己则是去洗漱间简单清洗了一下,之后关了灯,趴在书桌上睡着。 第2章 2 男孩儿小小的身体往前一扑,一头扎…… 陆时遥睡得并不好。 趴在桌上的姿势远比不得躺床上舒服,并且,她突然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心中难免不安,总忍不住想,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于是,只趴了一会儿,陆时遥便直起了上身。 黑暗中,她往床的方向看去一眼,听到小孩儿细微匀长的呼吸声,应该已经睡熟。 陆时遥站起来,动作小心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房门后,她打开自己手机里自带的手电筒,走到楼梯口,在台阶上坐下。 除了身上的衣服,手机是陆时遥带到这里的唯一一样东西。 不过,陆时遥已经研究过,除了本身自带的出厂功能,这部手机在这个世界连不上信号,也连不上网,甚至连电也充不了。 她看过封溯的充电器接口,是她原先世界里从未出现过的,所以,只要等电量消耗完,这部手机也就等于彻底报废。 陆时遥坐在台阶上,将手机翻转过来,背面朝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掀开了紫色手机壳。 随之,里面赫然出现了四个一模一样的熟悉红色人脸,正是四张百元大钞。 陆时遥一向居安思危,生怕有一天突然遇到什么事,又急需用现金,于是便在手机壳里藏了四百块钱,却没想到,现在真的派上了用场。 看了一眼,确认钱还在,陆时遥又将手机壳摁回去,然后关了手电筒,双手抱膝,脸埋在膝盖中间,闭上了眼。 这一闭,竟是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朦胧中,陆时遥仿佛听了什么声响,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在喊:“姐姐……姐姐……” 声音软糯糯的,又带着一丝丝不安和急切,像孩子的声音。 陆时遥不太清醒地想,家里什么时候有小孩子了? 那叫声却愈发近了,甚至带上了哭音,后来,孩子跑了起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房子里异常清晰。 突然,“啪”的一声响,似乎是什么摔倒外地。 这下,陆时遥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连忙睁开眼,却见四下漆黑一片,于是打开手电筒,从台阶上站起来,循着走廊照过去。 一路找,陆时遥一边问:“封溯,你在哪儿?” 这时,从背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小猫似的哭音:“姐姐……” 陆时遥转过身,跑过去,终于找到了摔倒在地的男孩儿,原来,封溯已经跑到了楼梯口另一边。 她蹲下|身子,想将封溯扶起来,不曾想,手刚伸出去,却落了个空,男孩儿小小的身体往前一扑,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 昨晚,陆时遥抱封溯时,小孩儿身体柔软,此时却不同于那时,明显僵硬许多,甚至微微地发着抖。 听着怀里传出来的细微呜咽声,陆时遥一颗心瞬间皱成一团。 她轻抚着封溯瘦弱的后背,耐心地等待他哭完,十多分钟后,呜咽声终于止住。 小孩儿打了几个哭嗝,随之从陆时遥怀里仰起脸,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眶湿润又通红,他小声说:“我还以为姐姐你走了。” 陆时遥也猜到是这样。 她替封溯擦去脸上的泪痕,温声说:“这几天我都不会走的,你放心。” 然后将封溯扶起来,牵着小手带回房间。 这个点儿,天还没亮,陆时遥看了眼时间,才凌晨四点多。 她想让封溯回床上继续再睡会儿,只是因了刚刚的事,许是心里还不安着,生怕陆时遥真的走掉似的,封溯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很坚持地说:“我不要睡了,我不困。” 陆时遥也便没有勉强他。 她和封溯一起坐在床边,想着接下来的一系列打算。 首先,等天一亮,她肯定是要先带封溯去医院看看身上的伤,看完伤后,她需要买几套衣服,好在现在还是夏天,十几块钱的T恤和短裤就可以应付一下。 之后,她要帮着封溯解决一下他被虐待的事,如果可以,再联系一下封家比较靠谱的人,将封溯托付给对方。 至于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陆时遥还没想好,主要是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在这个处处需要出示身份证明的时代,她什么也没有,就很头疼。 头疼了好一会儿,陆时遥终于不再纠结这事,她借来封溯的手机,下载了某款APP,搜索起附近的医院、诊所以及服饰店。 看完之后,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看向乖乖坐在她身旁的小封溯,问一句:“你有钱吗?等天亮了我带你去医院。” 陆时遥身上总共就四百块钱,只够买几套衣服,剩下的钱还要留着备用,所以看病以及打车的费用,只能让封溯出了。 从昨晚上封溯飞快转给她995元的举动来看,陆时遥猜测,他虽然年纪小,但应该是有不少钱的。 果然,小封溯几乎不用犹豫,立刻点了点头:“我有钱的。” 陆时遥便放了心。 又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天终于亮了,陆时遥先去厨房下了两碗面条,和封溯简单吃了顿早饭,之后在手机上叫了辆车。 等车一到,她就带着封溯去了一家诊所。 陆时遥没有选择去医院,因为凡是正规一些的医院,挂号时都需要出示身份证明,而她和封溯都没有这东西。 到了诊所后,陆时遥牵着封溯进去,看到一排长椅上坐着几个人在挂水,有大人有小孩,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大夫正在给一个孩子扎针。 大夫扎完针,一抬头,便看到站在门口的一大一小:“怎么不进来?” 陆时遥先问了句:“我今天忘了带身份证出来,可以看病吗?” 大夫挑了挑眉,说:“可以,只要付钱就行。” 陆时遥松了口气,这才往里面走。 等走近了,陆时遥正要开口,却发现年轻大夫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一直看向被她牵在手中的封溯。 她只当大夫是在看封溯脸上的伤,便说:“孩子身上有很多淤青和伤痕,所以想请您看看,再开点药。” 大夫终于收回视线,盯着陆时遥的脸看了一会儿,问:“这是你孩子?” “……不是。” “你是他什么人?”大夫状似随意地又问了句。 一时间,陆时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一直乖乖保持着安静的封溯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认真:“她是我姐姐。” 陆时遥点头:“对,我是他姐姐。” 那大夫却蓦地哼笑一声:“这么大的姐姐?” 陆时遥:“……” 她今年二十六,是比封溯大了将近二十岁,但这个年纪被人叫“姐姐”,又有什么不对? 心里对这个大夫的观感立刻变差很多,陆时遥淡淡回了句:“不是亲姐姐。” 大夫扯了扯唇,领着一大一小进了里面的一间单人诊室,关上门,他问陆时遥:“他身上也有伤?” “嗯。” 大夫便让封溯将上衣和裤子脱了,封溯有些害羞,先是抬头看了陆时遥一眼,见她笑着点了头,才红着小脸脱了衣服。 最后,他身下只着一只小短裤,不好意思地垂着小脑袋,光溜溜地站在两个大人眼皮子底下。 却不知,当陆时遥和大夫看到他的身体后,脸色纷纷一变。 陆时遥昨晚并没有见到封溯衣服底下的模样,只是隐约看到他脖颈处有淤青,由此才推出他身上肯定还有伤痕。 眼下他脱了衣服,受过的所有虐待顷刻间赤|裸裸地暴露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小小的身体,身前后背布满了青紫,旧痂新痂,斑驳交错,他皮肤白净,由此衬得那些伤痕更为触目惊心。 看着这些伤痕,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瞬间涌上陆时遥的胸口,她对被虐待带来的痛苦,再清楚不过,不仅仅是身体上,心灵更会受到严重创伤。 她十多年前受到的虐待,直到现在,也时常会出现在梦中,仿佛成了一辈子的阴影,挥之不去。 大夫却比陆时遥情绪稳定得多,除却最初那会儿的震惊,他现在的情绪已经恢复了自然。 他并没有立刻问陆时遥,男孩儿身上的伤是哪儿来的,他让封溯坐在椅子上,然后示意陆时遥跟他出去。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到了诊室外,大夫问。 这回,陆时遥终于觉出了不对劲,从进了这家诊所开始,大夫似乎就一直在套问她和封溯的关系。 她抿唇不语。 对于陆时遥的沉默,大夫并不在意,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出一句:“他叫封溯,对不对?” 第3章 3 封溯笑眯眯地喊一声:“姐姐。”…… 听到大夫准确地说出封溯的名字,陆时遥才终于确信,这个大夫原先便认识封溯。 并且,陆时遥能够感觉得到,对方对自己有些防备,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甚至带着审视,也就明白过来,自从进了这家诊所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她敛了敛眸,又挑着眼皮看过去:“所以你想说什么?” 她并不觉得眼前的人有什么资格审视和防备自己,如果他真的认识封溯,为什么在看到封溯身上的那些伤痕后,不去找封溯的家人质问?现在反而疑心起一个带封溯来看伤的人。 大夫也不绕圈子,直接问:“你到底是封溯什么人?” 显然,他并不信什么姐姐弟弟的说法。 陆时遥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过去:“难道问别人之前,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身份吗?你又是封溯什么人?为什么你知道封溯的名字,封溯却不认识你?” 她两个问题一下扔过来,大夫眯了眯眼,随之不紧不慢地回道:“封溯是我侄子,我和他没有见过面,但我见过他的照片。” “亲侄子?” “嗯。”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陆时遥有些放了心。 她从小便对医生这个职业有股由衷的信任感,虽然并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但他既然是大夫,又是封溯的亲叔叔,应该可以值得信任。 陆时遥决定将封溯的情况告诉他,她一个人身微力薄,想要替封溯出头并不容易,但封家有权有势,处理一个虐童事件并不难,而且这也是他们应该做的。 “刚刚封溯身上的伤你也看到了。”陆时遥说,“我问过封溯,他说是被家里的保姆打的,他长期遭受虐待,身体和心理上都留下了严重创伤,你既然是他叔叔,或许可以帮帮他,或者将这件事转告给他父亲。” 顿了顿,陆时遥补上一句:“还有,你不用怀疑我,如果我对封溯心怀不轨,他也不会对我那么亲近,小孩子是最敏感的。” 刚刚封溯对陆时遥表现出来的亲昵和信任,大夫确实看在眼里,他为自己之前的不礼貌道歉:“对不起。” 陆时遥脸色淡淡:“没关系。” 二人又进了诊室。 封溯依旧听话地坐在椅子上,见到陆时遥进来,就笑眯眯地喊一声:“姐姐。” 陆时遥心中原本还有些不快,此刻看到封溯灿烂的笑容,所有情绪通通消失。 她弯下腰揉了揉封溯的头,眼睛瞥到他身上的伤痕,想了想说:“姐姐给你拍几张照片好不好,到时候要交给警察叔叔。” 封溯乖乖地点头:“好。” 陆时遥便用着封溯的手机,对着他身上的伤,拍了十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算是保留证据。 大夫等她拍完,说:“待会儿发我一份。” 陆时遥“嗯”了声。 之后,大夫开始给封溯检查身体,他在胸前、腹下几处地方按压了几下,问:“疼不疼?” 封溯摇头。 确认封溯只是受了些外伤后,大夫拿来几样药和一些棉签,小心地给他上药,只要是有伤的地方都仔细涂过一遍。 等药涂好,又风吹了会儿,大夫让封溯将衣服穿上,一起出了诊室。 大夫开了几样外敷内服的药,让助理去取,然后对陆时遥说:“我需要将封溯带回封家。” 陆时遥垂了垂眸,封溯现在住的那栋房子只是封家的一处别业,并非封家主宅。 封溯确实不适合继续住在那儿,房子里的保姆和司机,一个虐待他,一个也不尽心,公车私用,如果将封溯交给这个男人,或许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刚刚大夫给封溯涂药时,她看到了,动作小心,心细,也很有耐心。 “你能照顾好他吗?”陆时遥向他确认。 大夫保证:“可以。” “那我问一问他。” 此时,封溯正站在柜台前,仰着头找着什么,当看到立在柜台上的支付码时,眼睛一亮,立刻踮起脚尖,并高高举起了手机。 扫完码,他转头看向大夫,软软地问:“叔叔,多少钱?” 大夫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温和地笑了笑。 陆时遥朝封溯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指着大夫说:“封溯,这是你亲叔叔,是你爸爸的弟弟。” 封溯听了,愣了愣,随后长而密的睫毛轻颤几下,低垂下来,眼中的光淡去,嘴唇抿紧。 陆时遥没有错过封溯脸上的表情变化,心想,事情可能有些麻烦了。 原本,她带封溯出门一趟,哪怕是来看病,封溯依然显得很开心,而方才她只不过是说了“爸爸”两个字,他的情绪便顷刻间低落了下来。 可见,封溯并不信任封家的人,所以,陆时遥觉得封溯不一定会愿意跟大夫走。 不过,她还是问了声:“你叔叔想带你回家,以后他会好好照顾你,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你愿不愿意跟他走?” 陆时遥刚说完,便感到自己的手就立刻被一只小手拉住,有一股力气将她往上提。 她愣住。 “姐姐,我们走。”封溯踮着脚,绷着小脸,使着劲想将陆时遥拉起来。 可他人小力气也小,根本拉不动陆时遥,于是开始着急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说话时都带着颤音:“我不要看病了,我也不要什么叔叔……” 诊所里安静,封溯声音不低,顷刻间,几乎所有人全都往他们这边投来了目光。 陆时遥终于反应过来,觉察到封溯情绪中的不稳定,她连忙反牵住他的手,安抚道:“你不愿意跟你叔叔回家,不走就是了,你不要怕。” 封溯却仍是感到不安,还是想往诊所外走。 陆时遥只好再次将他抱住,右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等终于将人安抚下来,她维持着蹲下的姿势,抬头看向大夫:“你看见了,他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而且心里对你们封家的人感到非常抗拒,如果强行将他带走,并不是件好事。” 大夫显然也从封溯刚刚的行为中看出了这些,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抹锐利,随后才对陆时遥说:“那还是麻烦你先照顾他,您有时间吗?” 陆时遥点头。 大夫转身走开,很快又回来,手中拿了一个钱包。 “封溯原来住的地方就不要回去了,如果您家里不方便,可以带着封溯住在御封酒店,待会儿我会打电话和前台说明情况,到那儿后你们直接入住即可。” 他从中取出一沓钞票,交给陆时遥:“我身上暂时只有这么多现金,方便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我给你转些钱。” 陆时遥:“……” 她连这个世界的手机号都没有。 想了想,陆时遥说:“你直接转给封溯吧。” 她轻轻喊了一声封溯的名字,封溯从她怀里抬起头。 封溯的情绪这会儿已经稍微稳定了下来,刚刚陆时遥和大夫的话他也全部听到了,知道姐姐不会再将他交给别人,脸色也有了好转。 陆时遥让他报了下手机号,紧接着大夫给他转了一笔钱。 转之前,大夫问封溯:“这个手机号是谁的?” 封溯回答:“我妈妈的。” “手机也是她的?” “嗯。” 大夫转完钱后,陆时遥又注册了一个邮箱,将刚刚拍的照片和视频发给了大夫。 “我叫封从毓,封溯就麻烦你了,手机号就是刚刚给封溯转钱的那个,有事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那件事我会尽快处理好。”大夫报上姓名。 陆时遥听到“封从毓”三个字时,突然有什么自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片刻后,她记了起来,在她看过的那本小说中,就出现过这个名字。 书中剧情主要还是围绕着男女主落笔,封溯作为一个反派配角,作者并没有对他的家庭作过多介绍,只是在封溯出场时,书中写了这么一段—— 【封氏作为A市的世家豪门之一,背景雄厚,根基深厚。封溯便是封氏的现任掌权人,他母亲周禾映早逝,父亲封从锡与他关系并不好,封家唯一和他亲近一些的是他小叔封从毓。】 陆时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过不少小说,很多小说看过就忘,而唯独这本,到现在,她对里面的每个字还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得知了大夫的姓名后,陆时遥对他也多了一层信任,微微笑了笑说:“我姓陆。” 之后,她取过药,带着封溯离开了诊所。 第4章 4 眼睛扑闪扑闪,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离开诊所后,陆时遥先问了封溯一声:“累不累?” 封溯此时的情绪已经好转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一些,他摇摇头:“不累。” 他的小手被陆时遥牵着,看着外面热热闹闹的大街,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好奇:“姐姐,我们去哪儿?” 陆时遥打算去买衣服。 早上她用封溯的手机搜过,这附近就有一家服饰大卖场,看下面的评论,衣服都很便宜。 “和姐姐一起去买衣服好不好?”陆时遥温声问。 “好!” 开着导航,陆时遥牵着封溯步行至那家大卖场,一进去,首先就看到一个服务台,再往里面则是服饰分区,各种价位都有。 陆时遥进去转了转,并不多看,她心里面算着价钱挑了几件衣服,半个小时后拿去营业台结账。 封溯很积极地举起手机:“姐姐,我来付钱!” 陆时遥被他逗乐,这么积极地抢着付钱,以后肯定讨女孩子欢心。 她忍不住捏了捏小孩儿一侧软乎乎的脸颊:“你把钱留着,以后给你女朋友买衣服,姐姐自己有钱。” 陆时遥还是自己付了钱,两套衣服,一双单鞋,再加上内衣裤和袜子这些,虽然每件价格都不高,但加在一起还是花了近三百。 买完衣服,陆时遥心情好了许多,感觉总算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只是被她牵着的封溯,却有些闷闷不乐。 陆时遥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觉得小孩子可真有趣,便哄着他说:“等下次再让你付钱好不好?” 封溯抿着小嘴巴,半信半疑:“真的吗?” “真的。” 这才又开心起来。 走出大卖场的时候,外面有人在卖糖葫芦,封溯停下脚步,往那儿看去一眼。 “想吃?”陆时遥问。 封溯却没有立刻回答,表情有些犹豫。 陆时遥于是弯下腰,告诉他:“想吃的话就要说出来,不要怕,姐姐给你买。” 过了会儿,封溯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喜欢吃冰糖葫芦,妈妈以前常常给我买。” 陆时遥暗自松了口气,她刚刚很担心,封溯会因为之前的遭遇而封闭内心,对自己想要的东西羞于说出口,不敢表达,这样下去,性格会趋于内向,对他的成长很不利。 好在,封溯现在还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能够诚实地表达自己想要什么。 陆时遥牵着封溯走到卖冰糖葫芦的阿姨跟前,让他自己选了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不过这次封溯怎么都要自己付钱,陆时遥生怕他又闷闷不乐,便让他付了。 买完糖葫芦,陆时遥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于是问:“饿不饿?” 结果,一低头,就看见封溯正小心翼翼地咬着最上面的一颗山楂,很努力地不想让嘴巴碰到冰糖渣子。 只是咬了一小口后,他嘴巴上还是沾上一圈儿黏糊糊的冰糖,还有几粒芝麻,看起来有些滑稽。 陆时遥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封溯听见了,仰起脸,眼睛扑闪扑闪地看向陆时遥,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又可爱又好笑。 陆时遥的心脏瞬间化成一滩,却不敢再笑,说:“吃吧,吃完了再擦嘴。” 一大一小沿着路边慢悠悠地走着,陆时遥看着两边的吃食小店,看了一圈儿后,最后决定去吃牛肉面。 问了问封溯的意见,他还低着头专心地咬着冰糖葫芦,听见陆时遥的问话,只胡乱地“嗯嗯”两声。 陆时遥点了大碗的牛肉拉面,又和老板要了一只小碗,拨了两筷子拉面和几片牛肉在小碗里。 封溯吃了糖葫芦后,将小碗里的牛肉面吃完,正好也就饱了。 陆时遥将剩下的面吃完,又用封溯的手机叫了一辆车,打算先回封溯原来住的那栋别墅一趟。 她已经决定去酒店住,但封溯的衣服并没有带来,需要回去取。 就在陆时遥带着封溯坐上车回去的途中,此时,刘枝也从家里回到了别墅。 刘枝作为这里的保姆,和司机蒋建一样,平时都住在别墅里,他俩的房间都在楼下,刘枝先回了自己房间,将从家里带来的东西都归整好,之后才想到封溯,打算上楼看看。 小崽子差不多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估计已经饿得不行,这房子里可没什么零食能让他填肚子。 刘枝走到封溯房间外,直接转了转把手把门打开,只是走进去一看,却没见到封溯的人影。 “少爷。”她喊了一声。 没人应。 刘枝心下奇怪,小崽子性子软,胆小,不敢随便乱跑,每次她从外面回来,必然是待在房间里的,这回怎么不见了? 她又去别的房间找了找,只是几乎将整个别墅都翻过一遍,也没能找到封溯。 刘枝不免有些着急,连忙跑过去敲司机蒋建的门,敲了好一会儿,一身酒气的蒋建才醺醺地开了门,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刘枝捂着口鼻,嫌弃地往后退了退:“你看见那小兔崽子了没有,房子里怎么找不到他?” 蒋建语气不善地回了句“我哪知道”,然后“砰”的一声将门摔上。 刘枝气得胸口起伏,只眼下也没时间跟蒋建计较,赶紧找到那小崽子才是要紧事,这栋别墅地处偏僻,他到底跑哪儿去了,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要不,还是给那个人打通电话? 她也是听命办事,真出了事,她可没命担这后果。 刘枝还在犹豫,这时,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赶紧跑下楼,当看到站在门口的封溯时,心中立刻松了口气,只是松气的同时,不免想到刚刚白担的那些心,又忍不住低咒几句,紧接着整个人冲到门口,要去揪封溯的耳朵。 然而,她甫一伸出手,都还未碰到封溯,手腕便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人紧紧钳住,对方力气很大,刘枝疼得直吸气。 她勉强抬头,便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双目凌厉地看向自己。 没由来地,刘枝心头一颤。 心颤过后,刘枝又立刻反应过来,想抽出自己的手,奈何这女人看着身形纤细,力气却大得出奇,她根本挣脱不开。 “你是什么人?”刘枝皱着眉问。 陆时遥抿着唇不作声,只是目光冰冷地盯着刘枝。 坐在车上时,陆时遥就有想到这趟回来可能会遇见这个保姆,却没料到才一进门,保姆就想对封溯动手,可见封溯受了这女人多少虐待。 陆时遥1米68的身高,足足比刘枝高出一个头,此时自上而下俯视着刘枝,浑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给人以挥之不去的压迫感。 刘枝见她不说话,心又颤了一下,她想咽咽口水,却发现喉中干涩,只好又问了一遍:“你是什么人?闯进我们家干什么?你,你再不说话我就报警了!” 陆时遥挑了挑眉,哼笑一声,她倒是希望这保姆真有胆子去报警。 不过她还是回了句:“我是封溯学校的老师,他长时间没来上课,我来家访。” 谎话张口就来。 听见“老师”两个字,刘枝愣了愣,随之皱起眉头:“你胡说,老师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址?” 陆时遥唇角勾起笑,眼神轻蔑:“你不知道吗?学校都有登记所有学生的家庭地址。” 刘枝将信将疑,却又瞪起眼:“不管你是不是老师,我们家的事都不用你多管闲事。” 说着,便挣了挣被陆时遥钳住的手,还是挣不开,刘枝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想将封溯拽过来。 封溯往后一避,躲到陆时遥身后。 而同时,陆时遥也将刘枝的另一只手钳住,身体前倾,逼视她的眼睛:“你知道我刚刚带封溯去哪儿了吗?” 刘枝此时双手很疼,疼得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摇了摇头。 陆时遥于是一字一字地告诉她:“我带他去警局了。” 刘枝心头重重一跳。 “我在封溯身上发现了许多淤青伤痕,很明显是被人虐待所致,恶意虐童是会被判刑的,你觉得你会被判几年?” 她徐徐说来,字句清晰,可落在刘枝耳中,却有如魔鬼之音。 陆时遥见刘枝被吓得眼神呆滞,瞳孔涣散,不屑地撇了撇嘴,将她松开,然后牵着封溯去了楼上。 在陆时遥上楼之后,刘枝双腿无力,一下子“扑通”跪倒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刘枝似乎想到什么,终于勉强爬起来,跑回自己房间,找到手机拨出去一通电话:“太太,我都是听您的吩咐办事,您可要救我!” 第5章 5 你多久没去见封溯了? 封家老宅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停下,不多久,封从毓推开车门,下了车。 封从毓并不住在老宅,宅子里目前也就只住着封老太太和他的两位哥哥、嫂子。 小儿子回家,封老太太高兴得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没吃饭吧?今天在不在这儿吃?” 封从毓许久没陪老太太吃过饭了,点头应下,老太太忙吩咐人去准备午饭,又强调多做几样封从毓爱吃的菜。 “二哥在家吗?”封从毓问。 他今天回来就是为了封溯的事,上午陆时遥带封溯离开后不久,封从毓看完剩下的几个病人,就将诊所交给了助理,赶回了老宅。 听小儿子提到二儿子,老太太脸上的笑意立刻减了几分,说:“你二哥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他好几天没回来过了。” 正说着,只听院子里传来一阵停车的动静,过了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三十六七岁的男人,模样还算俊朗,长了一双风流的桃花眼。 封从毓看过去,接着喊了声:“二哥。” 封从锡看到封从毓也在家里,微讶:“从毓回来了啊。” 老太太就白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要么就都不回来,这回来吧,还赶一起。” 然后看向封从毓:“你不是有事找你二哥?这人回来了,你说吧。” 封从锡一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和封从毓虽然是亲兄弟,但年龄上却差了差不多十岁,从小并不算多亲近,而且,封从毓十八岁开始出国留学,在国外待了□□年,也就是今年才回来。 回来后,他们兄弟俩也没怎么说过话,而今天三弟竟然找他有事。 封从锡走过来问:“找我什么事?” 封从毓也不兜圈子,直接说:“二哥,你多久没去见封溯了?” 乍然听到“封溯”这个名字,封从锡愣了愣,过了会儿,他才想起来封溯是他和前妻周禾映生的那个儿子。 去年年底,前妻车祸意外去世,那边没人照顾小孩儿,联系上他,他只好将孩子抱回封家养。 只是抱回来后,现任妻子开始整天为这事和自己吵架,他被吵得头疼,为了双方都好,就同意让封溯住到外面,请人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封从锡是自从封溯出去住后,他就没再问过有关这个儿子的任何事,更别说过去看看,眼下听封从毓提起封溯,心里“咯噔”一声,不会是封溯出什么事了吧? “封溯怎么了?”封从锡语气里终于显出一丝关心,再怎么样,封溯也是他儿子。 封从毓便从手机里翻出陆时遥发给他的照片和视频,拿给封从锡看。 封从锡看了眼手机屏幕,起初只看到一张照片,应该是个孩子的脊背,上面满是淤青,再往下翻,当看到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时,顿时怔住:“这是……” 封从毓掀了掀眼皮,表情严肃:“二哥你让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住在外面,就没想着派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去照顾吗?” 封从锡解释:“有请专门的保姆和司机。” 封从毓不由冷笑:“那我告诉你,封溯身上的这些伤都是那保姆打的。” 他抬了抬眼,继续说:“今天有人带着封溯到我诊所里看病,如果不是我之前见过封溯的照片,也不会认出他来,要真是这样,恐怕他还不知道要被虐待到什么时候。” 老太太坐在一旁听两个儿子说话,大约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也让封从毓把照片给她看。 看了一会儿,她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抬起头看向封从锡:“老二,这保姆是谁找的?” 封从锡愣了愣,才回答:“以桐。” 老太太忍着气:“去把她叫过来!” …… 何以桐是封从锡的第二任妻子,嫁过来也五六年了,她此刻正在房间里逗着儿子与刚出生的小女儿。 突然见到许多天不曾回来过的丈夫,何以桐忍不住讥笑:“你还知道回来?” 封从锡懒得和她计较:“你跟我一起下去,妈叫你。” 何以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什么事,现在可还没到吃饭的点儿。”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封从锡也忍不住动了气。 被这么冲的语气说了一句,何以桐皱了皱眉,下一秒立刻怼回去:“你今天发什神经?心情不好别回来拿我撒气!” 封从锡深吸一口气,走进房间,直接将何以桐拉出去,盯着她问:“我问你,照顾封溯的那两个人是不是你故意安排过去的?” 似是没想到封从锡会突然说起这事,何以桐表情一怔。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挣开封从锡的手,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保姆和司机可是从外面正规公司里雇佣的,当时也给你看过,怎么,现在是出什么事了,要拿我来兴师问罪?” 封从锡便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何以桐脸色不变。 “算了。”最后,封从锡放弃了,他从何以桐脸上收回视线,往楼下走,“你先和我下楼。” 一直到了楼下客厅,何以桐看了照片和视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顿时叫屈:“妈,这事我真不知道。” 老太太不看她,只是看着封从锡说:“当初,是你说封溯太闹腾,以桐当时又怀着孕,怕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想让封溯住到外面去,我同意了。” “可是,这才过去不到半年,就出了这种事,那一个请来的保姆,都敢这么虐待我们封家的孩子。还有,另外那个司机,他每天接送封溯,难道会不知道这事?可他为什么不跟你说!” “自己儿子被人虐待,你到今天才从别人口中知道,封从锡,你是怎么做父亲的!” 老太太突然提高了音量,愣是把封从锡和何以桐都吓了一跳。 何以桐哪里不知道,老太太虽然是在骂封从锡,其实话里还是在内涵自己。 忍了忍,她过去搀住老太太的胳膊,赔着笑脸说:“妈,这事是我不对,当时没好好挑选人,哪知道现在的保姆胆子这么大呢。” 给老太太顺了顺气,她又说:“既然当初人是我从外面请来的,我会负责将这事处理好,绝不会让封溯白白受了这委屈,妈你放心。” 封从毓在一旁听着,眯了眯眼:“二嫂,这事还是交给我吧,这不算什么小事,处理起来没那么简单。” 何以桐却说:“从毓,人是我选的,结果却发生了这种事,封溯虽然不是我亲生,我心里也实在不安,所以将这事交给我处理,我心里也能好受点。” 封从毓便问:“不知道二嫂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什么时候去报警?律师又准备请谁?” 一时间,何以桐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最后说:“这事交给从毓去办,你只要配合着调查那个保姆和司机的身份就行了。” 何以桐脸色僵硬:“我知道了。” 她又在客厅待了会儿,然后站起来:“妈,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先上楼休息,中午饭就不吃了。” 老太太只说:“随你。” 最后,还是封从毓和封从锡陪老太太吃了顿饭。 饭桌上,老太太问封从锡:“封溯你打算怎么办?” 封从锡想了想说:“吃完饭我就去把封溯接回来。” 老太太白他一眼:“接回来你媳妇儿又要闹,你倒是会去外面躲清静,家里真闹起来全靠我是不是?” 封从锡讷讷不敢说话。 这时,封从毓接过话说:“我现在暂时让封溯住在我们家酒店,身边有人照顾着他。” 老太太问:“照顾的人可靠吗?可别又像那个保姆一样。” 封从毓脑海中便浮现出陆时遥对待封溯时的画面,点了点头:“可靠,封溯现在也只相信她,而且……封溯并不想回老宅。” 老太太便叹了口气:“不想回来就不回来吧,回来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等这件事处理结束后,还是让封溯住外面,这次要好好安排人照顾。” 过了会儿,老太太又说:“保姆的事要真是以桐刻意为之,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些年她怕是过得太舒服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封从毓应下,封从锡默默吃着饭,一句话不敢说。 第6章 6 你这么可爱,喜欢你的人会越来越多…… 楼下,老太太和两个儿子吃着饭,此时,回到房间里的何以桐,却越发感到不安。 那个保姆和司机确实是她安排过去的,对封溯做的那些事也是经她授意,她之所以这么厌恶封溯,自然是因为他的母亲周禾映。 只是,原本她也只打算过这么一年,就让那保姆停手,却没想到这才半年不到便让人发现了。 何以桐心下不安,她知道如果封从毓去查,很快就会查到自己头上,虐待继子这种事,可大可小,如果是那些顾忌脸面的豪门,根本不会选择往外说。 只老太太不一样,眼里不怎么能容得了沙子,只怕这事最后没法善了。 一想到不久后可能整个豪门圈都会知道自己安排人虐待继子,何以桐的心就怎么也静不下,甚至想赶紧离开这鬼房间,去外面透透气。 这时,她手机响了,一看,正是那个保姆刘枝。 何以桐赶紧接起,谁知电话一接通,另一边就传来一声哭嚎—— “太太,我都是听您的吩咐办事,您可要救我!” 已经见过封从毓的何以桐,自然知道刘枝这话什么意思,她忍不住骂道:“不是让你把那孩子关关好,怎么让人跑出去了!” “太太,我哪知道会有老师过来家访?以前都没人找来过这里。” “什么老师?” 电话另一边,刘枝将事情说了一遍,听完,何以桐皱了皱眉,此时她也心烦意乱,一时间也管不了其他,只说:“你和蒋建先把人拦下。” …… 别墅里,刘枝得了何以桐的吩咐,赶紧去找蒋建。 连敲了好几声门,里面的人才过来开了门。 蒋建第二次被吵醒,脸色很恼火,只是这次不等蒋建开骂,刘枝就劈头盖脸地将事情告诉他,又警告说:“你赶紧跟我去把那女人拦下来,要不然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蒋建喝了一夜的酒,睡了半天,这会儿已经清醒许多,听了刘枝的话,心里也“咯噔”一声,哪怕虐待孩子的人是刘枝,但他知情不报,还公车私用,封家真要追究起来,他也跑不掉。 此时,陆时遥和封溯正在房间里收拾衣物,因为是自己的衣服,封溯一定要自己来,陆时遥便坐在一旁,笑着看他“啪哒啪哒”地跑来跑去,自己忙活。 过了会儿,封溯装好要带走的东西,主动去牵陆时遥的手:“姐姐,我们走吧。” 刚走出房间,陆时遥便看到一个男人正气势汹汹地往自己这边快步走来,后面则跟着刘枝。 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身形并不魁梧,脸色虚浮,双眼浮肿,看着是长期过度饮酒,陆时遥猜着他就是这里的那个司机。 来者不善,陆时遥让封溯躲到自己身后。 蒋建快步走到陆时遥面前,二话不说,手臂一伸,就想抓住陆时遥的肩膀。 陆时遥脸色镇定地往后一避,躲了过去。 随后她眯了眯眼,看准对方双臂抬起的间隙,左手抓住蒋建的胳膊,右手使力掮住他的肩肘,身体下沉,猛地一提,最后给了对方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砰”的一声响,蒋建整个人摔倒在地,响声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回荡,蒋建疼得龇牙咧嘴。 由于长期过度饮酒,蒋建的身体几乎几经被掏空,而他昨夜里灌下去的酒精此刻还有小半残留在体内,麻痹着神经。 他倒在地上,脑壳嗡嗡地响,挣扎了几下,竟然发现根本没办法站起来。 身后的刘枝看到刚刚的一幕,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大约也没想到陆时遥会这么厉害,甚至于陆时遥带着封溯从她面前离开,她也没敢拦一下。 送陆时遥和封溯回来的司机还在外面等着,二人从别墅出来后,便直接上了车。 坐在后座上,封溯弯着眼睛,月牙儿一样,一脸崇拜地看向陆时遥:“姐姐刚刚好厉害。” 陆时遥笑了笑。 封溯又说:“以前刘阿姨打我时,我说要去告诉爸爸他们,刘阿姨却从来不怕,而刚刚姐姐一说到警察,刘阿姨就慌了。” 听到封溯这么说,陆时遥敛了敛眸,一个保姆,就算封家人再怎么不关心封溯,她也不可能不害怕事情被那边知道,她之所以胆子这么大,只能是因为身后有人,受人指使。 只是这种事,她不可能和封溯一个小孩子说,而封溯年纪小,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说:“我知道啦,以后如果有人欺负我,我就直接打110。” 陆时遥摸了摸他的头,夸了他一句聪明,同时告诉他:“你也可以告诉姐姐,或者告诉今天在诊所遇到的那位叔叔,他也很关心你对不对?” 封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所以你看,还是有很有人喜欢你的,你这么可爱,以后会遇见更多的人,喜欢和关心你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如果遇到麻烦,大家也都会帮你。” 陆时遥不希望封溯在经历过这件事之后,变得不相信别人,尤其他对封家人感到抗拒,如果不进行恰当的引导,很有可能演变成抗拒其他所有人。 封溯听了陆时遥的话,小脸红了红,最后竟然往陆时遥怀里一扎,蹭了蹭,似乎这样才能缓解他的害羞。 陆时遥任他蹭着,片刻后,怀里的孩子终于安静不动,又过了会儿,封溯自她怀里钻出小脑袋,仰着脸,眼睛晶亮:“姐姐,你刚刚打人也好厉害。” 陆时遥知道封溯说的是她在别墅里摔那个司机的那一下。 她曾跟在一位警察身边学过好几年散打,警察将她从虐待她的养父母家中救出,又教她散打用来保护自己,从此,她对付一般的男人绰绰有余。 “你想学吗?”陆时遥问。 封溯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陆时遥便心想,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可以和封从毓说一说这件事,报个专门的班让封溯学一学散打或其他防身技能,一个人能够拥有自我保护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 等到了御封酒店,陆时遥去前台报了封从毓的名字,前台一看是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小孩儿,便很热情地让服务生将二人带去了房间。 等服务生用房卡开了门,进去一看,陆时遥才发现这是一间豪华套间,里面沙发、电视等各类设施一应俱全,好比一套小公寓。 服务生还在一旁介绍:“一楼有游泳馆,健身馆,儿童游乐场,每天都对客人们开放……如果需要用餐的话,直接用平板下单就可以。” 陆时遥应下,等服务生走后,她让封溯去休息,自己则是将新买的衣服洗了一遍又烘干,然后洗了个澡。 第二天,在套间里吃过午饭,陆时遥带着封溯去了酒店的室内儿童游乐场,里面很多和封溯一样的小孩儿,一片欢声笑语。 封溯起初不太能融入进去,在陆时遥陪着他玩了会儿手工DIY后,他才渐渐放开。 一大一小正玩得开心,突然一位服务人员找到陆时遥,说:“您好,前台有位封太太找您。” 听到“封”姓,陆时遥挑了挑眉,想了想,她和封溯说自己离开一会儿,马上就回来,又让服务人员照看好封溯,然后去了前台。 刚走过去,便看到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那儿,对方也看到了陆时遥,二人在一楼供人休息的沙发上面对面坐下。 女人先是自我介绍:“您好,我姓何,是封溯的母亲。” 陆时遥眼皮微挑:“我记得封溯的母亲已经去世。” “……我是他继母。” 何以桐解释完,不动声色地观察了陆时遥几眼。 对面的女人看着年轻,二十五左右的年纪,虽然脸长得不错,算是明艳漂亮的一类,只是一身衣服明显看得出廉价感。 看到此,何以桐心里有了计较。 “您找我什么事?”陆时遥直接问。 何以桐一笑:“是这样的,有关封溯的一些事,我想与你谈谈。” “您说。” “封溯被保姆虐待这件事,家里已经知道,我虽然只是封溯继母,听说以后也很气愤。” 陆时遥挑了挑眉,没吭声。 何以桐继续说:“现在家里面想要追究下去,只是我觉得封溯原本被虐待,心里面就留下了很大阴影,这件事如果再被大众知道,他以后免不了会被别人‘另眼看待’,对他会更不利,您觉得呢?” 陆时遥往沙发上靠了靠:“所以您是希望我为了封溯好,劝他和封家人说不要追究了是吗?” 何以桐笑了笑:“也不是不追究,只不过不要闹到法庭、警局里去,对于那个保姆,我们封家会私下处理的。” 陆时遥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何以桐跟着起身:“所以您的意思……” 陆时遥神色淡淡:“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认为最公正、最有利于封溯的处理方式还是交给警方。” “至于您说的会对封溯不利这回事,我觉得是不存在的,这件事只有彻底解决了,他才能直面过去,消除阴影,您身为封溯的继母,难道不希望他这样吗?” 何以桐:“……” 见陆时遥这样的态度,何以桐也沉不住气了,索性摆明了说:“陆小姐这么真心地为封溯考虑我很感动,我也想报答一下陆小姐,不知道陆小姐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陆时遥却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我只想虐待封溯的人能够绳之以法。” 何以桐顿时变了脸色。 说完这最后一句,陆时遥不再看何以桐一眼,转身离开。 背过身走了一段路,在何以桐看不到的地方,陆时遥停下,取出刚刚一直放在身边的封溯的手机。 解了锁,屏幕显示正在录音,她按下暂停键,将刚刚的录音保存下来,然后发送给了封从毓。 第7章 7 姐姐,等我长大了,就让我来保护你…… 封从毓收到录音后,很快回复了一句:“我会处理的。” 陆时遥看了眼,收回手机,回到了游乐场。 这天之后,又过了两天,封从毓带了一位律师到酒店来,问了封溯一些问题,多是关于被保姆虐待的细节。 起初,封溯见到陌生人,嘴巴抿得紧紧的,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脸上落下大片阴影,整个人情绪很低,不愿意开口说话。 陆时遥握着他的手,温声细语地告诉他:“不要害怕,两位叔叔都是来帮你的,你也希望坏人能够得到惩罚对不对?” 封溯点了点头。 “所以叔叔问你什么,你只要诚实地回答就好了,你是勇敢的孩子,不是还说以后要保护姐姐吗?现在如果就害怕了,将来怎么保护姐姐呢?” 早上,陆时遥闲着没事,教封溯几招防身用的招式。 封溯虽然小胳膊小腿,姿势却摆得像模像样,学了一两招之后,就拉着陆时遥的手,眼睛亮晶晶地保证:“姐姐,等我长大了,就让我来保护你。” 大约是陆时遥的话也让封溯想到自己早上许下的诺言,渐渐地,封溯松开紧抿的嘴巴,开始回答起律师的问题。 律师一一记录下来,过了一个多小时,谈话结束。 临走前,封从毓对陆时遥说:“封溯暂时还要麻烦你照顾几天,辛苦你了。” 陆时遥说:“没事,封溯很乖,照顾起来并不费心。” 之后几天,陆时遥依然带着封溯住在酒店,为了不让封溯闷着,陆时遥也常常带他去附近走一走。 每次出门,封溯都表现得很开心,哪怕出去后只是在路边上散了会儿步,又或是吃了一点点路边的小吃,他也能高兴很久。 大约又过了一个星期,因为这天是阴天,陆时遥便没有出去,而是坐在酒店套间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上正好在播放一条娱乐新闻:“前女星何以桐七年前因插足他人婚姻,闹出丑闻,无奈退出娱乐圈。昨日本台记者获悉,何以桐因涉嫌唆使他人虐待儿童,被警方带走。” 新闻一边播报,一边放出了当事人的照片,并且未曾打码,陆时遥看了眼,照片上的女人正是前不久来找她的那位封太太。 等新闻播报结束,陆时遥往身旁看了眼,封溯正坐着边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她忍不住笑了笑。 等一切尘埃落定,大约是半个月后。 陆时遥被封从毓约出来,二人面对面坐在一家咖啡店里。 封从毓说:“那保姆和司机都是封溯继母故意安排过去的,家里也没有姑息,一切都按法律程序走。” 对这个结果,陆时遥觉得已经算是最好的,她眯了眯眼,问:“她就那么讨厌封溯?” 封从毓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其实她这么对待封溯,是因为封溯的生母。” 这件事封从毓也是从老太太口中得知的,他多年在国外,对家里的一些事知道得并不清楚。 老太太说,当年周禾映还怀着封溯的时候,封从锡在外面和何以桐出了轨。 何以桐偷偷将封从锡的出轨记录,隐去了自己的信息,匿名发给了周禾映,之后,周禾映二话不说,离了婚。 只是离婚后不久,周禾映却突然将封从锡孕期出轨这事曝给了媒体,媒体立刻跟狗嗅到了骨头一样,很快便查出来第三者就是何以桐,事情一时闹得沸沸扬扬。 何以桐当时在娱乐圈也算二线小花,此事一出,人人喊打,只好宣布退出娱乐圈,好在之后,她还是如愿以偿嫁给了封从锡,成了封二太太。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何以桐从此恨上了周禾映,于是在周禾映车祸去世后,封溯被接回封家,她将对周禾映的恨转移到封溯身上,安排人去虐待他。 听了封从毓的话,一时间,陆时遥无话可话。 不管是封溯,还是封溯的母亲,都何其无辜,而渣男小三却依然过得好好的,现在何以桐为她的所为付出了代价,那么封溯的父亲呢? 陆时遥心中不快,低头喝了口咖啡。 这时,封从毓说:“陆小姐,有件事我想问一下你。” 陆时遥抬起眼:“您说。” “先要和你说声抱歉,我私下找人查过你。” 陆时遥敛了敛眸,她大概知道封从毓是要问她什么了。 紧接着,便听封从毓继续说:“我找的是业内顶尖的侦探,只是对方却查不到关于你的任何信息,我也问过封溯,他说你是在一天晚上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 “……” “那他难道就没告诉你,我是从天上来的幸运女神?”陆时遥扯了扯嘴角问。 封从毓听见她这么说,脸上显出几分古怪的神色,欲言又止,显然,封溯肯定对他这么说过。 “小孩子想象力奇特是正常的。”最后,封从毓说了这么一句。 “也不一定是想象力。” “……什么意思?” 陆时遥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来历告诉封从毓,因为她现在认识的人当中有能力帮她的,只有封从毓一个。 她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说:“事情确实过于玄幻,如果你怀疑我的说辞,可以去查一查封溯的手机,这样之后如果你还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现在也很无奈。” 封从毓眯起眼,盯着陆时遥的脸,似是在分辨她说辞的真假。 陆时遥任他看着,脸色不变。 片刻后,封从毓再次开口:“先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但如果你想在这里有一个身份,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陆时遥当然明白封从毓口中的“身份”指什么,现代社会,没有“身份”就寸步难行。 她掀起眼皮,问:“你有什么条件?” 封从毓直接说:“保姆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家里的意思是,如果封溯愿意回封家,就将他接回去,如果他不愿意,也不勉强他。” 陆时遥觉得封溯不一定愿意回封家。 封从毓显然也这么认为。 “封溯现在只信任你,所以我想请你继续照顾他。我的意思是,重新找一处房子让封溯住下,另外会再聘请保姆司机,你只需要和封溯住在一起,你可以有自己的工作,我们不会干涉你的私人生活。” “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你找工作。”封从毓又补上一句。 陆时遥几乎只是听完,就已经心动了。 她想,不管是谁,如果突然遭遇了她这种“飞来横祸”,陷入了她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面对封从毓的提议,大概没有人能拒绝得了,说到底,占便宜的人是她。 而最令陆时遥最心动的是,她可以有自己的工作。 陆时遥只是想了一两分钟,就毫不迟疑地点了头:“我答应。” 封从毓见她这么爽快,笑了笑,问:“陆小姐以前做的什么工作?” 陆时遥:“……” 她大学学的是英语,一毕业就考上了公务员,现在她突然来到这里,也不知道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情况。 想了想,陆时遥说:“最好是和英语相关的工作,如果没有合适的,其他都可以。” 主要是封从毓或许可以给她一个“身份”,但学历证明这些却是没办法随便糊弄的,现在就业,哪个用人单位不要看学历,就算只是高中毕业,也要出示一张毕业证明。 封从毓点头应下,最后站起来,临分开前他说:“我会尽快帮陆小姐找到工作的。” 陆时遥也站起来,真心实意地说了声:“谢谢。” 第8章 8 黑漆漆的眼底顿时闪烁起星星一样的…… 封从毓办事效率很快,距那日陆时遥和他谈话后仅过了三天,封从毓便过来接陆时遥和封溯去了新住处。 当天,陆时遥还见到了封从毓的女朋友叶倾,对方个子高挑,相貌出众,气质温柔。 上车时,叶倾坐在副驾驶座上,友好地朝陆时遥笑了笑,陆时遥也回以一笑。 去新住处的路上,陆时遥了解到,叶倾和封从毓一样,也是个医生,只是与封从毓自己开了家诊所不同的是,叶倾在家族企业的医院里做外科大夫。 封从毓说他和叶倾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后一起出去留学,陆时遥听得出二人感情颇好。 到了地方,陆时遥才发现新房子又是一栋独立的小别墅,不过相比原先的那一处,现在的这栋别墅位置不算偏,出门走上几分钟也就能看到马路。 进了里面,干干净净,几乎纤尘不染,应该是刚请人打扫过。 封从毓说:“保姆和司机马上就到,待会儿你们见一见,封溯的新学校我也联系好了,我和老师说的是下个星期一去上学。还有你的工作,我看了几个,待会儿发你看一下,你觉得哪个合适的话,告诉我。” 知道陆时遥几乎是身无分文后,封从毓借了她一些钱,陆时遥也没有推辞,先用这些钱买了手机这类生活必需品,想着工作后再还回去。 陆时遥点了点头:“好。” 过了十多分钟,保姆和司机到了,二人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一个姓邓,一个姓许,看着面相和善,人也热情。 人是封从毓选的,陆时遥还算比较放心。 因为两位都是专门请来照顾封溯的生活起居,所以封溯的想法才最重要,陆时遥便问他:“以后邓阿姨会照顾你,许叔叔会接送你上下学,好不好?” 封溯小脸上闪过一抹紧张,他紧紧揪着陆时遥的衣角,仰着头问:“那姐姐呢?” 陆时遥一笑:“姐姐也住在这儿。” 封溯顿时弯了弯眼睛:“好。” 见他没有因为之前的刘枝蒋建二人,对现在的保姆和司机产生抗拒心理,陆时遥放了心。 封从毓说:“中午就让阿姨做顿饭,看看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邓阿姨站在一旁,笑眯眯地问:“陆小姐和小少爷口味偏咸还是偏淡,有没有喜欢的菜式,我中午先做给你们尝尝。” 陆时遥回道:“我和封溯都吃得偏淡一些,阿姨你先做几道家常菜就行,咸淡可以以后再调整。” 邓阿姨应下,让司机跟她出去买菜去。 封从毓和叶倾也留了下来,打算吃了午饭再走。 午饭前,封从毓带着封溯在院子里玩儿,陆时遥坐在客厅里,看了看封从毓发给她的几个工作。 当时叶倾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便说:“我觉得那个外资的行政岗应该最适合你。” 陆时遥点了点头,也认同叶倾的说法。 她便给了封从毓回复,之后封从毓不知道给谁打了通电话,通话结束后,他告诉陆时遥,下个月初就可以入职了。 工作也有了着落,陆时遥心上的大石头总算彻底落了地。 吃过午饭,封从毓和叶倾一起离开,陆时遥休息了一个小时,带封溯坐着许叔的车去了趟书店和文具店。 下个星期一封溯就要去上学,现在该准备的都要先准备起来。 陆时遥并不担心封溯的学习情况。 她翻看过封溯的课本,发现不管是语文还是数学,课本后面的一些小作业题,封溯都有认认真真地写上答案。 陆时遥问过他,得知今年九月份开始,封溯已经念一年级了,不过也只是在开学当天,蒋建送封溯去了一趟学校,领了书本回来,那之后封溯便再也没有上过学,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过去。 而两本课本,封溯将所有的作业题都做完了,尽管他从来没去学校上过课,而且按照学校的课程,现在也才只教了前面一点儿。 但陆时遥检查过封溯做出来的答案,几乎全对。 封溯这样跟她说:“好多东西幼儿园里的老师都讲过啦,很简单的。” 陆时遥却并不觉得全部是因为这个。 在大人眼里,一年级的内容再简单不过,但对于很多小孩子来说,各种拼音、文字、数字,能看得他们眼花缭乱。 或许幼儿园里的老师真的讲过一些小学才学的知识,却不可能将一年级的所有内容都讲过一遍,所以陆时遥觉得,封溯应该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她带着封溯去了书店,让他挑自己喜欢的书,封溯看到铺满了桌台的各种花花绿绿的封面,黑漆漆的眼底顿时闪烁起星星一样的光芒。 和绝大部分的男孩子一样,封溯喜欢的多是自然、科幻一类的图书,他挑了好几本,最后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和陆时遥去结了账。 接下来的几天,封溯一直捧着从书店买回来的书,乖乖地待在他自己的小房间里。 陆时遥偶尔会进去送些邓阿姨做的小零食或者酸梅汁给他,他便笑眯眯地一边吃,一边给陆时遥讲书里面他看到的觉得有趣的内容,还会伸着小手喂陆时遥吃东西。 每当陆时遥吃下去,他脸上的笑容就会灿烂许多。 可以说,封溯几天来的状态一直保持得很好,陆时遥原本还担心他太久没去学校,上学前会不会产生害怕的情绪,见他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终于放了心。 只是到了星期日,也就是上学的前一天,陆时遥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封溯整个人突然间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平时他会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房间里看书,这天却格外地静不下来,每隔二十多分钟,就会来敲一下陆时遥房间的门。 但每次过来都只是和陆时遥说说话,说上几句就会离开,过上不久,再来敲门。 几次三番后,陆时遥才觉出了不对劲,她将封溯抱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问:“今天怎么了?” 封溯顿时就抿起了嘴巴,小眉头也蹙着,仿佛也不明白自己今天怎么了。 陆时遥试探地问:“是不是因为明天要上学了,心里面害怕?” 她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封溯才小声地开口:“姐姐,我不想去上学了。” 陆时遥放轻声音:“为什么?” 封溯不说话。 “学校里有许许多多和你一样大的孩子,他们会和你一起玩儿,还有老师,他们会教给你很多知识。”陆时遥又说。 封溯却说:“我不要和别人玩儿,我在家里也可以学到知识。” 陆时遥沉默,想了想,她问:“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封溯似乎不知道姐姐为什么突然,脸上显出疑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陆时遥便从书桌上抽出一张纸,又递了支笔给他:“写给姐姐看好不好?” 封溯低着头认真写起来,他字迹稚嫩,但一笔一划都很端正,“溯”字难写,他也写对了。 等他写完,陆时遥问:“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妈妈。” “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陆时遥指着“溯”字问。 封溯摇头。 陆时遥便温声解释给他听:“‘溯’是逆流而上的意思,也就是说哪怕遇到了困难,也要勇敢地面对,你母亲给你取这个字,一定是希望你成为一个勇敢的孩子。” “所以,遇到事情时,你可以害怕,只是害怕之后,却不能退缩,而是要努力战胜困难。” 陆时遥轻轻摸着封溯的头,不知道刚刚一番话他有没有听懂,只是继续往下说:“上学并不可怕,等过些天熟悉了就好了,明天姐姐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初时,封溯脸上的表情懵懂又迷茫,渐渐地,迷茫褪去,他眨了眨眼,眼睫轻轻颤动,过了很久,终于点头:“好。” 第9章 9 小炮弹一样抱住了陆时遥的腿:“姐…… 第二天早上,陆时遥陪着封溯一起去了学校。 前几日,封从毓将班主任的联系方式给了陆时遥,昨天她便和班主任事先打过招呼,因此下车后和封溯一起进了校园。 找到教室门口,陆时遥往教室里看了眼,虽然还未到正式上课时间,但已经来了不少学生。 站在讲台上的年轻女班主任看到门口的一大一小,走了过来。 陆时遥微笑着打招呼:“您好,宋老师。” 班主任回了声“您好”,又看了眼封溯,笑了笑问:“这位就是封溯小朋友吧?” “是的。” 班主任看向封溯的时候,陆时遥明显感觉得到抓着自己手指的小手紧了紧,她低下头,便看到小孩儿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陆时遥于是蹲下身,面向封溯,轻轻揉了揉他的脸:“乖,快叫老师。” 封溯沉默了一下,随后终于仰起脸,看向班主任,说了声:“老师好。” 他说话时,没有扭捏不安,眼神也并不躲闪,反而显出一股属于小男孩的坚毅。 陆时遥看在眼里,稍稍放了心,又像所有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一样,温柔叮嘱了一句:“上课要好好听讲,课后和同学好好相处,如果遇到什么事,就去找老师知不知道?” 听着封溯亲口应下,陆时遥才站起来,将他交给了班主任。 班主任牵着封溯进了教室,将他介绍给班上的学生,又让他坐到早已安排好的座位上。 等班主任再次出来,陆时遥说:“宋老师,封溯的情况他家里人应该事先和您说过,所以可能还要麻烦您多多留意他平时的一些情况。” 班主任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的,也请您放心。” 陆时遥道过谢,最后又从窗户边看了正翻着课本的小孩儿一眼,仿佛感觉到了窗边的视线,封溯抬起头看了过去。 见姐姐在看自己,他弯起嘴角露出笑容。 陆时遥也忍不住微笑,伸出手跟他说“再见”,封溯也笑眯眯地伸出小手,挥了挥。 之后陆时遥就回了别墅,只是回去之后,从早上到下午,她不管是看书,还是吃饭,心里都不太能静得下来,一直有些担心封溯在学校里的情况。 她认识封溯的时间并不长,与他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相处以来,陆时遥是真正地喜欢上了这个听话乖巧,偶尔还会和她撒撒娇的小男孩儿。 封溯信任她,粘着她,将她当作可以依靠的姐姐,陆时遥也心疼他年幼无助,希望他能够尽快摆脱过去的阴影,健康长大。 中午的时候,陆时遥还是没忍住,给班主任打了通电话,听到对方说封溯适应得还可以,正在午睡,这才稍稍安了心。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四点钟,陆时遥坐上许叔的车去学校接封溯。 学校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陆时遥也下了车,站在门口等着。 终于,放学铃声响起,过了不久,一群五颜六色的小幼苗们,背着小书包,和小牛犊一般,往校门口跑可过来。 陆时遥一直看着校内的孩子们,终于在新的一批小朋友快要跑到校门口时,她看到了跑在最前面的封溯。 封溯也看到了陆时遥,眼睛瞬间变亮,然后一下子冲过来,小炮弹一样抱住了陆时遥的腿:“姐姐!” 一直到这会儿,亲眼见着了活蹦乱跳的小孩儿,陆时遥悬了一整天的心才放了下来。 陆时遥将他肩上的小书包取下来,想要帮他拎着,封溯却接了过来,非要自己抱在手上,陆时遥也就让他抱着,带他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陆时遥这才有机会好好地看看封溯,然后便发现他小脸红扑扑的,比平常闷在家里时看起来精神多了。 她摸了摸封溯的脑袋,问:“今天在学校乖不乖?有没有听老师的话?” 封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陆时遥笑了,又问:“有没有同学欺负你?” 封溯摇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交到朋友呢?” 封溯就不吭声了,过了会儿,他轻轻哼了哼:“我不要交朋友。” 一听到他这样说,陆时遥就知道他肯定还没交到朋友,她忍住笑说:“没事,慢慢来。” 第二天,陆时遥准备了一些小零食放在他书包里,让他到班上分给同学吃,封溯乖乖地照做了。 一两个星期下来,班主任告诉陆时遥,封溯已经能融洽地和班上同学相处。 又过了几天,到了陆时遥正式入职的日子。 她入职的是一家从事外贸行业的中小型公司,老板是封从毓的一位朋友。 起初,陆时遥觉得自己走了后门,心里还有些紧张,好在进公司后,发现同事们并不清楚她是怎么进来的,为人也都还算友善,默默松了口气。 陆时遥没做过行政,但她算是学习和上手能力都非常强的类型,经过最初的一段新人过渡期后,她迅速地坐稳了自己的岗位。 封溯适应了新学校新同学,陆时遥也很快适应了新的职场环境,小孩儿和大人都在各自努力、成长,逆流而上。 …… 生活渐渐步上正轨,日子也简单而温馨。 班上的一次小测试,封溯又考了第一,陆时遥知道后很高兴,算上之前的几次小测试以及期中考,封溯每次都考的双满分。 陆时遥想着该怎么奖励他,然后忽然想起来马上要到封溯的生日了,封溯出生在冬天,十二月初的生日。 她翻了翻日历,发现那天正好是星期六,便在封溯放学回家后,问他打算怎么过生日。 封溯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给出一个答案。 “以前你妈妈都是怎么给你过生日的?”陆时遥问。 封溯便说:“以前妈妈会做生日蛋糕给我吃,还会带我出去玩儿。” 陆时遥:“……” 她不会做蛋糕。 不过邓阿姨应该会,要是阿姨也不会,也可以直接去外面订做一个,至于出去玩儿,那天的天气她看过了,是个大晴天。 “那这样,你生日那天,姐姐先带你出去玩儿,等晚上我们再一起回家吃生日蛋糕。” 封溯没有意见,点了点头。 陆时遥又问:“晚上请你小叔和叶阿姨一起过来吃蛋糕,好不好?” 几番接触下来,封溯对封从毓已经有了一点点亲近的感觉,听到陆时遥这么问他,说了声:“好。” 见他答应,陆时遥便打电话给封从毓,说了下这件事:“那天你和叶倾有空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几秒钟后,封从毓开口:“我其实也想和你说封溯生日的事,我妈想让封溯生日那天回家一起吃顿饭,算给他庆祝一下。” 陆时遥扯了扯嘴角:“可那天我答应了要带封溯出去玩儿,他很期待。” 想了想,她说:“我先问一问他,如果他愿意的话,生日第二天回去可以吗?既然是给他庆祝,晚一天也没事吧。” “这样也行。”封从毓答应了,“不过我觉得封溯极有可能会希望你陪他一起去,如果他这么说,你考虑一下吧,他一直住在外面,偶尔和家里面见一次面也是有必要的。” 他又说:“封溯生日那天晚上,我和叶倾会过去的。” 然后挂了电话。 陆时遥便去问封溯,封溯垂着眼眸想了一会儿,果然勾住陆时遥的手指,眨了眨眼睛说:“姐姐陪我一起去。” 第10章 10 挥舞着小拳头往对方身上打。 到了封溯生日那天,陆时遥带他去了市里的一家海洋馆。 各种海洋动植物以及下午的海狮表演,让封溯一整天玩儿的十分尽兴,傍晚离开海洋馆时,他还有些恋恋不舍。 陆时遥笑着说:“喜欢的话,下次再来。” 封溯抓着她的衣角,小脸红扑扑的:“下次是什么时候?” 陆时遥想了想,告诉他:“等你期末考考满分的时候。” 封溯便立刻笑眯了眼,这也太简单啦! 回到别墅后,陆时遥和邓阿姨在厨房忙菜,不多久,封从毓和叶倾就来了,两人还带了礼物。 吃晚饭的时候,说起明天回老宅一事,封从毓说:“明天上午我和叶倾过来接你们,老宅那边没什么人,应该只有我妈和大嫂,还有几个孩子。”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我二哥可能也在。” 陆时遥知道他口中的二哥是指封溯的父亲,她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封溯。 小孩儿低着头正吃着冰淇淋蛋糕,似乎没有听到封从毓的话,只是陆时遥还是注意到,刚刚有一瞬间,封溯拿着叉子的小手顿了顿。 第二天上午,四人一起去了老宅。 老太太早早带着自己的大儿媳妇江怡连在宅子里等着,等人一到,就立刻将人招呼进客厅里。 两边见过面,老太太先是看向陆时遥:“陆小姐,封溯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了。” 陆时遥微微一笑:“不麻烦,封溯挺乖的。” 老太太这才又将目光放到封溯身上,看着面前白净乖软,却并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的小孩儿,一时间,老太太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老太太知道封溯也是自己的亲孙子,血浓于水,另一方面,因了当年一些旧事,她对这孩子便一直不怎么喜欢。 尤其,这孩子的脸与他母亲还有四五分相似。 老太太当年与自己的二儿媳妇关系并不好。 老太太三个儿子,其中封从锡最让她头疼,从小不学无术,长大了还爱沾花惹草,收不住性子。 为了封从锡的婚事,老太太看了很多人家。 她也了解自己这个二儿子,并不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圈子里的名声也不好,老太太就打算直接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联姻,婚后任他们夫妻俩怎么作,各过各的都行。 可偏偏就在老太太看好了人家时,封从锡突然之间改了性,看上了周禾映,还发誓要为周禾映从此改了花心的毛病,他那段时间确实也规矩了一阵。 只是老太太却并不同意二人结婚,倒不是因为周禾映出身普通,而是老太太看得出她性格倔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肯定不能容忍丈夫在外面沾花惹草。 封从锡当时虽说收敛了一点儿,但老太太比谁都了解自己儿子,真要让这两个结了婚,婚后肯定不得安宁。 可老太太拗不过封从锡,到底还是让两个人结了婚。 结果婚后不久,如她所料,封从锡出轨了,还是在周禾映怀孕的时候。 周禾映知道后,不顾还在孕期,就要和封从锡离婚,这事老太太承认确实他们封家对不住她,就同意了,甚至说要另外补偿她不少家产,只要她把孩子留下。 可是周禾映什么也不要,只要求带走孩子,甚至以死相逼。 老太太最后眼睛一闭,让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走了,却从此彻底厌上了周禾映,也没再关心过封溯这个孙子,以至于封溯回到封家后,老太太一直不曾怎么与他说过话。 直到发生了保姆一事,老太太心里终于开始难受。 眼下再见到封溯,老太太心里面叹了口气,然后笑着问了他几个问题,多是关于学习上的。 封溯也一一回答了,很有礼貌。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慈祥地说:“你父亲中午回来,你先和几个堂兄弟姐妹出去玩儿吧。” 客厅里另外还站着四个小萝卜头,最大的也就八九岁的模样,都是好动的年纪,早就耐不住待在屋子里了。 封溯却并不怎么愿意和其他孩子们出去,他是在封家待过一两个月时间的,堂兄弟姐妹们并不喜欢他。 只是抬起头看到姐姐看向自己时露出的笑脸,封溯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 老太太也朝最大的那个叮嘱一句:“照顾好你堂弟。” 一群小萝卜头瞬间闹哄哄地跑了出去。 客厅里清净了不少,也就老太太、陆时遥、江怡连,还有封从毓和叶倾坐着说说话。 江怡连的目光在陆时遥身上轻轻扫了一圈儿,虽然动作不是很明显,陆时遥还是发现了,她微微挑了挑眉。 然后便听江怡连问:“陆小姐做什么工作的?有男朋友了吗?” 陆时遥简单回了几句,并不多说,江怡连却笑着说:“也是,身边有个小孩子,想要找男朋友怕是不容易,陆小姐和我们封家无亲无故,却愿意照顾我们家的孩子,倒是心善。” 话里的机锋过于明显,甚至不用陆时遥自己说什么,老太太就立刻瞪了江怡连一眼:“心善不心善的,轮不到你说,你把你自己管管好就行了。” 封从毓也说:“时遥确实心善,比那些见到个还没懂事的小孩儿,就开始防备着他争家产的人好多了。” 江怡连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她转而又看向叶倾:“从毓这么帮着别的女人说话,你都不吃醋?” 叶倾看着温柔,却不是好欺负的,尤其叶家并不比封家差多少。 她甚至不顾老太太在场,便淡淡回了句:“从毓不是他大哥。” 有些人,根本用不着给她面子,否则她只会得寸进尺,甚至还想骑到你脸上来。 叶倾说完,又朝坐在自己身边的陆时遥笑了笑,陆时遥知道她是在告诉自己不会多想,放了心。 而被叶倾淡淡怼了一句的江怡连,瞬间说不出话来,气得脸色涨红。 老太太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她倒不认为叶倾说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冷冷看向江怡连:“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 经过江怡连这么一搅和,客厅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冷。 几个人又坐了会儿,正好快要吃午饭的时间,老太太想打个电话问问封从锡什么时候回来,却在这时,家里的阿姨跑进来说:“几个孩子在花园里打起来了!” 大家一听,连忙去了花园。 到那儿时,花园中间用石子铺成的小路上,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正扭打在一起,旁边站着另外三个孩子。 两个扭打着的孩子,明显看得出里面有一个是封溯,他正将另一个比他壮实很多的孩子推倒在地,挥舞着小拳头往对方身上打。 陆时遥心头一跳。 在她反应过来时,一起过来的江怡连已经冲上去一把将封溯推开,封溯身体小,又没防备住,冷不防地被大人一推,也倒在地上。 陆时遥皱了皱眉,连忙上去将封溯扶起,并且在江怡连伸出巴掌想往封溯脸上挥的时候,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冷冷看了过去。 也怪不得江怡连心急,因为被打那个孩子正是她的大儿子,此时,那孩子脸上、胳膊上有好几处青痕,甚至还破了皮,显然都是被封溯打的。 可陆时遥相信,封溯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 第11章 11 你最乖了。 陆时遥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封溯的身体,发现除了脸上有几道被抓伤的痕迹外,其他部位并没有受伤,松了口气。 相比于江怡连的儿子,封溯的情况好很多,这也得益于这几个月来每周六上的散打培训班。 只是看着他脸上的抓痕,陆时遥还是觉得揪心,轻轻抚上去问:“疼不疼?” 封溯小脸上满是坚毅,摇了摇头,见姐姐眼里盛满了担心,他又贴着她的手心蹭了蹭,弯着眼睛说:“一点儿都不疼。” 乖得让陆时遥心脏揪紧。 一旁,老太太已经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被打的封锐立刻哭着鼻子控诉起来:“奶奶,我们本来在花园里玩儿得好好的,封溯却突然说起了奶奶的坏话,我与他吵起来,然后他就推了我一下,还打我。” 江怡连跟着说一句:“妈,您可以一定要帮锐锐做主。” 老太太没有吭声,只是看向其他几个孩子,问:“是这样吗?” 那几个孩子犹豫了一下,最后一起点了点头。 陆时遥看在眼里,再去看封溯,小孩儿抿着嘴,睫毛低垂,一脸的倔强。 她便摸摸他的头:“姐姐相信你不是这样的孩子,也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告诉姐姐。” 封溯眼睛一下红了。 听了陆时遥的话,江怡连不满:“你这话什么意思?小孩子难道还会撒谎不成,而且这么多孩子都点头了,还能有假?” 陆时遥抬起眼看过去:“谁说小孩子不会撒谎,做父母的是什么样的人,教出来的孩子就是什么样的,封太太不如先琢磨琢磨自己平时是不是在孩子面前做了示范。” 江怡连动了动嘴巴,还欲说什么,却被老太太打断:“够了!” 江怡连瞬间不敢说话。 老太太看向封溯:“你别怕,当时是怎么回事,你告诉奶奶,奶奶自己会判断。” 小手被陆时遥握着,封溯终于愿意开口:“我和他们到花园后,他们都不理我,我就想回去找姐姐,可是走的时候封锐突然伸出脚想绊我,我避开了。” “我本来不想和封锐打架的,可是又听到他告诉封珈,说他妈妈之所以被抓走,都是我和姐姐害的,他还怂恿封珈,让他中午吃饭时,把汤泼到我和姐姐身上。” “我听到他想欺负姐姐,这才和他打起来,而且我也没有说奶奶坏话,我没有做错。” 封溯将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他声音稚嫩,但吐字清晰,音量不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说完,整个花园都静了下来。 片刻后,江怡连干笑一声,看向封溯:“婶婶知道你年纪小,可也不能这么瞎说。” 老太太看了眼一旁因了心虚而低着头的几个小孩儿,冷笑:“不见得是瞎说吧,封锐小小的年纪,就懂得去怂恿堂弟,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教得好?” 江怡连也低了头。 老太太忍着气,看向那几个孩子,沉着脸吩咐:“都去给封溯道歉!” 要说家里面,几个孩子最怕的是谁,自然是老太太,她这一发话,没有人敢说一声“不”,都乖乖地和封溯说了一身“对不起”。 最后道歉的是封锐,说得很不情愿。 封溯自然也没有应声。 而经过这一遭,陆时遥心里有些不舒服,原本是过来给封溯庆祝,现在却闹了这么一出。 她看向老太太:“封溯受了伤,我带他去医院。” 叶倾接了她的话:“你来时坐的我和从毓的车,我送你。” 封从毓也看向老太太:“我陪叶倾一起。” 老太太脸上不太好看,不过还是点了头:“去吧。” 然后自己转了身,离开了花园。 看着老太太远去的背影,封从毓对叶倾说:“你们先去车里,我去和我妈说几句。” 封从毓跟上去,最后进了老太太的房间,看到他妈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老态的脸看不清神色。 “你爸去世得早,我辛苦养大你们兄弟三个,你大哥资质平庸,虽然人在集团,族里的人却不怎么看得上他,你二哥就不用说了,只有你,从小就聪明,族里的人也想将你接过去培养。” “可偏偏你无心这些,只想学医,我也心疼你,放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想着将来小辈里面总有一个能撑起我们这个小家的,可你看看他们,都成了什么样,说谎,欺负兄弟……” 老太太越说,声音越哽,渐渐说不下去。 封从毓也有些沉默。 封氏是个大家族,虽然在A市根基深厚,但百年下来,开枝散叶,分化成数个小家,利益牵扯颇深。 每个接触到家族和集团最核心的人,尤其是每一任站在权利最顶端的掌权人,都是家族精挑细选、精心培养出来的。 封从毓从前有机会登上这个顶端,但他自己放弃了,他选择了另外一种他更喜欢的生活方式,只是,却也因此,老太太的压力大了很多。 他最后也只能这么安慰一句:“妈,顺其自然吧。” 老太太叹了口气,没再说这些,又说起了封溯:“原先听你说封溯那孩子聪明,我还想着借这个机会让他和家里人亲近亲近,现在看来他到底和我们家无缘,是我太强求了。” 封从毓挑了挑眉,没有接这话。 他又陪老太太坐了会儿,才离开。 等封从毓他们一走,老太太便让人将江怡连和几个孩子叫到客厅里。 她先对江怡连说:“以桐的孩子我没要求你帮着看顾,但也没让你教坏他们,以后,不管是封珈,还是锐锐他们,都由我来教。” 江怡连瞪大眼。 “我不求教得多好,至少孝悌之义、诚实之理是要明白的。” 老太太又看向一群孩子:“待会儿,每个人到我这儿来打十下屁股,并且从今天开始,你们几个每天必须学一篇兄友弟恭、诚实守信的文章或诗文,晚饭前到我跟前讲讲心得。” …… 从封家老宅离开后,陆时遥先去了趟封从毓的诊所,给封溯脸上受伤的地方涂了些药,才回了别墅。 到家后,封溯悄悄告诉陆时遥:“我知道封锐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陆时遥一听,有些意外,她原以为都是江怡连教的,没想到还另有隐情,便问:“为什么?” 封溯笑眯眯地说:“因为之前低年级数学竞赛,他只得了第二,他心里憋着气,今天才想绊我。” 陆时遥抬了抬眸:“他在学校里有没有欺负你?” 封溯摇头:“他比我高一个年级,欺负不到我,而且老师也不会让的。” “那你今天难不难过,封锐污蔑你时,其他孩子都不帮你?”陆时遥又问。 封溯轻轻哼了声,并不在意:“我才不难过,他们说谎不诚实,都不是好孩子。” 陆时遥忍不住笑了下:“是,你是好孩子,你最乖了。” 大约是之前已经见识并习惯了封家几个孩子的为人,封溯并没有因为这天的事留下什么不愉快的记忆。 他在别墅里粘着陆时遥玩了一个下午后,吃过晚饭,就早早上床睡了觉。 等星期一上了学,封溯原本以为按照封锐的脾气,课间肯定会来找自己吵架,没想到接连几天他都没见到封锐。 终于在星期三的下午,封溯在学校里看见了封锐,对方也看到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躲开了视线,转过身迅速跑走了。 看着封锐跑起来一扭一扭的奇怪姿势,封溯便知道,那天走后,封锐一定是被教训了一顿。 想欺负姐姐,被打也是应该的! 封溯心里面解了气,然后抱着怀里的小足球,去了操场。 第12章 12 眼眸微敛,表情恹恹。 自那日去了封家老宅一趟,却生出了那样的事端,之后封溯便再也没有回去过,两边的关系仅靠封从毓简单维系着。 封从毓倒也不怎么在封溯面前提起封家的事,多是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的功夫,封溯二年级已经念完。 这两年的时间里,封溯在学习上的天赋展露无遗,远远超出同年龄段的学生,考试每次都是满分,各种竞赛从未拿过第二。 过了一个暑假,快要开学时,周末陆时遥在家,封溯忽然跑过来问了句:“姐姐,我可以跳级吗?” 陆时遥微愣了片刻,问:“你想要跳级?” 封溯点点头。 按照封溯的情况,跳级完全没有问题。 但陆时遥担心的是,如果正常上学,一整个班的学生年龄相差不大,相处起来也容易,而跳级的话,封溯势必成为班级里年龄最小的,这样很容易被孤立。 尤其,在学校的这两年里,封溯虽然和同学们的关系还算可以,但真正算下来,他并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陆时遥去找封从毓商量。 封从毓说:“我觉得没什么,他心智早熟,智商高出常人许多,再按部就班地念下去,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他也会觉得没意思,就让他跳级好了。” “至于交朋友这事,你还没发现吗,封溯除了特别黏你,其余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同龄的孩子,他都不会靠得太近,所以这种事强求不得。” “从之前两年的情况看来,他虽然没有特别亲近谁,但可以把握好一个度,班上的老师和同学还是很喜欢他的,所以就算跳级,也不会落到被孤立的地步,你放心。” 陆时遥被封从毓说服了。 于是,开学前,封从毓和学校申请让封溯从三年级跳到五年级。 早前,封溯以二年级学生的身份参加市里举办的高年级数学竞赛,遥遥领先比他大上两三岁的学生,得了第一,给学校挣了很大的荣誉。 所以封溯的实力,校方再清楚不过,因此对于封从毓的申请,校方很快批准。 开学后,封溯直接跳了两级,也成了班上年纪最小的学生。 跳级似乎并没有对封溯带来任何影响,他每天按时上下学,成绩永远拔尖,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其他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回到家,在陆时遥面前,封溯再乖巧不过,和普通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可陆时遥心里的担心却依然存在着,她和封溯的班主任私下打听过,得到的情况是—— 封溯在班上年龄最小,大家颇多照顾他,封溯也和同学们关系不错,有人向他请教问题他都会解答。 只是下课时,其他学生都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笑玩闹,封溯却只是待在自己座位上,安静看书,并不参与其中。 也因此,他看着似乎和同学们关系不错,但事实上,并没有任何要好一点的同学,更没有什么朋友。 封溯在学校里的状态,与他在陆时遥面前时候的模样完全不同。 陆时遥也曾私下里问过封溯,但封溯表现出来的就是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什么朋友,他甚至说:“我只要有姐姐就好了。” 陆时遥就很无奈,她不明白封溯的这种性格是心智早熟带来的,还是当初被虐待之后产生的影响。 她也拿自己和封溯做过对比,却发现并不具备可比性。 当年她被养父母虐待是八九岁的年纪,身边有同学老师,并不像封溯那时那般无助。 她是主动向老师请求的援助,后来事情顺利解决,她心中虽留下了阴影,但她性格还算坚强乐观,还是可以和同龄人正常相处,朋友也交到一些。 而人和人是不同的,性格也千差万别,哪怕她和封溯的经历有一些相似,却并不能用来作为对照。 陆时遥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不是多余,但看着封溯并没有因此而显出不快乐的情绪,她便想,或许是自己过于焦虑了,就这样顺其自然一些,应该也不错。 …… 封从毓和叶倾的婚礼定在五月份,叶倾让陆时遥做她的伴娘,陆时遥欣然应允。 那会儿,封溯已经在念五年级的下学期。 婚宴在酒店举行,当天一早,陆时遥便带着封溯去了酒店,先去看了看叶倾。 化妆师正在给叶倾上妆,她穿着白色的婚纱,气质更显温柔,此时此刻仿佛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陆时遥也赶紧去换了衣服,等房间里没其他人在时,叶倾看着她说:“时遥,今天从毓那边来了不少他的朋友和老同学,你要不要看看,要是有喜欢的我给你介绍。” 陆时遥微微怔了怔。 之前,叶倾就提过想给她介绍男朋友,只是大约还是对这个世界没有多少归属感,她并不怎么想谈恋爱,于是每次都婉拒了。 她不确定叶倾清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只是想着封从毓和叶倾之间向来没什么秘密,猜着封从毓应该是告诉过叶倾。 陆时遥垂了垂眸,又笑着抬起,依然是那句:“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 叶倾也便没有再多说,只是说:“那等你什么时候想找男朋友了,再跟我说,我医院里也有不少优秀的大夫。” 陆时遥笑着说“好”。 封溯安安静静地坐在边上,忽然开口:“姐姐也要嫁人吗?” 陆时遥被他突然的一句话问得一愣,还未来得及回答,叶倾便说:“倒也不是一定要嫁人,单看你姐姐自己愿不愿意。” 封溯听了,低下头,似在想什么,过了会儿,他去拉陆时遥的手:“姐姐你不要嫁人,以后我养你。” 叶倾顿时乐不可支,和陆时遥说:“看不出来,这孩子还这么霸道。” 陆时遥也觉得无奈又好笑,明明已经快十岁了,却说这么孩子气的话。 虽然还没想好以后会不会结婚,却也不用封溯来养她,等有一天她能够真正融入这个世界时,或许就会敞开心扉,找个相伴到老的人。 见自己的话并没有得到姐姐的重视,封溯眼眸微敛,表情恹恹,不再吭声。 快到中午时,婚礼司仪将叶倾叫走,陆时遥作为伴娘,也跟着一起,走之前,她不放心封溯,叮嘱了几句,让他不要乱走。 封溯乖乖应下。 等陆时遥和叶倾一走,封溯在房间里待了会儿,觉得无聊,就去了宴客厅,结果却在宴客厅里遇见了封锐他们。 这两年,除了在学校里偶尔碰到,封溯和对方并没有任何交集,而每次碰到,封锐也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转身就跑。 这次也一样。 原本几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着什么,一见到封溯,就立刻背过身去,往外面走。 封溯挑了挑眉,默不作声地跟上。 婚宴在酒店高层,封锐他们离开后坐了电梯下去,见电梯一路下到最底层,封溯也进了电梯。 出了酒店就是一块平地,外面有一片草坪。 封溯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封锐和其他几个孩子坐在草坪边上,背对着他,头靠着头说话。 他不徐不疾地走过去,喊一声:“堂哥。” 他声音不大,但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身后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一道幽幽的声音,哪怕是大白天,封锐他们也吓了一跳。 等心里面缓过来之后,封锐立刻恶狠狠地瞪回去:“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看着对方眼珠子乱转,一副心虚的模样,封溯问:“你们在说什么?” 眼前的男孩儿,面无表情,一双黑漆漆的眼眸漠然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封锐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阵害怕。 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他抬起下巴,挥了挥拳头:“你是不是想打架?” “我不跟你打架。”封溯语气很平静。 “那你想干嘛?” 他还是那句:“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封锐有些不耐烦:“和你有什么关系?” 封溯盯着他,忽然说出一句:“上个星期考试的时候,我看到你作弊了,教室里有监控可以查。” 封锐几乎是顷刻间变了脸色,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封溯想干什么,对方神色淡淡地说完这番话后,就转身走了。 草坪上的一群孩子面面相觑。 过了会儿,封珈问:“那件事还要做吗?” 今天他们中间有一个是花童,原本封锐正和他们计划着,婚礼仪式进行时,花童偷偷地去踩封溯姐姐的裙子,好让她摔倒,在众人面前出丑。 但听着封溯刚刚的那句“威胁”,封珈总觉得这事进行不下去了。 明明他们说话时都是背着封溯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封溯好像永远能看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封锐也和封珈一样的想法,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这两年,封溯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不像刚到老宅时那样好欺负了。 明明年纪不大,但每次在学校里看到他,只要那双漆黑的眼睛淡淡地往自己身上扫过来,他总觉得莫名害怕。 而刚刚,虽然封溯没有明说,但他又不是傻子,那明显是一句威胁。 最后,封锐憋着气,脸色很黑地说:“不做了!” 第13章 13 原书中的悲剧结局。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陆时遥提着伴娘服裙摆从台上坐回酒桌时,封溯夹了块陆时遥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放到她碗里,然后抬起头,笑眯眯地问:“姐姐,花童乖吗?” 不明白封溯为什么突然提到花童,陆时遥还是笑着回了句:“挺乖的。” 封溯嘴角翘了翘,这才又说:“姐姐你快吃。” 陆时遥忙了一上午,肚子早饿了,看了眼自己面前堆得满满当当的碗,深感欣慰。 …… 这天过后,叶倾和封从毓出国度了个蜜月,回来后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而陆时遥和封溯则是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日子平平淡淡,也不乏温馨。 封溯十岁时,顺利念完小学,升上了初中。 这几年他愈发地懂事,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已经无须陆时遥为他操任何心,陆时遥感到欣慰的同时,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心智过于早熟,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初三那年,封溯去参加省级竞赛,早前,他就已经代表了他们初中拿下了市级第一,且遥遥领先于第二名,这次,则是代表了A市与其他各市竞争,意义重大。 竞赛就在A市举办,包含了各科目,封溯参加的是数学。 当天是星期六,陆时遥没什么事,就陪着封溯一起去了竞赛现场,上午考试,下午名次便出来了,封溯毫无悬念地获得了数学组第一。 接着就是举行颁奖仪式,举办方请来的颁奖嘉宾是省里的某位领导,领导站在台上与优秀的少年少女们合了影,最后夸了句“后生可畏”。 颁完奖,封溯捧着奖杯从台上下来时,陆时遥也从家长席那边走了过来,等她走近了,封溯翘着嘴角说:“已经结束了,姐姐我们走吧。” 陆时遥点了点头,又问:“饿不饿?待会儿我们直接在外面吃,想吃什么?” 她一边问,一边和封溯往出口那边走,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封溯的名字。 “封溯,帮我跟我妈照张相。” 她回过头,看到一位十四岁左右的活泼少年,对方个子比封溯稍高些,看着也比封溯大上一两岁。 陆时遥觉得少年有几分眼熟,想了想,记了起来,刚刚物理组颁奖时,这位好像是第一名。 “是同学吗?”陆时遥轻声问。 封溯“嗯”了声。 见他还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陆时遥忍不住用胳膊轻轻推了推他:“快去帮人家拍照。” 一心只想和陆时遥出去吃饭的封溯,垂了垂眼,到底还是听话地去了。 他从对方手中接过手机,等这对母子站好了姿势,他动作迅速地拍了几张照,又将手机塞回少年手中,回到陆时遥身边。 前后用时不到半分钟。 “姐姐我拍好了,我们去吃饭吧。”他笑眯眯地说。 陆时遥:“……” 这时,那位让封溯帮忙拍照的少年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看陆时遥,大概是因为不清楚她和封溯的关系,嘴巴动了动,又没能说出什么。 陆时遥便笑着说:“我是封溯的姐姐。” 少年于是也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姐姐”:“姐姐好,我叫原树朗,是封溯的同学。” 说着,少年大大咧咧地伸手勾住封溯的肩,封溯轻轻皱了皱眉,只是碍于陆时遥在场,他还是没有将人推开。 而听了少年自我介绍的陆时遥,却是微微一怔。 原树朗。 穿到这个世界已经六七年,或许是生活过得过于安逸,让陆时遥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是活在一本书中。 在那本书中,男主就叫原树朗。 原家少爷原树朗,大学期间出国留学,几年后回国,在机场遇见女主秦溪,发生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事件后,二人成了欢喜冤家,互生爱慕。 却在这时,秦溪家的公司被人搞破产,原树朗帮着调查,才发现幕后之人是自己的好友。 好友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给过世的白月光报仇,因为白月光是被秦溪的哥哥秦肇设计害死。 这个好友也正是封溯。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陆时遥仍然清晰地记得书中的每一个剧情,每一个人的名字,关于这本书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得仿佛昨天刚看过一般。 而接下来的剧情则是,封溯毁了秦家的公司后,又计划着对秦溪出手,仅仅因为她是秦肇唯一在意的人,封溯也想让秦肇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原树朗发现了封溯的计划,心下震惊,出言劝阻。 只是此时的封溯,已经陷入极度的疯狂之中,他心性变得扭曲,只想将害死他心爱之人的秦肇拉入地狱。 原树朗见劝阻无用,与之决裂。 封溯绑架了秦溪,却没有依照计划杀了她,而是将其放在一辆安装了自燃装置的车上,直到秦肇被引诱前来。 最后关头,封溯将秦溪推下车,自己则是驾驶着那辆车朝秦肇撞去,最后在一片爆炸轰鸣中,二人同归于尽…… 回想起最后结局的陆时遥,心脏骤紧,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脸色也随之显出几分苍白。 视线一直放在陆时遥身上的封溯,很快注意到了她的变化,拧着眉问:“姐姐,你怎么了?” 听到封溯的声音,陆时遥这才被拉回现实。 她抬起头,书中那个扭曲疯狂的男人,此时还是个小小少年,他尚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溢满担忧之色。 书中的一切,都还未发生。 陆时遥心头的刺痛终于渐渐消退,她勉强笑了笑:“没事。” 封溯依旧担心地看着她。 陆时遥站直了些,转而看向原树朗,接着刚刚的对话问:“一个班上的吗?” 原树朗点了点头。 “封溯他性格偏冷,不太会和人相处,但是个好孩子,可以的话,还请你多找他说说话。” 像每个家长一样,陆时遥这么说了一句,却也是发自内心,她是真的希望封溯能交上一个朋友。 从原书中的介绍来看,封溯和原树朗哪怕现在关系还没有好到那个地步,但至少将来会成为朋友。 陆时遥并不想插手破坏二人之间的关系,反而希望他们能照着书中所说的那样发展。 在书中,封溯的结局与原树朗没有多少关系,原树朗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过错,在封溯陷入疯狂的时候,他也进行过劝阻,尽到了一个朋友的义务,只是当时封溯已经处于听不进任何劝的状态。 陆时遥不希望封溯重复书中的悲剧,而如果想要改变他的命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个白月光身上,等她出现时,努力救下她,或许就能挽回一切。 只是原书中并不曾过多描述白月光,甚至连名字也没有提起,再想想这几年里,封溯在学校时,不管男生女生,他都不怎么靠近。 陆时遥忍不住叹气,明明小时候很可爱黏人的,买衣服时还要抢着帮她付钱,怎么对待女生就一点儿也不开窍? 只是再一想,封溯现在也不过才十三岁,陆时遥又觉得不能心急,早恋也不是好事,还是等他再长大一些看看。 陆时遥和原树朗说完话,原树朗立刻赞同地点点头:“封溯确实有些冷,不太爱说话,不过他这种性格,成绩又好,我们班同学都觉得他很酷,女生们可喜欢他了。” 陆时遥:“……” 封溯:“……” 他明明在姐姐面前表现得很爱说话的,为什么姐姐还觉得他性格偏冷? 陆时遥的关注点却在最后一句,想了想,她对封溯说:“虽然姐姐不反对早恋,可你年纪还是小了点,要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也要克制一点,等你上了高中再谈恋爱比较好。” 封溯抿了抿嘴巴,解释:“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陆时遥就说:“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 封溯想说“以后也不会有”,可是看着陆时遥对自己微笑的脸,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之后和原树朗分开,陆时遥和封溯去外面吃饭。 二人刚走出举办竞赛的场馆,却在行至一辆黑色轿车旁时,被一个穿着讲究的年轻男人拦下。 对方好似专门等候在这里,先是看了陆时遥一眼,随后才将目光放到封溯身上,说了句:“两位稍等。” 这时,车窗降下,坐在后座上的男人露出了脸,陆时遥看过去,认出是刚刚给获奖学生颁奖的那位领导。 对方直接看向封溯:“封溯是吗?有些事想问问你,可以请你先坐到车上来吗?” 候在车外的年轻男人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陆时遥挑了挑眉,不明白一个领导有什么事要找封溯,当看到封溯身体动了动,想要上车时,陆时遥拉住了他。 “姐姐,没事的。”封溯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说完,他坐上了车。 车门被关上,车窗也升了起来,陆时遥站在外面,听不见里面说些什么,甚至只能模糊地看到坐在后座上的两个人影。 大概是看到了陆时遥眼中的担心,年轻男人对她笑了笑,解释一句:“我们领导也姓封。” 第14章 14 少年的身体勃发着怒气,蕴藏着力…… 等封溯从车上下来,已经是十多分钟后的事。 他下了车,领导最后对他说了句“我说的事你再好好想想,过两年如果想通了,也可以来找我”,之后,年轻男人坐上驾驶座,开着车走了。 陆时遥看着开远的轿车,问:“是你家亲戚?” 封溯点头:“说是我的堂伯父,不过应该隔了好几层了,他说想将我将我接走,我没有答应。” 他将车上男人和他说的事全部告诉了陆时遥,陆时遥听后,眉眼微敛。 之前她有从封从毓口中听他提起,封氏向来比较关注家族中一些孩子的成长。 若是发现一些好苗子,会将其接走,作为家族和集团将来的中坚力量进行培养,封氏的每一任掌权人便是从中挑选出来的。 只是封溯自幼便与母亲生活在一起,后来他母亲去世,虽是被接回了封家,却也一直住在外面,陆时遥想不到还会有封氏的人关注着他。 “为什么不答应?”她问。 封溯便说:“我和小叔一样,对这些没兴趣,我也想以后做自己喜欢的事。” 小小少年,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陆时遥笑了笑,又问:“那你喜欢做什么?” 封溯想了想:“现在还没想好,不过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喜欢。” 陆时遥顿时失语,只觉又无奈又好笑,忍不住说:“都多大了,还说这样孩子气的话。” 见姐姐不信,封溯脸上神色认真了几分:“我说的都是真的。” 陆时遥却没放在心上,只是说:“走,去吃饭。” 封溯慢了一拍落在后面,垂了垂眼,跟上。 “想吃什么?今天你拿了奖,姐姐请你。”陆时遥问。 封溯表情恹恹:“随便。” 陆时遥只顾着看向路两边,没注意到封溯的神色,只是走了一段路,却没怎么看到有什么吃食店。 拿出手机一搜,才发现再往前走不远有个商场,便问:“去商场里吃好不好?” 封溯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 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商场,上了吃饭的那一楼,看了一圈儿,最后还是决定吃火锅。 服务员热情地将二人迎了进去,带到一个二人桌前,陆时遥正要坐下时,视线不经意落到隔壁一桌,随即,她微微皱了皱眉。 陆时遥的表情当即被站在她身侧的封溯收入眼底,他也顺着陆时遥的视线看去。 隔壁桌坐了一家四口,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两个八九岁大的双胞胎。 姐姐看的是那个正在给孩子夹菜的男人。 陆时遥看了一眼,默默收回视线,正想和服务生说换个位置,这时,从隔壁桌传来一声:“陆小姐。” 对方也看到了她。 她看过去,礼貌性地回了句:“严总。” 男人微笑着问:“这么巧,也过来吃饭?” 陆时遥只点了下头,不欲多说。 这时,服务员说:“两位先坐,点单扫这个,可以先点汤底。” 封溯却看着陆时遥变淡的脸色,开口道:“我想换个位置坐。” 他直接说了这么一句,也没有说原因,不过服务员也不会问就是了,这会儿店里面人不算多,还有一些空位,便领二人去了另一边。 见现在的位置和原先那边隔得很远,封溯才坐下,又见陆时遥依然站在桌旁,表情微愣,他笑着问:“姐姐怎么不坐?” 陆时遥这才回神,坐在了对面。 坐下后,陆时遥扫码点单,先点汤底,她和封溯也不是第一回 出来吃火锅,两人口味都偏淡,每次不是点牛骨汤底,就是菌菇汤底。 点完汤底,陆时遥将手机给了封溯,让他自己点菜,她坐在对面,则是继续想着刚刚的事。 那位严总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分公司总经理,最近陆时遥他们公司和对方合作的项目比较多,两边也就免不了经常出去一起吃吃饭。 陆时遥虽然是做行政,但公司的对外交际应酬这些并不是由她负责,只是一次吃饭时,为了凑人数,陆时遥还是被拉了去,也就在酒桌上认识了这位严总。 那次吃饭过后,严总不知道从谁手上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加上了她的微信,经常约着她出来。 陆时遥明里暗里地拒绝过许多次,对方却不知是不懂装懂还是什么,依然隔三差五地发一些暧昧短信,陆时遥最后直接将人删了好友,总算消停了一阵。 这次却没想到会在店里面遇见对方,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陆时遥就立刻感到生理性不适,只是碍于工作上的一些往来,她只能礼貌地回了几句。 既然对方也看到了自己,陆时遥也不便再换位置,原本想忍着吃完这顿饭,没想到封溯突然提出要换地方坐。 公司里的事她从来不会和封溯说,她不清楚封溯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而如果真是为了自己才换了位置…… 陆时遥看了眼对面正在点单的少年,心中升腾起一丝微妙的情绪。 这种感觉仿佛是,自己身为社畜,在外头无奈又心酸的一幕,忽然被放在羽翼下细心呵护的晚辈撞见,很尴尬,只是尴尬的同时,她又略微地感到有些贴心。 一直被她照顾着的孩子,现在也可以反过来照顾她了。 陆时遥心中逐渐变暖,脸上也有了笑容。 封溯点完单,抬起头,便看到陆时遥脸上带笑地看着自己,问:“姐姐很开心?” “嗯,开心。” 见姐姐弯着眼睛点头,封溯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点的菜很快端了上来,陆时遥和封溯心情都不错,一边涮一边说话。 中途,陆时遥茶水喝太多,去了趟洗手间。 就在她走后不久,封溯看到那个姓严的男人从他身旁经过,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封溯掀了掀眼皮,站起了身。 …… 陆时遥从洗手间里出来时,见到了站在外面的严总。 对方正面含微笑地看着她。 老实说,像严总经常这种在外应酬的男人,又接近四十岁的年纪,却没有中年秃顶,也没有啤酒肚,身材保持得还可以,属实是稀缺资源。 此刻,他面露微笑,一副温和儒雅的成功人士模样,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落在陆时遥眼里,却只觉得恶心。 她面无表情地喊了声“严总”,然后离开。 却在从严总面前经过时,对方叫住了她:“小陆。” 陆时遥:“……” 这一刻,陆时遥觉得,仅是从这个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姓氏,对她而言,就已经是一种冒犯了。 而严总还在背后追问:“小陆,为什么删我好友?” 陆时遥扯了扯嘴角,心想,趁着今天说清楚了也好。 她转过身,语气严肃而认真:“严总,您和我们公司的项目并不是我在负责,如果需要询问相关事宜,您可以找相关负责人,而私底下,我和您也不是很熟,所以我觉得并没有什么联系的必要。” 陆时遥自觉自己这番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明白,然而严总听完却说:“小陆,你怎么会这么想,虽然工作上没有交集,但我很欣赏你,我们私下做个朋友不行吗?” “我不觉得严总你之前给我发的那些消息,仅仅是做朋友的意思。”陆时遥不假辞色,“如果您还是这样,我只好将那些消息发给您妻子了。” 严总脸上的微笑渐渐淡去:“小陆,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清楚,我是认真的,所以你再考虑考虑吧,晚上我等你的回复。” 陆时遥直接说:“不用考虑,我现在就可以拒绝您。” 大约是陆时遥的话让对方感到了不快,严总眯了眯眼:“做人还是不要太硬气的好,要不然会吃苦头的。” 陆时遥并不在意他的威胁,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转身就走,却在这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拽住。 封溯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他的姐姐被那个油腻的老男人拉着,纤细的手腕落在那肮脏的手中……很是碍眼。 陆时遥在被严总拉住的时候,只感觉仿佛被什么恶心的东西触碰了一下,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条件反射般地想抽出胳膊,奈何对方用的力有些大,拽得死死的。 虽然不想在公共场所动用武力,但眼下这情况,已经容不得陆时遥多想。 她手肘往后一推,想通过撞击对方的胸口迫使他松手,只是还未等她碰到对方,那道钳制着她手腕的力道忽然消失,再一看,手腕上的那只手已经松开。 她抬起头,便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少年。 都不用陆时遥解释,封溯已经沉着脸,几乎是以肯定的语气说了句:“姐姐,他骚扰你。” 此刻,封溯钳着严总的另一只胳膊,向外翻转,严总面色痛苦扭曲,呻|吟着说不出话。 他想挣脱,然而少年的身体勃发着怒气,蕴藏着力量,根本不是他一个常年不运动,又被酒肉养残了身体的人能抵得过的。 而少年毫不手软,用的力气愈发大了。 陆时遥看着封溯给自己出气,心中稍稍感受了些,刚刚被严总碰过的恶心感也逐渐消散。 过了会儿,出入洗手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陆时遥看向封溯:“松开吧,我们回去吃饭。” 封溯最后又下了一把狠劲,看到老男人疼得叫出了声,他才沉着脸松开了手。 终于得到了解脱的严总,一句话不敢说,脸色苍白地走了。 陆时遥想要回火锅店,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背后的封溯说了句:“姐姐,洗手。” 她回过头,看到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身形挺拔。 他眼眸漆黑,隔着半米远的距离,视线沉沉落在自己的手腕,薄唇轻抿,又重复了一句:“姐姐,洗手。” 第15章 15 少年阴冷暴戾的一面。 经封溯这么一提醒,陆时遥刚消散不久的不适感又浮上了心头。 手腕被碰过的那一圈儿仿佛沾着什么脏东西,总之很恶心就是了,心理上远大于生理上。 她又走回洗手间,封溯跟在后面。 二人分站在两个洗手池前,挤了洗手液洗了下手。 封溯余光一直瞥向隔壁水池,当看到姐姐将被老男人碰过的地方仔仔细细洗了一遍,原本低垂的眼皮终于掀了掀,脸色也渐渐变好。 只是当清澈的水冲去陆时遥纤细手腕上的泡沫,露出底下的肌肤,白皙中微微泛着红,还有一圈明显的红印子。 想到红印是怎么来的,封溯的脸立刻又沉了下去,眼中浓墨翻滚。 陆时遥洗完手,一抬头,便见封溯站在一边,双手已经从水池中伸出,垂放在身侧,啪嗒,水珠沿着指尖滴落在地面。 只是他整个人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执着地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晚的少年有些奇怪,陆时遥只当是因为刚刚那一遭,封溯心里面还在生气,便笑着说:“好了好了别生气,回去继续吃火锅。” 封溯继续看着那手腕,轻轻问了一声:“姐姐,疼吗?” 陆时遥刚迈出去的脚一顿,面露疑惑。 下一刻,封溯朝她走近一步,轻轻托起了她的右手,他指尖轻点在那碍眼的红痕上:“疼吗?” 陆时遥低下头,这才看到自己手腕上又一圈红印,应该是刚刚被严总拽住时留下的,她自己完全没注意,倒是被封溯看到了。 她心中一阵温暖,又怕他担心,安抚道:“不疼,这点儿红痕没事的,很快就消失了。” 然后抽回了手臂。 手心里空了,封溯敛了敛眸,手放回身侧,又攥了攥,跟在陆时遥身后回到火锅店。 二人吃完火锅回到别墅时,天还没黑。 陆时遥回到房间,在书桌前坐了会儿,然后翻来一本书看了起来,正看得入迷,房门被人敲响。 “姐姐。” 是封溯,陆时遥让他进来。 房门打开,封溯走进来,手里拿着什么,等他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书桌上,陆时遥看了眼,是一管治轻微外伤的药膏,不禁失笑。 她瞥了眼自己的右手,其实现在那一圈儿红痕已经不是很明显,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不用抹药膏了,原本就没什么大碍。”陆时遥笑着说。 封溯却很坚持,神色认真:“要抹一下。” 说着,又眯起眼,跃跃欲试起来:“姐姐你自己抹不方便,我帮你吧。” 不等陆时遥应声,他已经旋开了药膏的小盖子,又轻轻拉过陆时遥的手,将药膏挤在了她手腕上,冰凉凉的。 陆时遥只好由着他动作,自己继续看书。 封溯托着陆时遥的手,抬起又轻放,带着一丝凉意的指尖缓缓将药膏推抹开来,最后,看着那莹润光泽将原先的红痕覆盖住,直至一丝也看不见,嘴角不由翘了翘。 “好了吗?”陆时遥看完一页书,见封溯已经没了动作,却依然托着她的手,问道。 正盯着陆时遥手腕出神的封溯,不慌不乱地收回视线,抬了抬眼:“好了。” 他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姐姐你继续看书,我去让邓阿姨做些绿豆汤。” …… 这天发生的事,陆时遥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并不担心因为商场里的那些事,严总会对她做出什么,说到底,严总也只是个分公司的总经理。 上市公司的规章制度多,对这些领导要求也颇为严格,就陆时遥知道的,他们公司内部派系斗争挺厉害,一群人盯紧着严总的位置。 他如果真想继续纠缠下去,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前途,再者,他还有家小。 周一早上,陆时遥准点去上班,公司里风平浪静,并没有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手机上也再没有收到任何添加好友的提示。 过了几天,临下班时,陆时遥接到封溯的电话:“姐姐,今天学校里有点事,我可能会晚点儿回家,到时候我自己回去,我已经跟许叔说过了。” 陆时遥没有怀疑,说了声“好”,又叮嘱一句:“晚上回来的时候小心点。” 然后挂了电话。 就在这通电话结束后的下一秒,与陆时遥公司相隔数千米的初三教室里,封溯刚收回手机,便听见背后传来一声:“今天学校里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转过头,就看到原树朗那张笑嘻嘻的脸。 封溯没搭理他,拎着书包站起来走了。 原树朗立刻跟了上去:“喂封溯,你要去干嘛,还故意骗你姐姐?” 封溯不吭声,默默躲开原树朗想要搭上他肩膀的手。 见自己的手落了空,原树朗撇了撇嘴,只能放弃,又继续说:“告诉我呗,咱俩好歹当了三年同学,按照我俩的关系,应该算朋友了吧,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朋友说的?” “你别不吭声啊,上回你姐姐还让我多找你说说话,可你好歹给我点儿回应,你到底去干嘛?” “……” 大约是嫌原树朗叽叽喳喳的,太过烦人,封溯终于给了一句回应:“打人。” 原树朗一听,眼睛蓦地一亮:“打人我在行啊,和谁打?对面几个人?要不要我给你叫帮手?” 封溯垂了垂眼:“我自己可以,你别跟着我了。” 只是,原树朗就跟块牛皮糖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封溯不管到哪儿,他都一直跟在身后。 封溯出了学校,原树朗也跟着出了学校,封溯找了家面馆坐下,他就端了碗面坐在对面。 吃完面,等天黑了,封溯叫了一辆的士,原树朗硬是跟着挤了上来。 封溯索性靠着座背,闭上眼,不再管他。 被当作空气的原树朗完全不在意,坐在封溯旁边,摸出手机给家里打了通电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妈,忘了跟你说,今天学校里有点事,我晚点儿回去。” “嗯,我吃过了,你和爸自己先吃,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完全就是照着之前封溯打给陆时遥的模板来说。 半个小时后,司机来到封溯说的地点,靠边停下,原树朗跟着封溯下了车,才发现是在一家娱乐会所外面。 此时,天色已全黑,夜幕上孤零零地缀着几颗不那么亮的星,连月亮都没有。 会所外的两根路灯直挺挺地竖着,似乎是灯泡坏了,发不出半点儿光,因此四周黑沉沉一片。 原树朗看出来这应该是会所的后门,因为周围这一片地方很是沉寂,听不见人声,看不见人影,门口也没有任何人进出。 他见封溯走到边上的灌木旁站着,也跟着过去,然后问:“你要打的人在里面?” 封溯没吭声,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漆黑的双目一直盯着门口。 原树朗便也保持着安静,看向门口,帮着留意门口那边的动静。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就在原树朗站得双腿发麻,脸上、身上不知道被蚊子盯出了多少个大包时,门口终于出现了一道人影。 他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心想,不知道这是不是封溯要等的那个人,正要小声提醒时,却看到封溯身体微动,下一刻已经上了前。 “严总?”原树朗听到封溯压着声音问了这么一句。 那道人影应了一声,又问:“你是谁?” 大约是喝了酒,对方说话时有些大舌头。 封溯却没有再开口,夜色中,他眯了眯眼,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将人拖到了一旁,直接踹倒在灌木丛中。 接下来的短短几分钟内,原树朗见识到了少年阴冷暴戾的一面。 他惊讶地看着封溯蹲下身,一手压制着对方挣扎的身体,使其发不出声音,另一只手则是紧握成拳,猛地砸向对方,如暴雨般猛烈,毫不留情。 少年单膝撑地,修长的背脊弓起,仿佛一头暴怒的小狮子,浑身散发着冰冷暴虐的气息,在这黑沉的夜里格外惊心动魄。 原树朗有些被封溯吓到,又生怕他控制不好下手的力度,将人打坏打残,连忙过去,想将他制止。 走近了才发现封溯远比他想象的要冷静得多,虽然每一拳头砸下去时都很猛,但却避开了要害处,砸在对方肉多的部位。 见他注意着分寸,原树朗心下默默松了口气,也不再插手,甚至还在那位“严总”挣扎着将要爬起来时,他出手帮着压制住,然后忍不住也揍了对方几拳。 最后,封溯终于停了手,地上的男人已经如一条死狗一般,瘫软着身体一动不动,只能口中发出破碎的呻|吟:“你……到底是谁?” 封溯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站起来,又一脚踩在男人的左手上,碾了又碾。 原树朗就站在边上,看着他冷漠地折磨着那个可怜的男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男的是怎么惹了封溯,被这样对待? 过了很久,少年身上冷冽狠厉的气息终于有所收敛,随之原树朗看到他收回了脚,又站了片刻,封溯转身离开。 他连忙跟上,走了一小段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小声问:“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会有人过来找他的。” 见封溯语气肯定,原树朗也便不再担心,和封溯一起走到马路边上等车。 过了会儿,他听见身后不远处的会所门口似乎有什么动静,回头望去,好像是出来了几个人,大约是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男人,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随后赶紧将人抬走。 原树朗将头转回去,问:“那男的怎么你了,你刚刚下手那么狠?” 封溯抬起眼:“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帮着我打人?” 原树朗立刻又恢复成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我相信你啊,你也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人,肯定是对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封溯敛了敛眸,脑海中闪过姐姐被那老男人拽住的一幕,以及姐姐手腕上碍眼的红痕,抿了抿嘴巴,声音有些低:“他确实是做了过分的事。” 第16章 16 不安。 “建源的那个严总你知道吧,上次还一起吃过饭的那位,听说他因为收受对家公司的贿赂,数额高达千万,已经被公司追责,移交司法机关处理了。” 陆时遥正对着电脑处理文件,忽然听到同事说了这么一句,眼皮子一跳。 她转过头:“你听谁说的?” 同事笑了笑:“上次吃饭时认识了建源那边的人,昨天跟我说的,还说这次严总估计得进去了,没这么四五年是出不来了。” 陆时遥就知道这事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她不由便想到那天在商场里发生的事,距那日也才半个月过去,期间倒是没再听到对方的消息,想不到这短短的半个月里,对方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陆时遥心里骂了句“活该”,继续工作。 严总这事仿佛一段不起眼的小插曲,并没有在陆时遥的生活里掀起任何波澜,陆时遥对他会有什么下场半点儿也不关心,很快就将这个人渣忘却在了脑后。 七月将近,封溯要中考了。 这么多年过来,陆时遥是很相信封溯的,只是临近中考,她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和紧张,毕竟封溯也才十三,还是个半大少年,万一发挥失常怎么办? 但她面上却也不曾表现出来,只是特地让邓阿姨在饮食上多下了些功夫。 于是,中考前的一段时间,吃早饭时,每天摆在封溯面前的永远有一碗自榨的核桃牛奶,放学回家,封溯会喝到邓阿姨特地为他熬的鸡汤或鲫鱼汤。 封溯吃了一个星期,也觉察出了不对。 晚上饭桌上,听着陆时遥和邓阿姨商量着明天喝什么汤时,他抬了抬眉,黑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些微戏谑:“姐姐,你是不是在紧张?” 陆时遥自然是紧张的,却不敢在封溯面前表现出来,担心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便摇了摇头说:“没有的事。” 谁知,她一说完,邓阿姨就笑着说:“你要中考了,你姐姐当然紧张了,每天都跟我说做些补脑的菜给你吃,给你补补。” 陆时遥脸上一热。 封溯眼中的笑意更盛,他弯了弯眼睛,嘴角翘起,看向陆时遥:“姐姐,你还不相信我吗?” 陆时遥忙说:“姐姐当然相信你,只是考试前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呢,吃得好一点,在学校里也能集中精神。” 她又笑了笑:“姐姐知道你学习好,只是你也不能太自满,还是要认真复习,这样考试时才能稳定发挥,知不知道?” 封溯撑着头听着她教导自己,笑眯眯地点头应下,陆时遥见了,心头一软,只觉得他还跟小时候一样乖。 一个星期后,封溯参加了中考,成绩很快出来了,封溯以市第一的成绩顺利升上A市最好的一所高中,陆时遥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回原处。 上了高中之后,封溯的个子开始猛长,等陆时遥注意到时,不知不觉中,封溯已经比她高出了几近一个头,身形俊逸挺拔。 曾经那个只能抱着她大腿,仰起小脸和她说话的小男孩,现在已经需要她微仰着头去看他了。 陆时遥心里既感慨又欣慰。 最近,陆时遥又忽然发现,封溯的脸也越长越帅气,他原本就好看,皮肤白净,模样乖巧,小时候就很招人喜欢。 近两年,稚气青涩的脸渐渐长开了些,又加之遗传了封从锡的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时眼尾微翘,眼眸漆黑又明亮。 在陆时遥的印象中,封溯的长相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才是,只是她却从未见到他跟哪个女孩子亲近过。 有的时候,原树朗到别墅来找封溯玩儿时,陆时遥也悄悄地问过他,封溯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女生,每次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没有。 原树朗说,学校里给封溯送情书的女生倒是有一大把,但封溯态度冰冷,每时每刻都是一副距任何女生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女孩子们于是也只敢远观不敢近看。 陆时遥于是很是头疼,不知道封溯什么时候才能开窍,而她又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他的白月光。 …… 这天,是封从毓和叶倾女儿的五岁生日。 早一个星期前,这对夫妻俩就跟陆时遥和封溯说好,让他俩晚上过来吃饭。 陆时遥于是提前备好了礼物并订好蛋糕,等已经升上高三的封溯放学一回来,就一起去了叶倾家。 中午已经庆祝过一波,吃了午饭后客人们就都散了,到了晚上,来的只有陆时遥和封溯两个。 一进门,陆时遥刚把蛋糕放下,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立刻从她妈妈怀里爬下来,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过来,一把抱住陆时遥的腿:“姐姐!” 小姑娘是封溯的小堂妹,封溯喊陆时遥“姐姐”,小姑娘便也跟着这么喊。 陆时遥蹲身抱起她,香了她一口:“熙熙最近乖不乖呀?” 封熙点点脑袋,声音软糯又响亮:“乖的!” 陆时遥听了,便忍不住笑了笑。 小姑娘和陆时遥说了几句话,又扑棱着从她怀里下去,转而走到封溯面前,踮起脚,一手揪住封溯的裤腿,另一只小手往上伸,努力去拉堂哥的手手。 她个矮,手也短,封溯又将手微微抬起置于胸前,够不到,只好眨巴眨巴眼睛说:“哥哥哥哥,手……” 封溯扯了扯嘴角,将手放下,递给她。 封熙立刻开心地伸着小胖手牵住。 大家见了,都忍俊不禁。 除了爸妈之外,小姑娘从小最喜欢的人就是封溯,每次见到他,都要黏着他一整天。 叶倾说她就是个颜控,见到长得好看的就走不动路。 家里的阿姨还在准备晚饭,封从毓将封溯叫到楼上书房里说话,陆时遥则是和叶倾坐在客厅里,逗着封熙玩儿。 小姑娘在沙发上蹦来蹦去,最后,蹦累了,终于安静下来,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动画片。 陆时遥无聊,也跟着看了两眼,看到一些有趣的地方,也忍不住露出笑。 这时,叶倾忽然举着手机递到她面前,问:“时遥,你觉得这个人长得怎么样?” 陆时遥从电视上移开视线,往叶倾手机屏幕上略微看了一眼,应该是张工作照,照片上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眉目俊朗。 她没多想,客观地评价了一句:“挺不错的。” 叶倾笑着说:“是我医院里的同事,最近刚转来我们院,我把他介绍给你怎么样?” 陆时遥一愣。 叶倾则是继续说:“他和你一样大,不过你看着比他年轻多了,我总觉得你现在的模样,和我当初刚认识你时没什么两样。” 叶倾并没有说谎,当年她认识陆时遥的时候,对方和她年纪一般大,都是二十五六岁。 而现在,她结了婚,生了孩子,虽然看着还算年轻,但岁月到底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有时对着镜子看,也能看到眼尾有几道细纹。 而时遥却完全不一样,肌肤白皙透润,光滑如初,脸上一道细纹也没有,仿佛还停留在二十多岁的年纪,明艳亮眼。 沙发上,听了叶倾的话,陆时遥心头猛地一跳。 她是女人,自然也会关注自己的容貌,自从步入三十岁以后,照镜子的次数更是自然而然地多了起来,只是每次照,她都没发现自己的脸有什么变化。 她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听了叶倾的一番话,才知道不是,一时间,她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叶倾尚不知自己的话给陆时遥带来了怎样的波动,见她仍是沉默,便说:“我知道你一直没结婚的打算,但可以试着先接触接触,这次我给你的对象是真的优秀,人也温和,很好相处的。” 陆时遥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相亲这事上来。 这几年,不管是叶倾,还是公司的同事,都陆陆续续地给她介绍了一些对象,其中不乏优秀的男性。 只是她心里始终有道过不去的坎,总是在想,如果真的开始交往,她要不要将自己的来历告诉对方,若是说了,对方会不会相信,若是不说,搁着个秘密,她心中总是不太舒服。 她平时其实是个爽快利落的性格,到这事上,却一再犹豫纠结,最后还是觉得麻烦,于是每次相亲都不了了之。 这次,叶倾给她介绍对象,陆时遥想了想,还是想拒绝。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这时,在楼上谈话的封从毓和封溯下来了。 叶倾听见脚步声,转头招呼道:“封溯快过来,看看我给你姐姐介绍的对象怎么样。” 封溯刚走下楼梯的最下面一层台阶,闻言脚下一顿,睫毛覆盖住眼睑,嘴巴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倒是封从毓从他身后越过,走过去看了眼叶倾的手机,然后哼笑了一声:“我说你前阵子怎么翻来覆去地看这张照片呢。” 叶倾:“……你以为我看上他了?” 封从毓便不吭声了。 这时,封溯终于走了过来,他眼皮掀了掀,瞥了眼照片,最后淡淡吐出一个字:“丑。” 第17章 17 姐姐以后是不是会结婚? 封溯稍显攻击性的话语让客厅里的其他三个大人都微微一愣。 陆时遥是觉得这样评价别人的长相非常地不礼貌,而且叶倾的同事的长相是真的还可以。 但封溯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今晚却不知道是怎么了。 陆时遥还是正了正色,看向他说:“不可以这样说别人,不礼貌。” 封溯眼睫轻颤,被姐姐说了…… 过了会儿,他低声道歉:“姐姐我错了。” 陆时遥本意也不是要责怪封溯,其实她以前几乎从未这样和他说过话,因为封溯的言行举止一向得体,讲礼貌,且懂得尊重别人,从不用她操心。 这会儿见他道了歉,她声音也软了:“以后别再这样就行了。” 封溯垂着眼:“我知道了。” 等这段小插曲过去,叶倾则是继续跟陆时遥说:“明天不是周五了嘛,我同事正好明天休息,你们晚上见个面吃顿饭怎么样?” 陆时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封从毓也在一旁劝了句:“吃顿饭而已,要是过后觉得不合适的话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夫妻俩一唱一和,陆时遥很是无奈,最后还是答应了:“那就先吃顿饭。” 叶倾立刻高兴地说:“那我把他的微信推给你。” 陆时遥点头。 一旁,封溯安静地坐在陆时遥身边,见她收到叶倾发送来的名片推送,然后又加上了对方的微信,脸色微微沉了沉。 他腾地从沙发上站起,离开了客厅。 封溯的动作不小,惹得叶倾看了过去,等人消失在客厅,她好奇地问:“封溯今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陆时遥也这么觉得,她有些担忧地问封从毓:“是不是青春期到了?” 再有半年,封溯就十六了,这个年纪的少年也该进入青春期了,虽然封溯心智早熟,却不意味着他不会经历这个阶段。 陆时遥忘了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大数据表明,心智早熟的孩子,在进入青春期后,会比一般孩子更加叛逆。 心里的忧虑瞬间又加深了几分。 封从毓虽然不清楚封溯是不是到了青春叛逆期,但他现在的一些行为和情绪确实不太正常,便说:“过两天我找他谈谈。” 晚上,给封熙庆祝完生日,陆时遥和封溯回到别墅时,已经靠近十点。 上楼时,陆时遥叮嘱了句:“晚上早点睡。” 封溯应下,等到了陆时遥房间门口,他停下,叫住了正要进房的陆时遥:“姐姐,你明天真的要去相亲吗?” 陆时遥转过身,点了点头:“嗯,去见一面。” “不能不去吗?”封溯半低着头问,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陆时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答应了叶倾的事也不好再反悔,便说:“只是去吃顿饭。” 封溯听懂了,知道陆时遥肯定是要去了,他胸腔中开始充斥着不明的情绪,鼓胀、冲撞、摩擦,心脏很疼很疼。 最后,他又问了句:“姐姐以后是不是会结婚?” 陆时遥抬了抬眉。 今晚的封溯很奇怪。 她再一次确认。 陆时遥没有回答封溯的问题,而是看着他,眼中盛满关切:“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和姐姐说说好吗?” 她伸出手,想像封溯小的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只是,就在将要触碰到对方发顶的那一秒,少年蓦地往一旁闪了闪,避开了。 陆时遥愣住,手停在半空。 她微抬起眼,想看清楚封溯脸上的神色,少年却忽然丢下一句:“姐姐你好好休息。” 然后越过她,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陆时遥望着他走远的背影,默默收回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封溯坐在饭桌前吃早饭,因为已经上了高三,再有一年就要高考,邓阿姨又开始每天为他准备一杯核桃牛奶。 封溯安静地喝着牛奶,敛着眼皮,眼下有些微的青黑。 牛奶喝到一半时,楼上传来“哒哒”的鞋跟声,他抬头,视线穿过客厅,落到楼梯上的那一抹亮色身影上,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 因为晚上的相亲,陆时遥今天还是稍微地打扮了一下,她公司里对着装并没有什么要求,她便久违地穿了件红色长裙,脚上也踩了高跟。 坐到饭桌前时,陆时遥先是看了眼对面的封溯,只一眼,她就发现了他眼下的青黑,问:“昨晚没睡好?” 其实昨晚洗澡后,一开始躺在床上,她也睡不着。 封溯避开的那一下动作,让她有些难过,不过后来一想,封溯现在渐渐大了,又到了这个敏感的年纪,很多行为并不能代表什么,她也就想开了。 或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只希望封从毓能和他好好谈谈。 听到陆时遥的关心,封溯喝着牛奶,掀了掀眼皮,轻轻“唔”了一声。 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陆时遥便有些担心:“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要不然今天和老师请个假?” “没事。”封溯轻轻回了句。 然后喝光杯子里的牛奶,拎着书包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陆时遥跟在后面,见他上了许叔的车,叮嘱一句:“在学校好好上课,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 封溯倚着座背,半阖着眼,点了下头。 …… 去了学校后,封溯坐到座位上,拿起早读的课本放到桌上,然后上身往后一靠,倚着椅背,盯着桌面,目光虚空。 原树朗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他也没应。 见他眼皮耷拉着,神情恹恹,原树朗忍不住问:“早上没睡醒?” 封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甚至都不看原树朗一眼,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 原树朗扯了扯嘴角。 他在封溯旁边的位置坐下,放下书包,等班主任一进教室,就捧着书本背起了文言文。 同时余光瞥向封溯,见他懒洋洋地翻开书本,随便翻开了一页,接着就不动了,眼睛盯着那张纸,眼底放空,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反正这一个早上,原树朗是没见他动过嘴。 早读结束,一个上午很快过去,然后原树朗就发现,他同桌这没睡醒的状态维持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久得让他感到对方今天有些不对劲。 中午从食堂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原树朗刚想问封溯要不要去厕所,忽然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女生。 对方将双手藏在背后,脸上飞着红晕,一双眼睛不住地往封溯身上看。 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原树朗已经能在脑海里想象出完整的画面,他很自觉地往旁边避了避,想了想,为了照顾女孩子的脸面,他又走远了许多。 女生感激地望着原树朗走远的背影,然后走到封溯面前。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纤细身影,余光一扫,原本走在边上的原树朗不见了人影,封溯敛了敛眸,停下。 女生微抬起眼,脸上很热,心里砰砰砰地跳。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靠近封同学。 眼前的少年长了一双桃花眼,眼睫细长而又浓密,本应显得风流多情,只是因为话少高冷,薄而透明的眼皮又总是低敛着,那双眼便显得分外冷淡薄情。 但他真的太帅了,总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 女生心跳又加快了一点,她双手从背后慢慢移到身前,一手举起手上的粉色信封,一手摸了摸后脑勺,红着脸说:“那个,我是三班的xxx,我喜欢封同学你很久了,这是我写的情书,你看看?” 封溯沉默着,眼皮掀都没掀一下。 他今天心情有些糟糕,面对女生的告白,根本不欲搭理。 身体微动,就要越过女生走开。 却在这时,陆时遥昨晚的那句话闪现在脑海中,封溯脚下一顿,到底还是短暂地停留了片刻,礼貌地拒绝了女生:“抱歉,我现在不打算谈恋爱。” 女生一愣。 说完,封溯没有再看她,径自往前走去。 第18章 18 灰蒙蒙的一颗心仿佛重见了天日。…… 回到教室时,原树朗已经坐在了位置上。 见封溯回来得这么迅速,手上也什么都没拿,他就猜到了女生的结局。 叹息一声,原树朗撑着头看向封溯:“真就没一个女生能让你喜欢?你姐姐还常常问我。” 听到“姐姐”两个字时,封溯眼睛动了动,问道:“姐姐问你什么了?” “当然是问你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啊。” 说着,原树朗嗤了一声:“不过看你这副样子,高中里应该是不会有了,不过你还小呢,以后再找女朋友也不迟。” 封溯将头转了回去,没再吭声。 一下午很快过去。 放了学,原树朗收拾收拾书包打算回家,一撇头,看到封溯依然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他于是又放下了手上的书包,坐了回去:“你不走?” 封溯摇了摇头。 原树朗就惊了,平时一放学,封溯可是走得比谁都积极,他于是猜测着问:“你姐姐今天不在家?” 谁知刚问完这句话,面前少年的脸色立刻阴翳了几分,仿佛罩着层灰蒙蒙的雾。 原树朗开始觉得今天的封溯有些不对劲,便问:“你今天怎么了?还是你姐姐出什么事了?” 封溯薄唇紧抿。 她没出事,她只是出去相亲了。 原树朗见他不出声,索性也保持沉默。 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尽,空荡荡一片,只除了最后一排还坐着两个男生,傍晚的余晖穿过玻璃照在课桌子上,光线沉暗、昏黄。 过了会儿,因为姐姐出去相亲而不想回家的封溯终于开了金口:“出去吃饭吗?” 原树朗抬了抬眼:“你请?” “嗯。” 原树朗立刻起身:“走!” 出了学校,二人就近找了一家饭馆吃饭,吃完,原树朗想着明天是周末了,问:“去不去网吧?” 他就这么随口一问,没想到封溯竟点了头。 他意外地眨了眨眼,到底没再多问,直接叫了辆车去了网吧。 到了之后,二人找了相邻的两个座坐下,原树朗开了机,很快进入状态,开了语音,手指在键盘上起飞。 等赢了一局,他转头去看封溯,却见对方依然靠着椅背,半敛着眼皮,目光放空地盯着某一处,电脑屏幕还是开机后的桌面,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坐着。 原树朗扯了扯嘴角,不想管他了,自玩自的。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原树朗正和敌方杀得难舍难分之际,封溯终于掀开了眼,支着身体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原树朗瞥了眼桌面栏:“还没到九点,回去这么早干嘛?” 封溯只说:“你玩儿吧。” 然后拎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树朗挠了挠头,冲封溯的背影喊一声:“你等等我,我打完这局和你一起走。” 封溯于是停下。 十多分钟后,原树朗退出游戏,追上封溯,去了前台一边结账,一边不满:“和你出来没意思,都玩不了多久。” 封溯站在一边:“我说我自己走的。” “哥哥这不是担心你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多不安全?”原树朗付完钱,和他一起往外走,“外面坏人可多了。” 这会儿,原树朗只是这么随口一说,直到出了网吧,在后面那条小路上碰到一伙手持铁棍的混混时,他觉得自己真是乌鸦嘴。 小路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依稀有几盏路灯,偶尔会有人经过,原树朗也想不到这伙人胆子这么大。 为首的高个儿寸头走上前,冷眼在封溯和原树朗两个人身上扫了一圈儿,最后盯着封溯:“你是封溯?” 原树朗就知道这是专门找茬来的。 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你惹事了?” 封溯摇了摇头:“不知道。” 又说:“找我的,你先走吧。” 寸头倒也没有制止,想来也不怕原树朗去报警。 只是原树朗看着对面七八个壮实小伙,手中的铁棍在路灯下都反射着冷冰冰的光泽,真要丢下封溯不管,他心中实在难安。 “算了,我留下来帮你。”原树朗扫了一眼对面几人,“我打架还是可以的,咱们各负责四个,行吧?多了哥哥就没法儿帮你了。” 寸头听他这么大言不惭,发出一声讥笑,最后看着封溯:“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封溯挑着眼皮,眼底平静得如一潭死水,连声音都懒得发。 寸头面色一冷:“林唯一认识吗?我妹妹,前天她给你送情书,你为什么不接?” 原树朗一听,“啧”了一声:“原来就为这点屁事,给封溯送情书的人多了去了,不喜欢别人为什么要接情书?” 他话语极尽挑衅,寸头提了提铁棍,冲他说:“跟你没关系,你闭嘴。” 又继续看向封溯:“你要是答应和我妹交往,我今天就放过你,要是不答应,以后都别想好过。” 寸头放出威胁,却见对面的少年面无表情,神色淡淡,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心中不快,正要再开口,突然听见一句:“说完了?” 语气平静到令人生畏。 寸头皱了皱眉,捏紧了手中铁棍想给少年一个教训。 只是还未来得及出手,就在他提起铁棍的那一刹那,眼前一花,下一秒,脸上猝不及防地迎来一拳,猛烈地砸在他眼角。 力气大得将他打得脚下一滑,后退数步。 寸头咬了咬牙,当即想举起手中铁棍,却在这时,一股力量钳制住他手腕,等反应过来时,手中已经空了,再然后,“砰”的一声闷响,背后一痛。 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 …… 二对八。 四下无人经过,只有昏黄的路灯见证了一场人数悬殊的群架。 当原树朗打倒最后一个人时,他余光瞥向一旁,看到封溯还在打那个寸头,眼神冰冷,拳头要多狠有多狠,不由嘴角一抽。 这群人真可怜,选什么日子不好,非得选今天,封溯心里不知道憋了多少火呢,正好供他发泄一顿了。 等一切归于平静,距离在小路上被堵也才五分多钟过去。 原树朗看着地上一群歪七扭八的人,不屑地撇了撇嘴,和封溯一起扔了手中的铁棍,揉了揉双手,转身离开。 站在路灯下拦车,原树朗摸了摸脸上的伤,“嘶”了一声:“回去不好交代了。” 又看了眼封溯,发现对方脸上也挂了彩,这才平衡许多,问:“你脸上怎么办?这样回去你姐姐要担心吧?” 想到这会儿或许还在外面相亲的陆时遥,封溯眼中一暗,摇了摇头:“没事。” 二人各打了辆车,回了家。 …… 别墅里。 陆时遥坐在客厅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视屏幕。 看了会儿电视,她又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九点,而封溯还没回来,手机上也不见他回一句消息。 平时,只要晚回来一会儿,封溯都会和她说一声。 想到这两天封溯的异常表现,陆时遥拧了拧眉。 终于,又过了一刻钟,院子里有了动静。 陆时遥从沙发上站起,踩着拖鞋往玄关那边走去,快要走到玄关口时,大门打开,少年从外面走进来。 二人视线对上。 封溯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又立刻移开视线。 趁着这片地方没开灯,一片昏暗,他半低下头,叫了声“姐姐”,然后说了句:“我先上楼。” 说着,就要越过陆时遥,往前走。 错身而过的瞬间,陆时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先等等。” 她拉着封溯到客厅里坐好。 亮堂堂的灯光下,陆时遥将封溯的脸抬起,当视线触碰到他脸上的那几处破皮淤青时,目光一颤,终于确认自己刚刚没有看错。 这一刻,陆时遥也不想问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了,看样子也知道是在外面打了架。 她心中原本憋了好些话,想和封溯谈一谈,问问他最近怎么回事,这会儿所有想说想问的忽然尽数散去,心中只剩无奈。 “好好坐着,不许乱动。”陆时遥叮嘱了一声,自己则去柜子里取药箱。 封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心里却是想着刚刚姐姐对自己说话时冷淡的语气,不高兴地抿了抿唇。 陆时遥取了药箱过来,打开,从里面取出棉签、碘伏等。 这些年,她从叶倾和封从毓夫妻俩那儿也学到了不少医学上的东西,一些基础的护理知识她还是懂的,帮着封溯处理这点小伤不成问题。 她拿了棉签,先是沾了清水替封溯清理破皮的伤口,见面前的少年低着脸,一动一动,很是乖顺,心中又是一软。 于是到底还是问了句:“怎么和人打架了?” 声音较之先前软了许多。 这一刻,封溯眼睛蓦地一热,他沉默了一会儿,慢腾腾地开口:“没什么,我都解决好了。” 根本就是答非所问。 陆时遥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却仍是不放心,打算明天问问封溯的班主任,是不是和同学闹了矛盾。 在陆时遥给封溯涂碘伏的时候,封溯低敛着眉眼,眼睫颤了颤,仿佛随意地问了声:“今天和姐姐相亲的人怎么样?” 刚一问出口,便觉出停在自己脸上的手微微一顿。 “姐姐?” 陆时遥回神,回道:“还可以。” 封溯心头一阵酸涩,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还算平静,又问:“姐姐什么时候跟他结婚?” 陆时遥诧异抬眸,见少年抿着薄唇,眼中神色认真,并不像在开玩笑,忍不住失笑:“说什么呢,哪有一相亲就问什么时候结婚的?而且姐姐和他不合适,吃过饭后就说清楚了。” 于是封溯终于明白为什么姐姐会回来得这么早了。 然而,却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胸腔中积压了一整晚加一整天的焦躁、不安、暴戾的情绪,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灰蒙蒙的一颗心仿佛重见了天日。 心头如沐甘霖,嘴上却问:“为什么不合适?姐姐明明一直夸他的。” 陆时遥:“……” 她想说她哪有一直夸,只是客观地表达了一下第一印象罢了,而且吃饭时,对方也确实去叶倾所说,温和,知礼,优秀。 她并没有任何不满,终究是不能过了自己那一关。 第19章 19(倒v开始) 姐姐是流落人间的幸…… 客厅里, 安静无声。 陆时遥轻轻垂着眸,想着自己的事。 今天上班时,或许是因为穿了一身惹眼的红, 同事往她身上看了好几眼,最后笑着问了一句:“感觉这么些年你一直没变过, 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是怎么保养的?” 她心头一紧, 几乎立刻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叶倾说的那些话。 如果说听完叶倾所说,陆时遥心中开始感到不安,那么今天同事的一番话, 无疑让她的不安更加扩大了几分。 陆时遥年幼无知的时候, 看着电视里面长生不老的神仙, 也曾憧憬羡慕过, 而当这一天疑似到来时, 她并没有多么开心,反而由衷地感到恐慌。 随着岁月的流逝,周围同龄人的脸上纷纷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只有她维持着原来的容貌, 格格不入。 现在这个年纪或许还看不大出来,但再过十年,二十年呢? 她只想作为普通人, 过完平淡、平凡的一生,如果可以, 最好能找到一个心意相通之人,相伴到老。 但如果,陆时遥还只是猜测,她如果真的不会变老, 该怎么办? 还是说因为她原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因此才与其他人不同,她穿过来时二十六岁,所以将一直维持在这个年龄? 那么,会不会有一天,她又突然回到原来的世界里面去? 整个一天,陆时遥脑子里都乱成一糟,心不在焉。 晚上和叶倾的同事吃饭时,勉强提起了精神,在饭后对方提出一起去看电影时,陆时遥婉拒了,又委婉地表示双方不太合适。 对方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过多纠缠,体面地分开。 回到别墅后,陆时遥坐在客厅里,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稍微得到了放松,但依然无法排遣心中的担忧,之后她长时间不见封溯回家,才被分散了注意力。 现在封溯的一句话,又让她想起了这件事,不安焦虑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她敛着眸一声不吭,手已经从封溯脸上拿开。 封溯默默整理好药箱,抬起头时,便看到陆时遥一副怔怔出神的模样。 他轻唤:“姐姐?” 陆时遥回神,对上封溯漆黑的眼眸。 她迟疑了片刻,嘴唇翕动,还是问道:“你认识姐姐以来,这么多年过去,有没有觉得姐姐的脸有什么变化?” 封溯想也不想,立刻就说:“姐姐变得更漂亮了。” 可正是这么一句话,使得陆时遥脸上的愁容更深。 封溯自然注意到了,心中不由懊悔,又有些发愁。 为什么说姐姐变漂亮了,姐姐也不高兴?难道不应该这么说么?可他说的都是实话。 陆时遥不知道封溯心里的一连串想法,她抱着最后的希望,更直白地问:“你老实说,有没有觉得姐姐变老了一点点?” 这次,封溯学乖了,没有立刻回答,虽然心里面想的是“姐姐才没有变老”,不过仍旧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陆时遥的脸。 白皙水嫩,透亮红润,年轻明媚。 姐姐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 封溯得到的答案与他心里的想法完全一致。 只是看着陆时遥眼中晃动的不安,再想到她刚刚说话时语气中的不对劲,封溯就知道姐姐想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他再次看了看陆时遥的脸,蓦地,一个念头自心头一闪而过,霎那间,胸腔中充满了惊愕。 他似乎明白姐姐在不安什么了。 脸上的表情却很好地维持住了,没有一丝的变化,他眉眼微弯,笑着说:“姐姐你还没结婚生孩子,不用操心家事,工作也舒心,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会老?” 封溯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陆时遥听了,心中稍安。 封溯将药箱放回原处,又走回来:“时间不早了,姐姐你去休息吧。” 陆时遥愣了愣,看看时间,已经十点。 她站起来,往楼梯口那边走去,走之前不忘叮嘱封溯:“你也赶紧回房间休息,还有,下次不许打架了。” 直到看到封溯乖乖应下,陆时遥才离开。 她一走,独留在客厅的封溯又坐回了沙发,垂眼敛眸。 他想到了第一次遇见姐姐的那个晚上。 封溯记性很好,尽管当年他还年幼,不过七岁,但那一晚发生的所有事至今仍清晰地印在他脑海中。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姐姐是怎么出现在他房间里的,是在他收到一条来自幸运女神的“求救”短信,并按照对方的提示转过去一笔钱之后。 如果现在的封溯再收到那样一条诈|骗短信,绝对不会再看第二眼,可惜当年他年幼无知,信以为真,傻兮兮地给对方转了钱。 只是神奇的是,那之后不久,他真的等到了他的幸运女神。 姐姐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不是走的门,也不是走的窗户,仿佛从天而降。 那一天,他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浑身疼痛,腹中饥饿,似乎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 从天而降的姐姐,温柔地轻抚他发顶,又给饥肠辘辘的他煮了一碗面条,后来,将他从无尽的深渊中解救出,给予他温暖和爱。 所有的这一切,封溯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现在自然不会再认为姐姐是神仙,但当时姐姐的出现确实突然而离奇,而且这几年里,姐姐一直待在这个城市,她似乎没有家人,也没有过去。 今晚,他又发现姐姐的容貌经年未变…… 封溯眯了眯眼,起身上楼,回到房间。 他来到书桌前,拉开右手边第二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支老旧的手机。 手机是他过世的母亲的,这些年他一直细心保管,哪怕是现在也还能用。 前两天刚给手机充过电,封溯直接解锁屏幕,点进短信记录,他一直往下翻,终于,在找到一条八年前的短信时,停止下划,点了进去。 封溯给发送这条短信的号码拨过去,几秒钟,里面传出一道女音:“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 关了手机,放回抽屉,封溯坐在椅子上深思起来。 …… 第二天是星期六,陆时遥睡了个懒觉,快十点才从楼上下来。 她自己去厨房里热了粥喝,喝完,看到买菜回来的邓阿姨,问:“封溯吃早饭了吗?” 邓阿姨回了句:“早就吃了,他今天起得早,吃完早饭就出去了,说是去找封先生。” 陆时遥知道邓阿姨口中的封先生是指封从毓,她挑了挑眉,好奇封溯一大早就跑过去找封从毓是有什么事。 此时,封从毓的诊所里。 今天病人多,封从毓忙了一个上午,终于有了歇口气的时间,将病人交给助手看顾后,他走到里面的休息室里。 一大早就找过来的少年正安静地坐在里面,神色淡淡,不知在想着什么。 封从毓走过去坐在对面:“找我什么事?” 不等封溯说话,他又说:“其实你不过来找我,我也打算找你谈一谈的。你这两天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青春期到了,看谁都不爽?你姐姐很担心你。” 封溯沉默,他这几天心情确实不好,却是因为旁的事,现在也不想谈论。 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知道姐姐的来历吗?”他问。 封溯本想自己出钱请人去查的,但想到封从毓必然不可能不知道姐姐的来历,于是选择直接过来问他。 大概是没想到封溯会问这个,封从毓脸上闪过一抹意外。 很快,他又挑起嘴角,笑道:“你姐姐的来历你不是最清楚吗?幸运女神?还是什么神仙?” “……” 封溯抿了抿唇。 他知道小叔是在调侃自己。 以前小叔曾问过他关于姐姐的来历,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姐姐是流落人间的幸运女神!” 封溯挥开脑海中那些久远的记忆,脸色认真许多:“你后来看过我的手机,那个号码是空号,所以姐姐到底是什么人?” 封从毓没回答,只是问:“怎么想到问这个?” 封溯沉默。 见他敛目不语,封从毓哼笑一声:“终于发现你姐姐的不对之处了?觉得她和常人不同,这么多年容貌也不曾改变?” 他眼睫一颤。 封从毓盯着他的脸,继续说:“如果她真的一直不会变老,你打算怎么办?虽然现在还不明显,也没几个人发现,但再过这么十几二十年,你觉得还会有人注意不到吗?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能力,将来能不能保护她?” 听到最后一句,封溯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皱了皱眉。 原本过来这里,他只是问清楚姐姐的身份和来历,但现在话题渐渐偏了,他明显感觉得到封从毓想和他谈些别的。 封溯想了想,抬起眼,几乎是以肯定的语气问:“那几个人找过你了?” 封从毓靠在椅子上,直接承认:“找过了,让我劝你跟他们走,接受他们的培养,不过我拒绝了。” “我无意干涉你的生活,你也不是什么小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完全可以为自己的将来做主,不想去封氏就不想去,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这是我原先的想法,现在我认为你可以考虑一下。” 封从毓喝了口茶,然后挑着眼皮看过去:“如果你心中有想要保护的人,首先就要具备保护她的能力,而你现在显然不具备。” “但如果你接受了族里的培养,以你的能力,将来绝对可以站到那个最顶端,想要庇护谁都是轻而易举。” “当然,我只是这么建议,去不去还是看你自己的想法,你好好想一想。” 第20章 20 少年的头垂落在她的肩。 距离那天封溯去找封从毓已经一个星期过去。 陆时遥原以为封从毓会和封溯好好谈一谈, 封溯的状态也会好转一些,但她却发现,自那天过后, 封溯整个人反而比之前更加奇怪,话少, 还经常心不在焉。 她打电话给封从毓,对方只说:“我已经和他谈过了, 你放心,他没事的,只是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想一想。” 陆时遥不知道叔侄俩到底谈了些什么, 而封溯又需要想什么, 但既然封从毓这么说了, 她也没有再单独找封溯聊。 又过了几天, 临下班时, 陆时遥接到一通电话。 “您好,是陆小姐吗?我姓封,是封溯的堂伯父, 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出来见个面?关于封溯的一些事, 我想跟你谈谈。” 陆时遥听到“堂伯父”三个字时,当即想到几年前封溯参加竞赛时遇见的那位领导。 她直觉封溯这段时间的不对劲应该和这个人有关,于是答应了对方的见面要求。 下班后, 陆时遥开车去见面地点的途中,回想到那次封溯和对方在车里谈完话后, 下车和她说的那些话,隐隐猜到了这位堂伯父想跟自己说什么。 等见了面,听见对方面带微笑地说:“这些年我们一直关注着封溯的情况,他很聪明, 智商更是远超一般人,是难得的可造之材。” “如果他日后只是按部就班地考个大学,之后或者读研,或者找个工作,这样普通地过一生,未免太过遗憾,我们也不希望辜负了这样一个好苗子,所以想将他接去培养。” 陆时遥于是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只是当她从这位领导口中听到这些看着是在夸奖,实则不含半点关心,句句都透露着评价性的话语时,心里感到很不舒服。 仿佛在对方眼里,封溯只是一件商品,因为培养他可以给封氏创造利益,从而使他具有了价值,也才有了今天的这场见面和谈话。 见面不到三分钟,陆时遥其实已经想走了。 出于礼貌,她还是耐着性子坐着没动,继续听对方说完。 “我私下里找过封溯,只是他有些犹豫,我希望陆小姐可以劝劝他,毕竟对他而言这也是个机会,很多人都仰望着封氏掌权人的位置,而封溯只要想,并不难得到。” 陆时遥听完,回了句:“我会跟他说的。” 然后站起来,和对方道别,离开。 回到别墅时,封溯已经从学校里回来了。 吃过晚饭,陆时遥将他叫到客厅,将他那位堂伯父的话转述了一遍。 封溯一听,眼底一沉:“他找你了?” 陆时遥“嗯”了声:“只是下班后见了一面,刚刚那些话是他让我转述给你的,你这几天一直心不在焉,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 封溯迟疑了一下,点头,然后问:“姐姐希望我去吗?” 陆时遥笑了下:“我说的不算,你需要问问自己,你自己想不想去?” 虽然陆时遥并不喜欢那位堂伯父说话的态度和方式,但如果封溯自己愿意,而他又有这个能力,她自然不可能反对。 封溯垂眸,如果在一个星期之前,他的答案会是“去不去都无所谓”,只是在与封从毓谈话过后,他的想法也就变了。 陆时遥见他不语,便问:“有没有想过将来想要做什么,或者有没有喜欢的职业?比如像你小叔,想当个医生,如果是这样,你不如和你小叔一样,考上喜欢的专业,将来从事喜欢的职业。” 顿了顿,她继续说:“而如果你想要管理一个公司,走上管理者的位置,或许封氏会很适合你。怎么样,有没有想过这些?” 封溯当然想过。 他只想和姐姐在一起,想要保护姐姐。 他曾说过,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做什么他都喜欢,时至今日,他依然这么想,而且这个念头愈发强烈。 可却也正像小叔所说,他现在还不具备保护姐姐的能力,他太弱了。 小叔身后有封家,叶家也家大业大,就算选择了喜欢的职业,背后也有家族可以倚靠。 可他只是封家不受待见的小辈,姐姐也一样,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和小叔不一样。 封溯沉默了许久,终于抬头:“如果我同意了那边的要求,以后可能会好几年都见不到姐姐了。” 陆时遥一愣。 “大概高考之前就会申请去国外的大学,同时接受那边的培养,虽然不是封闭式,但要求非常严格,也会很忙很忙,培养结束之前,回不了国。”封溯平静地说清情况。 “要去多久?”陆时遥问。 “五到十年吧。” 这也是他迟迟下不了决心的原因,他不想离开姐姐这么久,哪怕只有一年,他都忍受不了。 而且,如果在他离开的期间,姐姐突然有了喜欢的人…… 封溯眼眸顿时一暗。 听了封溯的话,这下轮到陆时遥沉默了,她有想到过封氏的培养可能会相对而言比较严格,却没想到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她忍不住问:“出国之后,逢年过节也不能回来吗?” 封溯点头。 陆时遥顿时就有些舍不得了。 她和封溯相互陪伴至今,虽说早年多是她照顾封溯,但她来到这里这么久,身边没一个亲人,朋友也只有叶倾,但叶倾有自己的丈夫孩子,大部分心力也都花在家庭上。 唯一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封溯,所以他几乎成了她的精神依托,她已经完全将他当作家人看待。 而如果封溯离开她,她有些想象不出到时候自己会是什么心情,或许会很不习惯吧。 但陆时遥不可能将自己这些想法告诉封溯,免得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她笑着说:“不管要去几年,只要你做好了决定,姐姐都支持你。” 封溯听了,却没怎么觉得高兴,眼中一暗,似有浓墨翻滚,只霎时,他又飞快敛起眉眼,头也半低下,遮住眼底汹涌的情绪。 陆时遥这会儿和封溯坐在沙发上,微侧过身,面对着面,靠得也近。 她看到那纤密的睫毛覆盖在薄而透明的眼睑上,隐约能看见肌肤下流动的血管,眼睫轻轻颤动,再往下看,神情恹恹,没什么精神。 这样一副模样,明显是不高兴了。 可是陆时遥有些摸不清他为什么不高兴。 随着少年的年纪越来越大,陆时遥已经不再像他小时候一样,一眼就能看出他心里面在想什么。 每次封溯情绪稍有不对,她就要猜上个半天,最后还都猜不对。 这次,她不猜了,直接问:“怎么不高兴了?” 封溯垂着头:“姐姐难道都不会舍不得我吗?” 他声音又轻又软,还瓮瓮的。 陆时遥便笑:“这怎么可能?但你总不能一直待在姐姐身边,哪怕你就是不去封氏,以后也要去上大学,再工作,然后娶妻——” “姐姐。”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陆时遥抬眸:“怎么了?” “让我靠靠好吗?”少年的声音突然间显得有些脆弱。 陆时遥微怔,未等她反应过来,封溯已经倾身靠近她,再下一秒,只觉肩上蓦地一沉,少年的头垂落在她的肩。 身体顿时僵住,陆时遥有些不敢乱动,更没有将封溯推开。 而靠在她肩上的少年一开始还算安分,维持着脸朝下的姿势,很乖很安静,过了会儿,就突然动了起来,额头抵着她的肩,轻轻地蹭。 发丝扫到她的颈侧和锁骨,陆时遥觉得有些痒,忍不住嗔一句:“别乱蹭。” 封溯听话,立刻又安分了下来。 就这么过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陆时遥让封溯一直靠着,肩颈长时间不动,有些酸,于是打算让他抬起头来。 只是不知是不是封溯觉察到了什么,在她开口前,封溯忽然动了动,紧接着就将脸从她的肩上移开。 等抬起来时,陆时遥好笑地看到他额头中央有一小块红印子,显得有几分可爱滑稽。 她站起来:“我先上楼,你也早点休息,那件事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如果不想去就算了,不用逼自己。” 封溯轻轻“嗯”了一声。 第21章 21 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没过几天, 封氏那边再一次打了电话过来询问封溯的决定,封溯没有再犹豫,答应了。 对方得到他的确切回复后, 很高兴,然后着手准备起了相关事宜。 封溯什么也不用做, 很快,封氏的人已经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和校方联系说明情况,再申请好国外的大学,办理好护照…… 一切都准备妥当, 只等开过年来, 直接将封溯接走。 陆时遥也知道了这件事, 如果过了年之后就走, 她算了算, 能和封溯相处的日子只剩下短短三四个月。 刚知道的时候,她的情绪控制不住地有些低落,大约是想到当封溯走后, 这里只剩她一人, 难免孤单。 她又考虑着,等封溯离开,她或许该搬出去住了。 当年是因为封从毓希望她继续照看封溯, 于是她一直在这里住了下来,但封溯现在已经长大, 又将远行,早已无须她看顾,她再待在这儿并不合适。 她这些年工作稳定,买了辆车后, 还存了不少钱,A市的房价高,她必然买不起,甚至连首付也付不了,但在外面租个房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心里默默想了许多,陆时遥最终还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在封溯面前提起了精神,免得他担心。 天气渐冷,秋风簌簌,之后入冬,元旦,又迎来新的一年。 二月上旬,就是农历春节。 每年年关渐至的这段时间,陆时遥的工作总是很忙,为了能好好放个假,年前她一直加班加点,终于赶在除夕放假前的那个晚上,将所有工作赶完。 确认没有工作被遗漏之后,陆时遥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然后关上电脑,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双眼。 缓了片刻,正要起身时,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一看,是封溯打来的。 陆时遥接起,问:“晚饭吃了吗?” 几天前,邓阿姨和许叔就回老家过年去了,今天陆时遥又加班,于是家里面只有封溯一人。 她已经提前发消息跟他说过,让他自己点个外卖应付一下。 封溯却回了句:“还没。” 陆时遥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九点。 她刚想问都这个点儿了,怎么还没吃,少年清冽的嗓音便透过屏幕传入她耳中:“姐姐,我在你公司外面。” 她眼皮一跳,“唰”地站起来,拿起包和羽绒服往办公室外面走:“怎么过来了?外面还下着大雪,冷不冷?” 又担心地问:“有没有多穿点衣服?” 封溯回道:“穿得挺多的。” 陆时遥一点都不信。 她进了电梯,摁下一楼的按键,在里面将羽绒服穿好,等电梯一到底层,她便快步走出,从旋转门那边离开了公司大楼。 此时,公司外已经没什么人,陆时遥很快找到了封溯。 雪夜中,从大楼里透出的光照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上,皎洁透亮,少年身姿挺拔,单手撑着伞,站在雪夜中,宛如一棵挺立的青松。 陆时遥快步走过去,先是看了眼封溯的穿着,果然,除了一件低领的浅灰色针织衫,外面就只套了一层棉服,从锁骨往上,全部露在外面。 “这就是你说的穿得挺多的?”陆时遥挑了挑眉。 封溯这时便垂眼敛眸,一声不吭,任她说,模样无比乖顺。 陆时遥见了又有些无奈,想了想,她从包里翻出来一条围巾,递过去:“自己围上。” 封溯抬眸,瞥了那毛绒绒的红色围巾一眼,薄唇微微翕动,倒也没有拒绝,只是要求:“姐姐你帮我。” 陆时遥见他撑着伞,确实不方便,答应了。 她让封溯将伞举高了些,头微低,自己则是握着围巾一角,在他修长的脖颈上绕了两圈。 过程中,陆时遥的手不小心触碰到封溯颈侧的肌肤,指尖下立刻传来一片凉意,便忍不住说:“这么冷的天,你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只是此时的封溯根本没听清陆时遥在说什么。 刚刚自颈侧蹭过的柔软触感,让他心尖蓦地一颤,那一小块皮肤仿佛过了一阵电流,酥酥麻麻,传至全身。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他脸上仍是微微地泛起了红,好在光线昏暗,不会被注意到。 最后,蓬松的红围巾将封溯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部裹住,陆时遥满意地收回手:“好了,走吧。” 封溯将鼻尖陷进温暖柔软的布料中,仿佛还能嗅到姐姐的气息。 雪夜很冷,冷得刺骨,封溯心里却止不住地滚烫起来。 陆时遥的车停在马路对面,过了红绿灯,还要走上一两分钟,只是这么天气,哪怕只是在外面走上几步,都要冻僵,这也是她为什么坚持要给封溯戴围巾的原因。 等终于上了车,陆时遥立刻将暖气打开,等车子里暖和了一些,她这才有功夫问:“天这么冷,怎么还过来?” 封溯将脸藏在围巾里,说话时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突然很想见姐姐。” 陆时遥无奈:“你不过来,我也马上就回去了。” 封溯却说:“这不一样。” 陆时遥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她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往家里开。 雪天路滑,她开得慢,封溯一路上也没有说话,担心影响她开车,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等到了别墅,将车开进车库,陆时遥解开安全带想下车,却发现副驾驶座上没什么动静。 她微微转头,才看到封溯似乎在出神,而原本只到他下巴的围巾,此刻已经被他拉到了眼睛下,整张脸都快埋进围巾里,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莫名地像小动物,有些可爱。 “下车了。”陆时遥笑着提醒。 封溯轻轻“唔”了一声,这才有了动作,推开车门下去。 晚上,陆时遥从冰箱里取出一串腊肠,蒸好切片,做了一锅炒饭,再打了一汤碗蛋汤。 吃饭时,问及明天除夕打算怎么过,封溯只说:“和姐姐一起过。” 陆时遥:“……” 她索性不说话了,默默吃饭。 封溯嘴角翘了翘,等晚饭吃完,很自觉地收拾了碗筷去水池里洗了。 …… 一夜过去。 第二天睡醒,外面依然下着雪。 于是这天除夕,陆时遥和封溯还是跟前几年一样,没有出门,而是选择待在家里,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窗帘拉着,室内光线昏暗,显出淡淡的朦胧感。 客厅里开着空调,身上又盖着柔软的毛毯,暖洋洋的。 在这片舒服而暖和的环境下,陆时遥看着看着,困意渐渐上来,眼睛也不自觉眯了起来,最后整个人躺在了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还响着电视里嘈杂的人声,脑海里却是昏昏沉沉。 就在陆时遥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之际,朦胧之中,她仿佛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姐姐,过了年我就走了。” “姐姐……” 陆时遥眼睛一颤,半睁开眼,清醒了几分。 她终于意识到刚刚是封溯在说话。 只是,陆时遥一时之间也不知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 自从封溯做了那个决定后,她和他便没有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她只知道封溯是过了年走,并不清楚他离开的确切日期,而封溯也没有告诉她。 这时,封溯说起这件事,陆时遥于是问:“哪天走?” 封溯回道:“初三。” 陆时遥微怔:“……这么早吗?” 今天已经是除夕,也就是再有两天,封溯就要走了。 乍然得知这个消息,陆时遥有些愣怔,她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原以为就算要走,也要等到高中生寒假结束那会儿。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要到来。 心中突然有些难受,陆时遥也摸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很乱,大约还是舍不得,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要离开了。 但她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能永远在一起,孩子大了,会离开父母身边,结发夫妻,将来也会有一个先走一步,世间本是如此。 陆时遥渐渐也就想通了,而且,封溯这一走也不是不回来了。 就算将来他们见面的次数或许会渐渐减少,不再能像从前那样相互陪伴在对方身边,但只要封溯心里还记着有这么一个姐姐,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陆时遥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正想再说些什么,余光一瞥,却见坐在侧边沙发上的封溯忽然站起了身,往她这个方向走来。 眼下,陆时遥还侧躺在沙发上,她身体动了动,想坐起来,只是才刚刚撑起上身,封溯已经缓缓走到她面前。 他停下,微微弯腰,朝着沙发倾身靠近,发出低低柔软的声音,仿佛在央求:“几年很快就过去了,我一定会早点回来,姐姐,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此时的少年,双眸一片迷蒙,眼底仿佛有什么在轻轻晃动,却又遮了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真切。 陆时遥想看清,却无法看清,最后,她微笑点头:“好,等你回来。” 第22章 22 噩梦。 想着封溯在家只剩两天时间, 除夕那天下午,陆时遥就坐不住了,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打算在他走之前多做几道他爱吃的菜。 陆时遥忙活的时候,封溯也不去别的地方, 就跟着她待在厨房里,帮她打下手。 其实陆时遥一个人完全忙得过来, 这边只有她和封溯两个一起过年,她也没打算做多少道菜,反而封溯一直杵在这儿, 还干扰了她的速度。 她于是劝着封溯去客厅或是回房间, 他却不听。 每当她还想再说什么时, 封溯便眨着那双漆黑明亮的桃花眼看向她:“姐姐, 我马上就要走了。” 语气要多软有多软。 陆时遥也没了办法, 只能继续让他待着。 陆时遥拿手的是家常菜,做的也多是普通菜色,唯二丰盛一些的菜色是松鼠鳜鱼和粉蒸肉, 取年年有余和蒸蒸日上之意。 除夕夜, 一道道菜摆满了饭桌,不算特别丰盛,但也色香味俱全。 只是或许是因为分别在即, 吃饭时,陆时遥和封溯忽然之间都有些沉默, 明明之前在厨房时还有说有笑。 屋外响着不知从远方何处传来的烟花爆竹声,从窗外能隐隐看到那在夜幕之中绽放的绚烂烟火,很是热闹,屋子里却一片沉寂。 本该温馨的年夜饭蓦地变得冷清许多, 无声无言,往年从未这样过。 陆时遥盯着饭桌,唇角翕动,想说些什么,到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沉默着吃完一顿年夜饭,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坐到客厅里边看春晚边守岁。 电视里,主持人们红光满面,喜笑颜开,说着一句又一句喜气洋洋的话,陆时遥则是半靠着沙发,怀里捧着抱枕,半眯着眼看节目。 封溯坐在边上,眼睛也盯着电视屏幕,安静不语,余光却不时瞥向一旁。 歌舞小品轮番上演,几个小时转瞬而逝。 距离零点只剩十秒钟时,节目里也开始了倒计时,当新年钟声响起的那一刻,陆时遥听见一声:“姐姐,新年快乐。” …… 初三那天上午,有人开着车来到这栋别墅外,来人陆时遥没见过,但她知道对方是来接封溯的。 封溯只带走了一个小行李箱,他坐上后座后,陆时遥透过车窗笑着跟他说“一路顺风”,一边挥手,一边看着轿车驶远。 当终于看不见轿车的影子,陆时遥站在院子里,刹那间,心里仿佛一下子空了。 她回首,静静看看面前这栋住了九年的别墅,垂了垂眸。 下午,陆时遥给封从毓打过去电话:“封溯走了,我打算搬出去住,别墅的钥匙我到时候交给你,还有邓阿姨和许叔,你看着安排吧。” 封从毓问:“怎么想着要走?封溯过几年就回来了,你住在那儿没事的。” 但陆时遥还是坚持,见她如此,封从毓也不再多说,只是问:“要不要帮你找房子?” 陆时遥笑着道谢:“不麻烦你了,找房子这事我自己还是可以的。” 趁着假期结束之前,陆时遥开始找起了房子,主要还是围绕公司附近的那片地方在看。 在租房软件上看到几个合适的,陆时遥都跟房东联系了一下,然后一一去看了眼,她自己有车,也方便。 看了几处地方后,相互比较了一番,她最后定下了一个小区里面的两室一厅。 那片小区环境好,也安全,而且距离她公司只有十多公里,上下班开个二十分钟就能到。 房子是整租下来的,陆时遥也不打算再另找别人合租,于是房租稍微贵了那么一点儿,但一个人住省心,她也不习惯屋子里再多一个其他人。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陆时遥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跑了趟超市,将生活用品以及厨房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添置齐全。 忙碌了一天后,看着干净整洁、有了一丝人气的屋子,陆时遥心下终于安定了许多。 过了一个星期,已经开始上班的陆时遥接到了封溯打来的的视频电话,那会儿陆时遥刚吃过晚饭,正靠在床头随便挑了部片子看。 这是封溯离开后给她打的第一个电话,刚到国外时,他只简单地发过来一条短信报了平安,之后就没了消息,陆时遥也没去打搅他。 视频一接通,封溯立刻出现在手机屏幕中,微微笑着:“姐姐。” 陆时遥应了声,然后仔仔细细地看了遍他的脸,发现与之前没什么变化,才放了心。 她想了下,这会儿封溯那边应该还是上午八九点,便问:“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封溯回。 陆时遥还想再关心一下他的身体,这时,封溯忽然问了一句:“姐姐在哪儿?不在家吗?” 陆时遥一愣,后知后觉想起来忘了跟封溯说自己从别墅里搬出来了,没想到他看得这么仔细,竟是注意到了。 她解释了一下:“我现在住在外面,别墅我交给你小叔了。” 只是一说完,便看到屏幕上的少年微微皱眉,嘴巴轻抿,好像不太高兴。 “为什么要搬出去?”封溯敛着眸问,声音有些许的不满。 原因有很多,陆时遥只挑了其中一个简单地说了下:“你走了,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不太适应。” 好在封溯也没在这上面过多纠缠,他又问:“那以后我回去了,姐姐不跟我住一起了吗?” 陆时遥便笑:“你回来还要好几年呢,到时候再说。” 她绕开这个话题,问起封溯在国外的情况:“到那儿后怎么样?习不习惯?” 封溯回了句“还好”。 陆时遥便放了心。 之后又和封溯聊了快半个小时,临挂断时,她又多问了句:“姐姐以后可不可以给你打电话?会不会打扰到你?” 封溯立刻翘了翘嘴角:“姐姐想打就打,不过有的时候太忙可能会接不到电话,如果我没接姐姐不要多想,我看到了会立刻回过去的。” 陆时遥笑了笑:“好。” 挂了电话,陆时遥又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等愣愣地回过神,发现已经又是半个小时过去。 这段时间,她发现自己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尤其是在一个人独处时,常常坐着坐着,思绪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还年轻,陆时遥只怕以为她提前步入了老年痴呆时期。 轻轻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不要多想,然后从床上下来,去洗了个澡。 洗完回来,将之前的那部片子继续看完,这才关灯睡觉。 半夜里,陆时遥突然做起了噩梦。 梦里,她脚下是望不尽的深渊,整个人摇摇欲坠,身边站着从前的好友、同伴,只是他们却没有一个来帮她,纷纷离她而去。 她大喊,也无济于事。 后来,身边又出现了封溯、封从毓、叶倾……可转眼间,他们也转过身去,消失不见。 最后,留她一人,被深渊吞噬…… 陆时遥惊醒。 她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听见自己急促而又清晰的喘息声。 醒来近五分钟,她依然无法从刚刚的噩梦之中彻底挣脱开来,一身冷汗,心跳不止,久久回不过神,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 摸了摸胸口,心悸犹在。 又缓了会儿,陆时遥开灯下床,倒了杯水喝,这才终于活了过来。 她站在床底,怔怔地回想那个噩梦,想了会儿,不禁失笑,这或许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是因为封溯的离开,开始惶惶不安,而且这种情绪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做梦都梦到了这些。 她原本以为开始一个人生活后,可以很好地适应过来,但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没有办法习惯现在的独居生活。 因为只要一想到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她还只是自己一个人,并且可能以后一辈子都将是一个人,她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感到焦虑。 这段时间,她多少也想清楚了一些。 其实自始至终,她对这个世界就没有多少归属感,因为她本就不属于这里,这里没有她前二十多年存在过的痕迹,她就像一个天外来客,不清楚自己的将来会是什么模样。 如果可以,她是想回去的,她想念从前的好友,想念从前自己的小窝,想回到以前的正常生活。 只是,如果说别的事还可以努力,但她想回到原世界这件事,却绝非主观能动性可以实现。 她非常清楚,所以也一直在努力地适应着这个世界的生活,想融入其中,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做到了,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原先只是因为有封溯陪在身边,从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感,让她觉得在这个世界有了某种依托。 但封溯这一走,这种平衡被立刻打破了。 她惊觉哪怕过了这么些年,她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了亲近的朋友,但她仍然不能彻底安心,尤其是之前发现的自己身上的那件怪事,更加表明她和一般人不同。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23章 23 在这个世界,她并不是一个人。…… 周末, 叶倾约陆时遥出去吃饭,因为封从毓人在诊所,叶倾将女儿也带了出来。 在外面, 封熙还是很乖的,两只小手各被妈妈和姐姐牵着, 她夹在中间,迈着腿腿小步小步地往前走。 “妈妈, 我们去吃什么呀?”封熙仰着头期待地问。 叶倾直接看向陆时遥:“去吃烤肉行吗?” 陆时遥点头:“行。” 两个大人半点不问问小姑娘的意思,封熙不高兴地撅了撅嘴巴,只是想到烤架上滋滋的烤肉, 嘴里咕咚流出了口水, 然后什么意见也没了。 三人进了商场里的一家烤肉店。 点完菜, 等服务员上菜的时候, 叶倾说起了他们医院最近发生的一些奇葩事, 医院病人多,也是最能体现世间百态的的地方。 陆时遥挺喜欢叶倾说这些的,于是撑着头津津有味地听着。 “上个月有个癌症晚期的老人, 七八十岁了, 有三个儿子,但住院的时候没一个愿意过来照顾他,最后还是嫁出去的女儿掏钱请了一位护工。” “老人去世后, 将大部分家产给了女儿,那三个儿子就不愿意了, 还打起了官司……时遥,时遥?” 陆时遥听见叶倾喊自己名字,才发现自己又发呆了,抱歉地笑了笑。 正好这时候一盘五花肉端了上来, 陆时遥将肉放到烤架上。 叶倾见她这样,不禁关心问:“刚刚顾着说医院的那些事,忘了问你,现在一个人住还习惯吗?” 陆时遥一边放一边说:“还可以。” 叶倾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看得出来你没什么精神。” 陆时遥手一顿,也没有否认:“这么明显吗?” 叶倾点头:“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 或许是真的压在心中太久了,眼下有个人可以倾诉,而且还是朋友,陆时遥就有些忍不住了。 她也不想总是因为这些事烦恼,她又没办法回去,日子也还要继续过,所以只有正视并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出路。 她于是将这段时日压在心中的不安说了出来:“封溯走了以后,大概还是不习惯,心里面总空荡荡的……” “还有一件事,你之前不是还说我这么些年好像没什么变化么,其实之后我也发现了,我的来历你也清楚,我总觉得是跟这个有关,所以一直有些担心。” 陆时遥已经知道,叶倾前些年就从封从毓那儿知晓了她的情况。 而叶倾听完陆时遥的话以后,微微一怔,她也没想到之前自己的随口一句话竟然给陆时遥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过了会儿,她红唇轻启,似要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开口,这时,一直盯着烤肉架等着吃肉的封熙,大概是因为突然听到了封溯的名字,视线唰地从五花肉上移开,抬起头喊了一声:“哥哥!” 叶倾:“……” 她赶紧将女儿的脸转了回去:“还哥哥呢,你怕是得好一阵子见不到你哥哥了。” 然后才继续看向陆时遥,说:“归根结底,你还是因为一些不确定因素,比如你的来历,还有容貌不会改变这事,对这里没有安全感,从而没有办法敞开心扉接受别人。” “只是你又觉得一个人太孤单了,封溯一走,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你想找个人陪着又迟迟不敢踏出这一步,我之前给你介绍的几个相亲对象,你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都婉拒了。” 陆时遥半眯着眼听叶倾分析,觉得她说得很对,虚心请教:“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叶倾想了想,说:“你如果还是没办法敞开心扉谈一段恋爱,也不要逼自己,觉得孤单的话,不如空闲的时候去外面参加些活动,多认识一些人,分散一些注意力,心情也会好一点。” “至于你说的容貌不会改变这事,如果是真的,你想再多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好好接受,这种事多少人羡慕你呢,你看看我这里——” 叶倾指指自己的眼角:“鱼尾纹多少条了,再过几年,我跟你站一起,别人怕是会认为我俩差了一个一个辈分。” 她说得夸张,陆时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好转了一些。 叶倾则是继续说:“而且你真的用不着太担心,一切不是还有封溯吗?你尽心照顾了他这么些年,他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也是你,等将来他肯定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 说着,叶倾忽然提到一件事:“几年前,你不是有一次在外面被什么人欺负了么,封溯还为你出气了。” 陆时遥有些茫然:“什么时候?” “两三年前了吧,那时候封溯好像还在念初中,他让从毓帮他查了一个人,最后查出来那个人收受贿赂,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 听到这里,陆时遥眼皮一跳,忽然想起来严总那件事。 按照叶倾所说,时间和细节都对上了,所以应该就是这事。 事情有些久远,但陆时遥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她被严总骚扰时被封溯看到了,那一晚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不过之后却没有再提起这事,没想到他私底下还在意着。 当时严总出事,她听着同事们议论,大家都说是对头公司将其出卖,而现在听叶倾的意思,是封溯让封从毓帮的忙,为的只是帮自己出气。 但封溯却从未在她面前提起。 一时间,陆时遥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禁想,或许叶倾说得是对的,不管怎样,封溯和她这么多年的情谊不是假的。 就算他长大了,从她身边离开了,但他一直将自己这个姐姐放在心上,这样也就够了,没有必要患得患失。 在这个世界,她并不是一个人。 刹那间,仿佛有一束光照进了陆时遥心间。 之前堵塞在那块地方的什么焦虑、什么不安,好似统统消失不见,心境蓦然明朗开阔了起来。 这个时候,陆时遥便觉得,果然凡事不能闷在心里,自己承受不住时还是该找朋友倾诉一下。 吃完烤肉,下午陆时遥又和叶倾逛了逛商场,心情转好后,她购物欲望剧增,导致的结果就是冲动消费,买了一堆衣服。 等回到家,将手上的大包小包甩到床上,坐了会儿,心里忽然开始滴血,然后暗自决定,从明天开始重新做人。 洗完澡后,陆时遥躺在床上,又想到中午时叶倾告诉她的那件事,想着要不要给封溯打一通电话。 距上次通话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期间,她和封溯不曾怎么联系,消息也很少发,主要是封溯似乎很忙,他有很多课要上,学校里的,还是封氏私底下为他开设的。 陆时遥正犹豫着,手机屏幕忽然一亮,视线一扫,就看到是封溯发过来的视频邀请。 心说真巧,然后笑着接起。 视频一接通,陆时遥就听到封溯喊了声“姐姐”,只是声音却不似平日里那样柔软清冽,微微哑着,于是问:“嗓子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封溯笑眯眯地说:“感冒了。” 他昨晚通宵看书,结果半夜趴在书桌上睡着,着了凉,醒来后嗓子就哑了。 发现自己感冒的第一时间,封溯不是想着喝口热水或者让人去买药,而是立刻给陆时遥打过来电话。 陆时遥见他还在笑,忍不住说:“感冒了还这么开心。” 封溯声音稍软:“姐姐都不安慰安慰我吗?” 陆时遥听出来他在撒娇,觉得好笑,还跟小时候一样。 考虑到他生着病,还是顺着他的心意说了两句好听的,然后问:“吃药了没有?” 封溯回答:“待会儿让人去买。” 陆时遥便知道他肯定没吃药,于是叮嘱道:“要好好吃药,也要注意身体,学习是重要,但要是觉得累了就去休息或放松,不要逼自己太紧。” “我知道的。”不管陆时遥说什么,封溯都乖乖点头。 又过了会儿,他忽然问:“婶婶最近没有给姐姐介绍男朋友吧?” 陆时遥眼皮一跳:“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封溯眯眼笑:“姐姐的终身大事⑨时光整理,我当然要关心一下。” 陆时遥可不想跟封溯说这种事,只略略回了一句“没有”,接着反过去问他:“你现在在国外,要是有女孩子追你,你不要显得太冷淡,遇上喜欢的就答应人家。” 然后封溯就不吭声了。 这时,闹钟响了起来,提醒他快到七点,给他讲管理学的老师马上就会过来。 还剩下最后几分钟,封溯这才问:“婶婶说你心情不好,姐姐你怎么了?” “……” 陆时遥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叶倾就跟封溯通了气。 但心情不好什么的都成了过去式,现在的她已经想通了,也不必再说出来让封溯担心,便说:“没事,我已经好了。” 封溯没有立刻应声,只是一直看着她,似是在确认这话的真实性。 过了会儿,他轻轻开口:“不管发生什么,姐姐你都不用担心,我说过,我以后会保护姐姐的。” 透过手机屏幕,陆时遥能清晰地看到少年眼底闪烁着认真的光芒,不由微微一愣,她总觉得封溯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正想问时,却听封溯说:“老师过来了,姐姐我先挂了。” “……好。” 第24章 24 年纪小也不一定就不稳重。…… 叶倾虽然没有再给陆时遥介绍男朋友, 但给了她一张花草爱好者交流协会的名片:“你不是一直喜欢花花草草吗?这是我跟同事要的,你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去看看。” 陆时遥纠正道:“我只是喜欢养一些绿植,也没有多喜欢花花草草。” 叶倾可不管这么多:“反正我的意思就是你多出去散散心, 不要总闷在家里,我平时也忙, 周末加班多,没办法经常约你出去, 你如果能认识一些别的朋友也好。” 她一番好意,陆时遥于是收下了名片。 后来有次周末,陆时遥在家无事, 便去了一趟那个花草协会, 倒是见到了不少稀奇的花花草草, 大多都是主人亲手栽植培养的。 陆时遥从前只养过几种简单的多肉盆栽, 眼下见到这么多种类繁杂、颜色各异的花草, 顿时也有了兴趣,和这些人聊了几句。 听说她想网购盆栽,便有人跟她推荐了几样好看且容易成活的。 陆时遥一一记下, 回去当晚就照着对方的推荐在淘宝上下了单。 没过几天, 盆栽到了,陆时遥没经验,不会养, 于是又跑了协会一趟,专门请教了一番, 大家都很热心,告诉她一些经验和技巧。 之后,她去协会的次数便渐渐多了起来,一来二去, 也认识了不少人。 跟在他们后面,陆时遥对花草的兴趣大增,每天除了工作,其他大部分时间就花在照料这些植物上,渐渐地,家中的花草从起初不起眼的阳台一角最后霸占了整个阳台。 有次,叶倾到她家来,走到阳台一看,吓了一跳:“你是要在家里开花店吗?” 倒是封熙对这些花花草草很喜欢,眼睛亮晶晶的:“好看!” 陆时遥听了高兴,当即让她挑了一盆待会儿带走。 后来叶倾和陆时遥聊起了封溯,叶倾说:“从毓说他瘦了些,不过倒是越长越俊,估计她的女孩儿能排满一条街了。” 距离封溯离开已经差不多一年过去,陆时遥和他正常联系着,平时只互相发一些消息,偶尔视频,但感情依旧很好,并不曾因为空间上的距离而发生变化。 上个星期封从毓去了一趟封溯那边,陆时遥是知道的。 叶倾说封溯瘦了,其实陆时遥之前和封溯视频时就发现了,每次也都会提醒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只是当着她的面,封溯是乖乖地应了下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做到,而她又在国内,根本管不到他。 陆时遥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问:“从毓有没有说他在那边吃得怎么样?” “吃的住的肯定都是最好的,这方面封氏不会亏待他的。”叶倾说道,“只是他一开始就是奔着封氏最高的那个位置去的,要学的东西又多,自然也就比别人更辛苦些。”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陆时遥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就我所知道的,最短的也要花个七八年才能回来,但我觉得封溯应该用不了这么久。” “为什么?” 叶倾忽然笑了一下:“说起这个,好像还是为了你,我之前就听他跟从毓说,你一个人在国内他不放心,于是想早点回来,所以如今他这么努力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陆时遥听了一愣。 这天之后,陆时遥还是照着以往的频率跟封溯联系,每次她都会关心一下封溯的身体,而对方就会说一句:“我最近好像胖了些,姐姐你看看。” 然后将镜头拿远了些。 陆时遥一看,哪里胖了,还是比以前要瘦。 她便想到叶倾说的那番话,劝了一句:“你不要太担心我,我一个人在这边挺好的,你就是晚两年回来也没事,不要因为我逼自己太紧,身体要紧。” 封溯眼眸轻敛,紧抿的嘴巴又松开:“和姐姐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太想姐姐了,所以想早点回去。” 陆时遥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过好在又过了一段时间,封溯的身量渐渐长了回去,没那么瘦了,个子好像也更高了一点,身形愈发颀长挺拔。 陆时遥见了,终于不再担心。 …… 封溯离开的第三个年头,陆时遥开了一朵桃花,对方是她在协会认识的朋友的弟弟。 朋友是个单身妈妈,开了家花店,陆时遥有次让她帮忙进了几盆花,花到了她去取时,遇到了在店里帮忙的朋友弟弟。 对方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是个大男孩,性格开朗外向,个子高,长得也帅气,只见了一面,就加了陆时遥的微信,之后经常找她聊天。 只要是陆时遥托花店购进的花草,几乎都是男孩在和她沟通,有几次还积极地想帮着送到她家。 初时,陆时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有一次男孩约她出去吃饭,陆时遥联想到他近来的一些举动,终于觉出了不对,倍感诧异之下,婉拒了这顿饭。 那以后,哪怕是看到男孩微信上找她,她都不怎么回复,花草的事也都直接和他姐姐说,不再经过男孩。 大概是看出来陆时遥在躲着自己,又一次聊天不被回复之后,男孩一冲动,告白了。 而陆时遥看到聊天框里的那句“我喜欢你”,眼皮一跳。 想了想,她问:“你知道我的年纪吗?” 男孩回复得很快:“知道,可我觉得年龄差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根本不用在乎这些。” 说得挺有道理的,但陆时遥还是拒绝了他。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男孩性子不定,有些跳脱,她可能还是喜欢成熟稳重型的。 拒绝了男孩之后,男孩又锲而不舍地追了一段日子,见陆时遥始终不为所动,这才不得不放弃。 好在她和店主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陆时遥有了想要的花草,还是固定从她店里购进。 因为陆时遥曾带叶倾去花店买过花,一来二去,叶倾跟店主也认识了,后来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忍不住惋惜:“多好的男孩子啊。” 陆时遥无奈:“他年纪太小了,而且挺单纯的,我跟他真的不合适。” 叶倾听了就说:“你看着又不比他大多少,你们俩如果走在一起登对又养眼,而且人家不是说了不在乎年龄差么,谈谈又怎么了?你不看看现在的娱乐圈,多少女艺人跟小鲜肉谈恋爱的。” 在为陆时遥找对象这件事上,叶倾颇为积极,陆时遥费尽心思,才终于让她不再继续这一话题。 过了叶倾这关,陆时遥只以为这事算过去了,没想到隔天晚上封溯打过来电话:“听说有个男孩在追姐姐?真的吗?” 陆时遥:“……” 怎么感觉只听说了个过程,没听说结果? 她正要解释,封溯就抿着嘴说:“那个人年纪太小了,肯定不够稳重,也不会照顾人,姐姐你不要答应他。” 这一点倒是和陆时遥看法相同,她说:“姐姐也觉得不合适,已经拒绝了。” 封溯嘴角抑制不住地翘了翘,然后又说:“姐姐你没谈过恋爱,没有经验,现在先不要急着找男朋友,等我回去了再帮你看,好不好?” 一瞬间,陆时遥只感觉每个人都在关心她的人生大事,不禁失笑。 而让她更觉好笑的是封溯的这一番话,她没有恋爱经验,难道他自己就有了? 不过还是胡乱地应了一声。 见她应下,封溯更进一步地问:“姐姐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陆时遥也不再避着和他说这些,想了想回答:“年纪和我差不多,成熟稳重一些的。” 封溯:“……” 过了会儿,他垂着眸小声说:“其实年纪小也不一定就不稳重。” 仿佛刚刚说别人年纪小不稳重的人,不是他一样。 陆时遥没注意到封溯说话时的表情,也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又聊了会儿就结束了通话,上床睡觉。 第25章 25 姐姐想不想我? 一年又一年, 时光慢慢悠悠,又仿佛一晃而过,转瞬即逝, 转眼间,封溯离开已经将近六个年头。 六年的时间似乎也没有多么漫长。 陆时遥每日上下班, 闲来就侍弄侍弄花草,偶尔和叶倾出去逛街吃饭, 日子过得很是自在惬意。 只是这六年里,陆时遥的容貌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皮肤莹白细腻, 年轻如初, 不见一丝细纹, 仿佛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六岁的年纪。 不过她已经不再跟从前一样感到不安, 渐渐接受了这一事实, 心态保持得很好。 又一次和封溯视频时,看着屏幕中的青年,陆时遥忽然间恍惚了一下。 六年过去, 封溯也已经二十二了。 不知在什么时候, 封溯眉眼间属于少年的青涩感逐渐褪去,气质开始变得沉稳清冷,陆时遥偶尔还会觉得他身上已经有了男人的影子, 但前提是封溯不开口说话。 每次看到封溯笑眯眯地叫自己“姐”,嘴巴甜甜地说些好听的话, 陆时遥以上所有的感觉就会立刻消失不见,只觉得这还是个稚气未脱、爱撒娇的孩子。 “姐姐,下个月我就可以回去了。”封溯目光停留在陆时遥脸上,说了这么一句。 陆时遥愣了愣, 随后问:“已经确定了吗?” 之前封溯就提过今年会回国,但具体日期还没有定下,她也没有多问,以为至少要到下半年才能定下归期,但现在才是四月份。 封溯突然这么一说,陆时遥感到意外的同时,心里也不免高兴起来。 这几年她和封溯的联系虽然没有断过,也经常视频,但封溯却是真正地没有回来过一趟,他俩只能隔着手机屏幕说说话。 封溯“嗯”了声:“确定了。” 听他报出一个确切日期,陆时遥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那天要不要我去接你?” 封溯低眼想了想:“姐姐那天要上班吧?没时间的话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陆时遥笑:“请一天假没事的。” 封溯于是点了点头,又撑着脸笑眯眯地问:“回去以后有礼物吗?” 这么短短的一两分钟,陆时遥哪里会想到这个,但既然封溯提了,她就问:“想要什么?姐姐给你买。” 封溯眼睛闪了闪:“现在还没想好,等我回去以后告诉姐姐。” 陆时遥笑着说“好”。 这天过后,或许是因为封溯将来回来,陆时遥心里多了一丝期待,归期将至的前一个星期,陆时遥就提前跟上司请好了假。 她在公司待了这么些年,早几年已经升上了主管,现在的顶头上司是部门经理,为人宽和,陆时遥和他说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等到封溯回来的当天,问清楚大概是中午到,陆时遥提前了一个钟头开车去了机场。 到了接机大厅,她站在里面等着,眼睛望向检票口。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一群人往这边走过来,陆时遥估算着时间,应该就是封溯所乘的这一班次。 又过了会儿,她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封溯。 原先陆时遥还觉得几年不见,或许接机时不一定能第一眼就找到他,但真到了这一刻,青年站在拥挤的人群中,颀长挺拔,熠熠夺目,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等封溯一走出检票口,陆时遥立刻走上前,想将他手上的行李箱接过去。 封溯却没有松手:“我自己拿着。” 陆时遥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封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她照顾的孩子或少年了,他长大了。 她笑了笑:“行,你自己拿。” 说着,陆时遥便想往出口那边去,只是身边的封溯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转头,随之看到他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疑惑地问:“怎么了?” 封溯仍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时遥,眼底仿佛含着光:“姐姐想不想我?” 陆时遥便忍不住笑,原来是要问这个,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她直接说:“想。” 只是刚一说完,只觉眼前蓦地一暗,下一刻,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封溯紧紧抱着陆时遥,双手箍着她的背,语气近乎低喃:“我也想姐姐。” 每天都想,想得快受不住了。 陆时遥下巴抵在对方心脏的位置,听着那一阵阵有力的心跳声,微微恍惚。 片刻后,她终于回神,然后忍不住动了一下,耳边就传来一声轻轻的:“姐姐别动。” 周围人群来来往往,陆时遥站在检票口外,被封溯抱着,落在其他人眼中,女的明艳漂亮,男的气质清冷,漆黑的眼底好似涌动着无限深情,只觉是一对久别重逢的爱人。 仿佛也感受到了人群投向他们的视线,陆时遥略微感到不自在,伸手轻轻拍了拍封溯宽阔的脊背:“好了好了,可以松开了吧。” 封溯却不吭声,只是低下头蹭了蹭怀中人颈侧白皙细腻的肌肤,过了会儿才说:“再抱一会儿,当是礼物好不好?” 陆时遥失笑:“哪有要这种礼物的?” 可箍着她腰背的力道却不减半分,她只好让他又继续抱了一会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来往的人群纷纷看向相拥的两人。 在觉察到陆时遥又一次想要动时,封溯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的姐姐,嘴角翘起:“姐姐走吧。” 陆时遥往出口的方向去,边走边问:“中午想吃什么?” 封溯拖着行李箱跟在一边,双眸依然看着她,视线仿佛黏在了陆时遥身上:“随便。” 陆时遥便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家烤鱼店吃了烤鱼。 吃饭时,多是陆时遥在说话,封溯坐在对面撑着下巴静静地听她说,听着听着,突然问了一句:“姐姐还没交男朋友吧?” 陆时遥眼皮一跳:“……没有。” 她不明白为什么封溯一直关心自己这方面的事,原本就已经有了一个叶倾爱和她唠叨这些,现在封溯也这样。 不过既然说起这个,陆时遥也关心起来:“你呢,还没有喜欢的女生吗?” 她本以为会得到否定的答案,没想到却看到封溯点了点头:“有啊。” 心里陡然一紧,又蓦地生出了一丝期待。 这几年虽然封溯人在国外,她却一直没忘记那个白月光,于是常常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但每次都只得到一句“没有”,心里不免着急。 眼下,终于听到一句想要的回答,陆时遥克制住心中的激动,笑着问:“是谁?姐姐认不认识?” 封溯嘴角噙着笑,桃花眼微弯:“当然是姐姐呀。” “……” 期待瞬间灰飞烟灭,陆时遥平静了一下,睨过去一眼:“以后不许拿姐姐开玩笑。” 封溯低了低眼,没吭声。 吃完了饭,两人坐进车里,陆时遥看向副驾驶座上的封溯:“去哪儿?” 封溯靠着椅背,想了想:“想去姐姐住的地方看看。” 陆时遥瞥向他眼下虽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的乌青,给出建议:“你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倒一下时差比较好。” 封溯却摇头:“现在还不累。” 他这么说了,陆时遥只好先带他回了自己的住处。 屋子不是很大,但还算宽敞明亮,进了门,封溯先是看了客厅两眼,然后往里走。 走到一处房门紧闭的房间外时,他问:“这是姐姐的卧室吗?” 陆时遥“嗯”了声。 “我可以进去吗?”封溯又问。 陆时遥点头:“进去吧。” 她房间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封溯便转了下把手,将门推开。 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卧室立刻映入眼帘,卧室连通了阳台,窗帘向两边拉开,阳光照进来,洒在床上和洁白的地面,静谧安宁。 封溯朝窗帘那边走去,然后推开推拉门,紧接着就看到了满阳台的花花草草。 养得很好,生机勃勃。 对于陆时遥这个在他走后才养起来的爱好,封溯是知道的,因为陆时遥常常给他分享自己的花草,侍弄这些植物如同照料自己的孩子。 这会儿,陆时遥又忍不住问一句:“快看看姐姐养的花草,怎么样?” 封溯甚至都不用想,一连串好听的话就从他口中说了出来,嘴巴甜得陆时遥笑眯了眼。 看着陆时遥脸上的笑容,封溯眼睛一闪,问:“姐姐,那个花店的男孩还有再缠着你吗?” 陆时遥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事,有些无奈地说:“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记得,人家都快结婚了。” 封溯这才笑了一下,又说:“姐姐的事我都记得。” 又在阳台上停留了片刻,封溯才转身离开,陆时遥陪着他看完了最后一间没人住的卧室,正要从里面出去时,封溯突然说:“姐姐,我困了。” 闻言,陆时遥脚下一顿,扬了扬眉:“那会儿就说让你先回去睡一觉,你不听……走吧,我送你回去。” 封溯却不动:“我睡在姐姐这里不行吗?” 陆时遥抬起头:“怎么想着睡我这里?你小叔肯定给你安排了住的地方,他跟你说过了吧,是在原来那栋别墅还是另外的地方?” 封溯的衣食住行这些一直是封从毓在管,这次封溯回来他也知道,陆时遥于是也没有过问。 她问完,封溯却说:“我还没问小叔,所以不知道住哪儿。” 陆时遥半信半疑,她不觉得封从毓会不告诉封溯这事。 大约是看出来了陆时遥眼中的怀疑,封溯眼睫轻颤,轻轻垂下:“我坐了一整天的飞机,没怎么睡着,姐姐这里的房间正好空着,我想先在这儿睡一觉。” 顿了顿,又说:“不过如果姐姐觉得不方便,就算了吧。” 他又揉了揉眼睛,脸上显出几分困倦的神态,眼下的乌青更显浓重。 见状,陆时遥心里的那几分怀疑立刻消散了,点头答应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拿床单被子过来。” 第26章 26 想和姐姐拥有一样的气味…… …… 那间空房虽不住人, 但陆时遥也经常开窗透气,上个星期刚将里面打扫过一遍,因此还算干净。 陆时遥拿了新洗过晒过的床单被子过来, 在床上铺好,然后抬起头看向站在一边困得眼睛都快闭上的封溯:“快睡吧。” 说完就要出去, 就在快要走出房门的前一秒,封溯忽然叫住她:“姐姐。” 陆时遥回头:“怎么了?” 封溯轻眨眼睛:“我晚上想吃酱排骨。” 陆时遥不由失笑:“好, 给你做。” 她这才走出房间,顺带关上了房门。 出去后,陆时遥回了自己卧室, 先去阳台上看了眼花草, 没过多久也开始觉得有些困, 于是拉上窗帘回床上小睡了一两个钟头。 醒来后, 看了眼时间, 四点多了,想起封溯说的想吃酱排骨,陆时遥起了床, 打算去趟超市。 走前, 她特意看了眼封溯睡的那间房,房门关着,应该还在睡。 估计是累坏了。 陆时遥拿了钥匙出门, 开车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几斤新鲜的排骨还有一些其他的菜, 想了想,又去买了两条毛巾和一双男款拖鞋。 下午在家里封溯要换鞋,但备着的新拖鞋都是女款,只能让他暂时先将就一下。 陆时遥推着购物车去收银台结了账, 然后回了家。 到家时,封溯还没醒,陆时遥也不吵他,自己在厨房做起了晚饭。 …… 封溯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他记不清有多久没睡过这么安心的觉了,在国外的这几年,紧张而高强度的学习令他的神经时时刻刻紧绷着,几乎没有放松过一刻,觉也睡不好。 而这会儿,当一阵阵熟悉的香味若有若无地飘进他口鼻中时,不禁自嘲,他果然是太想念姐姐了,梦里都闻到了姐姐做的饭菜的香味。 直到迷迷糊糊地醒来,梦里的阵阵饭香依然萦绕在他鼻间消散不去,封溯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回国了,现在就睡在姐姐家里。 身下的床很软,身上的被子也很香,仿佛能闻见姐姐的气息…… 一片漆黑中,唯有封溯的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像是缀在夜幕中的两颗星星。 他将身上的被子紧紧裹了裹,脸也陷进柔软的枕头,是安心的味道…… “咚咚咚——” “封溯,你醒了吗?” 封溯还贪恋着床上的温暖之际,门外忽然传来陆时遥的轻唤。 他轻轻“唔”了一声,因为脸还埋在枕头中,声音闷闷的,自然也传不到外面。 陆时遥又敲了一下门。 封溯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起脸,懒洋洋地支起了身上,随后打开床头的灯,整个人移到床边,双脚伸进浅粉色拖鞋里,下了床。 趿拉着陆时遥的拖鞋走到房门口,封溯将门打开。 门外,陆时遥迟迟听不见房间里有动静,正犹豫还要不要再敲门将封溯叫醒时,门突然开了,视线撞进那双因着刚睡醒而仿佛蕴了一层水雾的桃花眼中。 眼前的青年,脸上睡出了几道红印,头发也微微凌乱,眼尾泛红,神态慵懒。 陆时遥愣了愣,余光向下,不经意瞥到封溯脚上的少女色拖鞋,嘴角不由扯了扯。 “姐姐。”封溯开口,睡醒后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的磁性。 陆时遥抬眼:“是不是吵醒你了?” 封溯摇了摇头:“正好醒了,姐姐是不是做好饭了?” “做好了,所以才过来叫你,出来吃饭吧。” 陆时遥转过身去,封溯跟在后面,走到客厅里时,陆时遥去沙发上将新买的拖鞋取过来,剪掉塑料锁扣。 “换这双吧,新买的。”她将拖鞋放到地上。 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男孩穿个粉色拖鞋,实在……有些不能入眼。 封溯乖乖地换了,换完又笑眯眯地说:“其实没必要买的,姐姐的拖鞋我穿着也很喜欢。” 陆时遥:“……” 她不理会封溯的贫嘴,进了厨房将锅里的酱排骨盛起来端到饭桌上,封溯则是帮着盛饭拿筷子。 三菜一汤,虽然没那么丰盛,但都是封溯爱吃的。 惦记了整整六年的饭菜,终于可以吃到了。 封溯举着筷子,看着桌上菜和汤,眼睫颤了颤。 陆时遥见状,将酱排骨往他面前推了推:“不是说想吃吗,怎么不动?” 他这才夹了一块,放进嘴中,汁浓味鲜,骨香浓郁,味道一如从前,于是不由扬起嘴角:“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两人安静地吃完一会儿,陆时遥忽然想起件事,出声问道:“你和原树朗还有联系吗?” 封溯正在喝汤,听到原树朗的名字,有些意外:“姐姐怎么问起了他?” 陆时遥微微笑了笑:“只是问一下。” 封溯回道:“一直都有联系。” “他是不是也出国了?”陆时遥又问。 封溯抬眼:“姐姐怎么知道?” “……猜的。” “他是出了国,还在国外上学。” 陆时遥听了,微微敛眸。 那本书中,大概是原树朗回国将近一年之后,封溯设计秦家的公司破了产,然后欲对秦溪下手。 所以封溯的白月光是死在这之前,只是书中并没有提起白月光到底是在原树朗回国前还是回国以后去世的,陆时遥心中一下没了底。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一句:“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国?” 听到这里,封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眼底暗了暗,薄唇轻抿,看向对面:“姐姐好像很关心原树朗。” 陆时遥便说:“他也叫我一声姐姐,又是你为数不多的朋友,姐姐关心他,更多的是在关心你。” 封溯眼中的暗色这才消散了些,然后回答:“还要一两年吧。” 虽然得到了答案,但陆时遥还是没办法确认有关白月光的任何信息,只是时间却是真正地向他们逼近起来,等开始走向书中的剧情,至多只剩下两年时间了。 陆时遥默默看了对面正低头吃饭的封溯一眼,忍不住怀疑起来,书中所说的那个白月光真的存在吗? 看后续剧情中封溯的那一系列所为,那个女孩儿肯定是他非常喜欢的姑娘,只是直到目前为止,为什么封溯表现出来的仍是一副对女生没任何兴趣的模样? 只要一问起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他就兴致缺缺,态度冷淡,这样下去,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开窍。 陆时遥心头惆怅,又没办法和别人倾诉,只能生生压下,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吃完晚饭,封溯自觉地去洗了碗,然后都不等陆时遥开口,他就央求道:“现在好晚了,姐姐再收留我一晚上吧。” 陆时遥一想他都已经在这儿睡了一个下午,房间里的床也铺好了,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就点头同意了。 她将新牙刷、新毛巾一一拿给封溯:“洗了澡就自己去休息,我明天还要上班,不能陪你了,你到时候和你小叔联系一下问问新住处在哪儿,或者自己打车去,或者等我下班回来送你。” 封溯没再继续得寸进尺地央求陆时遥再收留自己几晚,见好就收,乖乖说“好”。 陆时遥先回了房间,封溯则是从行李箱中拿了衣服去了洗漱室。 封溯站在淋浴头下,温热的水流缓缓淌过他白净却不失精壮的胸膛,最后逐渐没入下|腹。 冲了一会儿,他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在一片水汽之中抬起眼,看向了一旁的置物架。 架子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封溯从中取过一瓶沐浴露,挤了一点在掌心,举起闻了闻,桔柚味中混合着薄荷的清新。 眼睛轻眯,是姐姐身上的味道…… 他想到在接机大厅时将姐姐拥入怀中,他的脸蹭在姐姐颈侧,那一刻,是他离这个味道最近的时候。 想和姐姐拥有一样的气味…… 封溯湿润的眼睫轻轻眨了眨,继而毫不犹豫地,他将掌心的沐浴露抹在了身上,最后淋着水洗遍全身…… 第27章 27 渴望…… 七点半的闹钟准时将陆时遥叫醒。 清晨的阳光透过两前薄薄的窗帘照进房间, 洒在被子上,温暖明亮。 陆时遥又眯了一会儿,十分钟后才从床上起来。 站在床底换衣服的时候, 意识还没有彻底清醒,正扣着扣子, 忽然听到不知是从客厅还是从厨房传来的一声“砰”响,眼皮一跳, 随即加快了穿衣的速度。 等她出了房间一看,只见厨房里立着一道颀长背影,还穿着格子蓝睡衣, 站在流理台前不知在忙什么。 空气里还散发着淡淡的焦味。 陆时遥眉心跳了跳, 往厨房走过去。 大约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没等陆时遥走近, 厨房里的青年就转过身来。 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 封溯无辜地眨了眨眼:“姐姐早。” 陆时遥挑了挑眉:“在干嘛?” 封溯一脸纯良:“煎荷包蛋。” “这么早不多睡会儿,煎什么荷包蛋?”她走过去一瞧,平底锅里一团乌漆麻黑, “还煎焦了。” “姐姐要上班, 我给姐姐做早饭。”封溯笑眯眯的,说着,又有些懊恼, “我以为很简单的,没想到焦了。” 陆时遥:“……” “不过我还煮了粥, 粥肯定没问题。”封溯又说。 这时,一旁的电饭锅里传出“噗噗”的声响,锅盖也不安分地动着,陆时遥掀开一看, 透过层层水汽,看得出粥确实没什么问题,除了满得快要溢出来这一点。 她扯扯嘴角:“你放了多少米和水?” 封溯想了想:“两碗米,一锅水。” “……” 陆时遥瞥了眼流理台上搁着的一只海碗,里面还沾着几粒生米,说不出话。 封溯从小到大,碗洗过不少,饭却是没做过一回,在国外的这几年,估计也是有封氏的人专门伺候着,更不可能让他自己动手做饭。 所以陆时遥不明白他怎么想起来要给自己做早饭,但看着眼前这一团糟,明显是失败了。 而且这几年她的早饭基本就是一个煮鸡蛋,再加一袋牛奶,方便快速,并不用动锅。 但封溯一番好意,陆时遥也不好说什么,无奈地一笑:“煎蛋倒了吧,我来,你去把粥盛着凉一会儿。” 封溯自觉没将事办好,整个人乖巧无比,陆时遥一发话,他就听话地将那个一团黑东西迅速倒进了垃圾桶,毁尸灭迹,然后将位置让给了陆时遥。 陆时遥快速煎了几个蛋,盛到盘子里,又去简单洗漱了一下,才坐到饭桌上和封溯吃了顿早饭。 饭桌上,陆时遥问:“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昨天睡多了,醒得早。”封溯一边咬着荷包蛋,一边说,“今天因为是第一次,没经验,我下次就可以煎好了。” 陆时遥见他还在意着这事,笑了笑:“那你以后再试吧,不过今天不许再试了,中午饿了的话,要么点外卖,要么出去吃,小区外面就有吃食店。” 她说完,看了眼时间,再不走上班就要迟到了。 于是连忙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拿了钥匙和包匆匆出了门。 …… 因为请了一天假,有些需要陆时遥处理的工作就暂时被搁下,到了公司后,她立刻开始处理起来,一整个上午都处在忙碌之中。 下午,经理找到她说:“明天有客户到我们公司来,中午要出去吃饭,老板和我们几个经理都要去,你这边让人安排一下。” 陆时遥问:“威凯的?” 经理点头:“前阵子威凯被收购,老板还以为合作会这么断了,但那边换了新负责人后,提出会继续合作,明天就是过来谈合作的事,老板挺重视的。” 陆时遥应下,表示明白:“我会好好安排的。” 她正要走,经理又将她叫住。 经理为人宽和,脾气也还不错,但就是话多,常喜欢跟陆时遥吐槽些工作上的事。 这会儿他又絮叨起来:“收购威凯的集团你知道是哪个吗?” 陆时遥摇了摇头,她平常的工作涉及不到这些,合作这些事都是营销部那边在负责。 “是那个秦氏集团。”经理叹气。 而陆时遥听到“秦氏”两个字时,心头一跳,脸色也微微一变。 经理没注意到陆时遥的表情,继续说:“秦氏集团的前任董事长几年前去世了,现在管理集团的是他的养子。” “我打听过了,这人不是什么好角色,听说从前是混黑道的,为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明天他会跟威凯的新负责人一起来,我觉得这顿饭估计不怎么好吃。” 经理又絮絮叨叨了十多分钟才放走了自己的下属,陆时遥离开经理办公室回到自己位置上后,先安排了一下明天吃饭的事,接着在网上搜了一下秦氏集团。 当在页面上看到“秦肇”两个字时,陆时遥闭了闭眼,双手揉了揉两边太阳穴。 秦肇出现了……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封溯的白月光也将要出现,然后开始走书中的剧情? 她是想拯救封溯心爱的女孩儿,从而改变封溯的悲剧结局,但问题是那个白月光到底是谁? 陆时遥头疼不已,又深感无力。 她勉强打起了精神,集中起注意力,继续处理工作上的事,一个下午眨眼的功夫也就过去了。 下班后,陆时遥又加了一个小时的班,才离开公司。 开车回到家,开了门一见客厅里的灯亮着,她就知道封溯没走。 进门后,见到坐在沙发上的封溯,陆时遥问:“晚饭吃了吗?” 封溯摇头:“等姐姐一起。” 不等陆时遥问他想吃什么,封溯就说:“我刚点了外卖,半个小时后就到了。” 陆时遥累了一天,也不想做饭了,说了声“好”。 将包放下,她也坐到沙发上,问:“今天没联系你小叔吗?” 封溯知道陆时遥想说什么,抿了抿嘴巴才说:“联系了,他给我安排了新的地方住,我明天再过去。小叔还说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姐姐有空吗?” 陆时遥想了下,明天周五了,手头上也没什么要忙的,就点了头:“有。” 说完,她就靠着沙发半阖上眼。 “姐姐很累?”封溯问。 陆时遥轻轻“唔”了一声:“有些困,我先眯一会儿。” “好。” 陆时遥缓缓地闭上了眼,细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睑,落下大片阴影。 坐在一旁的封溯就这么注视着这张稍显困倦但不失精致的面容,目不转睛,平日里清冷的眼,此刻带上无限柔情。 余光一瞥,又见到一缕长发微微一动,从嫩白的颈间一路向下,最后不安分地钻入了衣领中,引人遐想。 盯着那微敞的领口,封溯喉中微微滚动,只觉无比干涩,眼底也渐渐染上一层沉沉的黑,心上顿时升腾起一丝渴望,很痒,心跳也加快了起来。 想要触碰…… 垂放在身侧的手攥了攥,片刻后又松开,封溯强忍着移开了视线。 只是很快,他又忍不住看了过去,克制不住,仿佛受了蛊惑一般。 眯眼看了会儿,封溯抬起了手,向那白皙的锁骨缓缓靠近,就在将要触碰到那片渴望的肌肤时,手蓦地停住了。 顿了两秒,他又伸出修长的食指,指尖微微颤动,然后轻轻勾住那一缕头发,一挑…… 就在那缕头发终于离开了领口下肌肤的瞬间,封溯闻见了一阵淡淡的桔柚甜香,还有薄荷的清新。 随之,心下的躁动终于平息……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陆时遥竟也真的睡了过去,最后还是外卖员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睁眼时,正好看到封溯从沙发上起身去门口拿外卖,她懒洋洋地又靠了会儿,才坐到饭桌上吃起了晚饭。 …… 这一晚,封溯又是睡在了陆时遥这里。 等到第二天上午,封溯才从这儿离开,去了封从毓给他安排的新住处。 到了那儿后,他立刻将地址发送给陆时遥,并附上一句话:“房子比我和姐姐之前住的别墅还大,我从来没一个人住过,姐姐有空的话过来看看我。” 陆时遥收到封溯发过来的地址和消息时,正跟着经理招待威凯的客户。 双方先是相互介绍了一番,当听到“秦肇”的名字时,陆时遥不动声色地往对方身上看过去一眼。 男人二十六七的年纪,面相斯文,戴了一副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给人以几分深不可测的感觉,并不像经理所说的混过黑道的样子。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看过原书起了心理作用,见到秦肇的第一眼,陆时遥就对对方没什么好感,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对方藏在这副斯文皮相之下的阴狠毒辣。 看过一眼,陆时遥就立刻收回了视线,接着将这一行人带去了会客室。 因为对方来头大,老板重视,陆时遥特地让人准备了上好的茶叶,进了会客室以后,已经有人在端茶倒水。 老板已经在会客室里等着,接下来就没陆时遥什么事了,她退出去,回到办公室,继续看文件,只是看了一会儿,脑海中又开始想起了秦肇。 她忆起书中关于秦肇的描述—— [秦肇十多岁时被秦溪父亲收养,也是秦溪名义上的大哥,秦溪父亲去世后,秦肇接手了集团。 其为人阴险狡诈,报复心重,又行事偏激,对竞争对手向来不心慈手软,暗地里勾结黑道打压对手,但也正是如此,原本日渐式微的秦氏集团在他接管后,得以东山再起。] 第28章 28 这么晚了,就睡这儿吧。 关于秦肇, 陆时遥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从原书得知,今天近距离看了一眼,只觉秦肇给她的感觉和书中描述的非常接近。 对于这个人, 陆时遥从心底里感到抗拒,并不想与其有什么接触, 于是当中午秦肇一行人被带到外面吃饭,一整个下午也没来公司时, 她默默松了口气。 晚上和封从毓他们吃饭,陆时遥准时赴约。 吃饭的地点定在一家私人粤菜馆,封从毓一家子提前了半刻钟先去, 并将包厢号告诉了陆时遥, 陆时遥到那儿后, 立刻有服务员将她带了过去。 进去时, 里面充斥着封熙的声音, 六年过去,从前娇娇软软的小团子现在也长成了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封熙几年没见到封溯,这会儿正兴奋地缠着他说话, 叽叽喳喳的, 小鹦鹉一样,叶倾都觉得烦。 看到陆时遥进来,便忍不住跟她吐槽:“小姑娘家不是应该越长越文静么, 怎么我家的年龄越大,话越多, 成天跟个话唠似的,我跟她爸也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啊。” 陆时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她自己没生过孩子,封溯勉强算是她带大的,但封溯向来话也不是很多。 想了想, 她说:“熙熙只是爱说一些,也没什么的,而且可能过了这个阶段话就少了,孩子还是挺多变的。” 孩子多变这一方面陆时遥还算有经验,她默默瞥了封溯一眼,当初封溯不是有段时间情绪有些古怪么?过了不多久也就好了。 自陆时遥进包厢起,视线就不由自主黏了过去的封溯,忽然见姐姐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心中一喜,正要回以一笑时,姐姐却又已经移开了视线,他嘴角刚翘起一个轻微弧度瞬间停滞。 “……” 封溯失望地敛起眼皮。 服务员开始上菜。 一张方桌,陆时遥和叶倾、封熙坐在一边,封从毓和封溯叔侄俩坐在一边。 这也算是封溯回国以后几个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气氛还算热闹,话题也都围绕着封溯在说。 叶倾问了几句他的国外的生活后,封从毓接过话:“过两天你就要去公司了,他们肯定是要将你往那个位置上推的,你能稳得住吗?” 封溯正在给陆时遥倒饮料,听了这话,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不徐不疾地回了句:“能。” 封从毓见他神色不变,不像没把握的样子,便没有再替他多操心:“要帮忙的话跟我说。” 封溯应下,然后将满上的杯子轻轻推到陆时遥面前。 封从毓又提醒了几句进封氏以后要注意的事,封溯听得还算认真,偶尔应上一两声。 叔侄俩说话的时候,陆时遥则是坐在对面,安静吃饭,自然一些话也进了她的耳朵。 之前她听封从毓说起过,这几年封氏集团不太稳定,内部分化成了几方力量,互相在压制抗衡。 去年有一阵闹得有点狠,结果是将封溯接走的那一方得了利,将原先的集团掌权人成功拉下马,推了自己的人上去。 但封从毓说新掌权人也只是暂代,等封溯回来以后,那个位置肯定还要换人,毕竟在封溯出国的第二年,那边就已经确定将他当作新一任掌权人来培养了。 陆时遥当时从封从毓口中了解到封氏内部的这些斗争,只是觉得有些新鲜,当个乐子听,毕竟这些和她没什么关系,距离她很遥远,听上去就跟她不在一个世界。 但现在封溯回来了,成了利益关系人之一,以后也将参与其中,甚至可能会坐上那个位置,陆时遥的心态瞬间发生了变化。 刚刚封从毓问封溯的问题也正是她想问的,不过见到封溯并不为此烦恼,她心底的那一丝担忧也便随之消失了。 话题跳跃得很快,聊完公司的事,又说起了封溯的新住处。 叶倾一脸艳羡:“那房子我也看过,位置独佳不说,房间布局也很好,门口有座假山池塘,后面还有个小花园,我都想住进去了。” 封从毓嘴角微扯:“之前就先问过你的意思,你自己说不愿意换地方住,这才给封溯的。” “我们那房子住多少年了,怎么舍得换?”叶倾说,“你问问你女儿,看她愿不愿意搬?” 封熙立刻摇头:“还是现在的房子好。” 一家三口讨论着房子的事,旁边,封溯看向陆时遥:“那边房子太大了,我一个人住会很空,姐姐搬过去跟我一起住吧,就跟以前一样。而且姐姐不是喜欢养花吗,后面那座园子也大,姐姐想养多少就养多少。” 陆时遥笑了笑:“我现在住的地方挺好的,而且搬来搬去太麻烦了,还是不住过去了。你要是觉得房子太空,到时候让阿姨和司机住进去,多少会好一些。” 见她甚至都没考虑一下就直接拒绝了,封溯眼睫一颤轻轻垂下,掩盖住眼底的失望,只片刻,他又抬起眼微微一笑:“那姐姐有空的时候过来玩儿。” 陆时遥没有再拒绝,点头答应了。 晚上吃完饭,一行人一起离开了饭馆,陆时遥和封从毓他们的车没有停在一起,要分别时,封溯忽然开口:“姐姐送我回去吧,正好去看看我那边的房子。” 封从毓挑了挑眉:“不坐我的车?” 封溯摇头,视线一直落在陆时遥脸上,等她的回答。 “那就我送你吧。”陆时遥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现在时间不算太晚,而且她明天不用上班,只是送封溯回去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封从毓站在一旁,视线在二人脸上转了一圈又收回,神色不明,最后说了句:“注意安全。” 双方分开,陆时遥开车送封溯回了新住处。 到那儿以后,陆时遥下车一看,才发现又是一栋独立的别墅,看着比之前那栋还大。 原先陆时遥和封溯一起住时,家里面还有邓阿姨和许叔,都觉得人少房子空,而现在这里只有封溯一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封溯想让她一起住过来了。 只是她实在懒得动弹,小区那边的房子虽然是她租的,但住了这么些年,心底里已经将那儿当成了小家。 她跟着封溯进了别墅里面,边走边问:“请了阿姨和司机吗?” 封溯将客厅里的灯打开:“请了,过两天就会过来。” “那就好,你一个人住饮食上要多注意些。” 听到这句,封溯停下,又问了一声:“姐姐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搬过来住吗?” 陆时遥还是笑着拒绝了。 封溯轻抿薄唇:“姐姐先坐,我去倒杯茶过来。” 陆时遥其实已经想走了,正要说“不用”,却见封溯已经迅速转身走远,她只好坐在了沙发上。 很快,封溯便端了杯水过来,放在陆时遥面前的茶几上,还将电视打开,调了一档综艺:“姐姐你慢慢看,我去切点水果。” 然后根本不给陆时遥说话的机会,丢下这句话后立刻去了厨房。 陆时遥:“……” 她只好继续坐着,渐渐地,注意力也被综艺吸引了过去,不自觉沉浸其中,而等她终于从电视上收回注意力时,不知不觉中,一个半小时的节目已经放完,时间也已经很晚。 原本同封从毓他们吃过饭出来就已经接近九点,送了封溯回来,现在吃着水果看着电视,又有封溯坐在一边陪着说话,眨眼的功夫,都快十一点了。 陆时遥立刻站起来:“我先走了。” 封溯却说:“这么晚了,姐姐开车回去也不安全,就睡这儿吧。” 陆时遥红唇微张。 封溯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立刻又说:“我之前在姐姐那里睡了两晚,姐姐在我这儿过夜又怎么了?而且楼上已经准备好了房间,换洗的衣物也有,姐姐先跟我上去看看。” 一番话下来,让陆时遥连一声拒绝都没法说出口。 说话的空隙,封溯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往楼上走去,陆时遥垂了垂眸,还是跟在了后面。 上了二楼,往楼梯左手边走了几步,最终在一间房间外停下,和陆时遥原先住的那间房处在同一个位置,同样是左手边的第三间。 而等封溯将门推开,进了里面她才发现,不管是墙壁的颜色,地上的瓷砖,还是房间的布局,书桌、衣柜的大小和位置,都几乎一模一样。 恍惚中,陆时遥只以为回到了六年前。 封溯带着陆时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儿,最后垂着眼眸说道:“原来只以为姐姐会搬过来跟我一起住的,才特地让人准备了这么一间房想给姐姐一个惊喜,谁知道姐姐不愿意过来。” 他声音很轻,听上去有几分失落委屈,仿佛是费尽心思办成的事,对方却不屑一顾,毫不领情。 而这个对方正是陆时遥。 她虽然没有不屑一顾,却也拒绝了好几次,看着这间好心好意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心中顿觉过意不去,心里也松动了几分。 最后,陆时遥还是心软了,笑了笑说:“我今晚住下来就是了,以后也会常过来的。” 第29章 29 牵手。 陆时遥在封溯这里留了宿。 换洗衣物就摆在衣柜里, 她取出来闻了闻,有洗衣液的清香,应该是刚洗过, 就放心地拿去了洗漱间。 洗澡的时候,陆时遥发现这里的沐浴露和她用的是同一款, 微微诧异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想, 直接抹在了身上。 等她洗好了出来,正坐在梳妆台前举着毛巾擦头发时,房门忽然被敲响, 知道是封溯, 陆时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 让他进来。 封溯推开门, 手里拿着一个吹风机, 他走到陆时遥跟前停下,注视了一会儿陆时遥擦头发的动作,忽然说了一句:“姐姐身上好香。”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自然, 眼中带笑, 仿佛只是随意说了这么一句,陆时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以及不自在。 只是蓦地,她忽然想起淋浴间的那瓶沐浴露, 不知为什么,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怪异但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陆时遥还在琢磨这情绪到底是什么时, 封溯已经将吹风机的插头插在插座上,打开开关。 瞬间,房间里响起一片“嗡嗡”声,热烘烘的暖风吹拂到陆时遥脸上。 她放下毛巾, 想从封溯手中接过吹风机,对方却走到她身后,笑眯眯道:“我来帮姐姐吹头发吧。” 说着,也不等陆时遥有所反应,已经轻轻撩起她的一缕湿发吹了起来。 陆时遥只好坐好,让他帮忙,但到底还是觉得这个举动过于亲密,略微感到有些不自在。 在陆时遥的心目中,可以帮着吹头发的异性,除了理发店的工作人员,也只有父母这些长辈或者恋爱对象。 但看着封溯再自然不过的神态及动作,她又觉得或许只是自己一个人这么想,别人不一定这么认为,况且封溯也拿自己当姐姐看待,吹个头发再寻常不过。 陆时遥于是没有再多想,原先略微绷紧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封溯站在身后,右手举着吹风机,左手自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发间穿梭而过,视线却情不自禁地从发顶逐渐下移,最后停在了颈后。 乌黑长发垂落在肩颈,遮住大片肌肤,半隐半现中更显白皙。 他眸色微暗。 吹风机还在“嗡嗡”的响,吹出的一阵阵热浪仿佛自手心一直传至心底,燥|热不堪。 终于,盯着那片若隐若现的白嫩,封溯还是没忍住,趁着撩起头发的瞬间,指尖轻触其上,并不曾过久停留,很快就离开,仿佛只是不小心蹭了一下。 虽只触碰了短短一瞬,也足够他止了心中的渴念,指尖上还留有那细腻如凝脂的触感。 而就在封溯将手移开的那一刻,原先还安静坐着的陆时遥蓦地轻颤了一下身体,幅度很小,但还是被封溯发现了。 他不由翘起嘴角,口中却说:“刚刚不小心碰到姐姐了。” 声音中带着歉意。 “……没事。” “姐姐是在紧张?”封溯继续吹着头发,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微微僵硬着。 陆时遥没有立刻回应,沉默不语,她半敛着眼眸心想,难道要告诉封溯因为被他不小心碰了一下,所以感到有些不自在么? 而且之前被忽略的怪异感也再次浮上了心头,挥之不去。 她暗暗舒出一口气,尽量使自己放松下来,然后回一句:“没紧张,你继续吹吧。” 封溯轻轻应了一声。 五分钟后,手底下的乌发已经全干,就是再不愿意,封溯也只能恋恋不舍地关了吹风机,房间里顷刻间归于宁静。 耳边清静了下来,陆时遥忽然觉得有些口干,于是站了起来。 封溯一眼看出她的想法:“姐姐想喝水?” 陆时遥点头。 他便说:“我去倒。” 等封溯离开了房间,陆时遥又坐了回去,摸了摸刚刚被热浪吹得热熏熏的脸,等脸上的热度退下去,她心想,下次还是别让封溯帮着吹头发了。 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适。 封溯也已经是个半大青年,小的时候不管跟自己怎么亲密都不为过,但现在长大了,还是该保持适当的距离。 封溯很快端着水过来,陆时遥接过喝了几口,口中、喉咙终于得到润泽,心头的不知名情绪也消散了许多。 喝了一半后,她将杯子放到一旁,笑着看向封溯:“你去休息吧。” 封溯回以一笑:“姐姐晚安。” …… 在别墅睡了一夜,第二天陆时遥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而这天过后不久,封溯进了封氏集团,参与了公司的各项管理,逐渐变得忙碌起来。 连续整整两个月,陆时遥都没能见封溯一面,只能在视频或电话里看见封溯的脸,听见他的声音。 这种感觉让陆时遥仿佛回到了封溯不曾回国之前的状态。 唯一不同的是,通话的频率从每周或每半个月一次变成了每天一次,封溯会每天给陆时遥打一通电话,不是在中午就是在晚上。 起初,陆时遥接了四五天后,有些无奈地说:“你不是很忙吗?没必要每天都打的。” 然后便听到电话另一边的青年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是嫌我烦了吗?” 陆时遥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后来她还是觉得不妥,整理了一下语言和他说:“姐姐不是嫌你烦,只是觉得你如果还像小的时候一样粘着我,确实有些不太好。” “你也二十二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平时或者和同事朋友出去吃吃饭,或者认识一些女孩儿,遇到喜欢的就去追,这样才是对的。” 她说了一堆,封溯沉默了片刻,依然是那句:“所以姐姐还是嫌我烦了吧。” 陆时遥:“……” 感觉在对牛弹琴。 见说不通,陆时遥也没再提这事,封溯每天打过来的电话她还是会接,也渐渐习惯了每天在手机里跟他说几句。 甚至于如果哪一天封溯中午没有打电话过来,到了晚上,陆时遥就会拿着手机等,一直到接到封溯的电话才能安然睡下。 陆时遥渐渐发觉这样有些不对,指她自己。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这天中午吃完饭之后在办公室休息时,封溯又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封溯的声音显出几分愉悦:“好久没见姐姐了,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 陆时遥发现自从封溯回国以来,他与自己说话时,几乎都会带上“可不可以”“好不好”这类带着央求语气的字眼。 而每次他这么一开口,她都拒绝不了。 这次同样,况且也只是吃顿饭。 “不忙了吗?”陆时遥问。 封溯“嗯”了声:“差不多忙完了,接下来一两天都有空。” 陆时遥便答应了:“好,晚上我去接你。” 下班后,陆时遥按着封溯发给她的地址,导航去了封氏公司大楼。 封溯就站在大楼外对面的马路边等着,陆时遥的车一停下,他就坐上了副驾驶座。 陆时遥看着他问:“回家自己做着吃还是在外面吃?” 封溯想了想:“在外面吃吧,姐姐上了一天的班肯定也累了。” 他这么贴心,陆时遥心里一暖,笑了笑:“想吃什么?” 封溯报了一家私人菜馆名。 陆时遥又导航开过去。 路上,陆时遥开着车,封溯一直保持着安静,中途,她余光瞥了一眼,才发现他竟是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睡着了。 大约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陆时遥于是也没有吵他,一路上安静开车。 等到了那家菜馆门口,她在路边找了个空位停好车,看着依然闭目打盹的封溯,眼底不觉露出柔软。 虽然心疼,但饭还是要吃的,陆时遥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结果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得太熟,连喊了几声都没醒。 陆时遥只好解开安全带,伸过去一只手想将人摇醒。 只是手刚碰到那垂放在一侧的胳膊,还未有任何动作,睡着的封溯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身体,随后胳膊一抬,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陆时遥的手。 下一秒,他似梦非梦般低低地喊了一声:“姐姐……” 陆时遥心头蓦地一跳。 她去看封溯的脸,眼睛依然闭着。 陆时遥不明白封溯为什么突然握住她的手,又为什么会在睡着的时候口中也喊着姐姐…… 怎么想都不正常。 心中似乎一下子乱了起来。 陆时遥想抽出手,奈何封溯哪怕是在梦中力气也很大,陆时遥越想抽出来,他握得就越紧,最后她不得不放弃。 “封溯。”她又喊了一声。 这次,封溯终于醒了。 他半睁开眼,因着刚睡醒,眼底水光潋滟,一片茫然,愣愣地眨了眨眼,过了会儿,他视线移到自己和陆时遥叠在一起的手上。 陆时遥挑了挑眉:“赶紧松开,下车吃饭。” 只是紧握着她手的手依然没有动作。 她微微正色,正在再说什么时,却见对方忽然一笑:“刚刚做梦梦见了小的时候,姐姐一开始牵着我的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松开了,还丢下我,想独自往前走,我心里一着急,就拉住了姐姐的手,没想到真的拉住了。” 听见这番话,陆时遥心中刚刚升起的几分慌乱陡然间又消失了,整个人默默松了口气。 过了会儿,又听封溯说:“小的时候姐姐总牵我的手,自从我长大了,姐姐就再也没牵过了。” 陆时遥一时失语,睨眼看过去:“……你也说你长大了,哪有长大了还要牵手的?” 封溯却弯眼笑了笑:“姐姐不牵我,我牵姐姐好了。” 说着,还紧了紧手心。 他手心温热,与陆时遥的手背紧紧相贴。 陆时遥脸上、心上仿佛被这温度给传染了,滚烫一片,她垂眸,再次抽了抽手:“我饿了,下车吧。” 封溯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闻言嘴角翘了翘,终于松开了手。 第30章 30(倒v结束) 少年长大了,也会耍…… 陆时遥和封溯进了饭馆坐下。 等菜上的时候, 封溯忽然提起:“再过几天我要出席一场晚宴,小叔和婶婶也会去,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吧。” 陆时遥正在倒茶, 闻言抬了抬眼。 封溯说的晚宴她也知道,前些天叶倾刚与她提过, 是封氏特地为封溯举办的,邀请的都是A市的世家豪门或商界名流,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算是正式将封溯介绍给众人。 那天叶倾也是让陆时遥跟她一起过去。 但陆时遥想着自己并不是封家的人,也与这个圈子没什么交集, 她想了想, 还是觉得不合适, 就没有答应。 眼下封溯再次提起这件事, 陆时遥依然笑着拒绝了:“我还是不去了。” 封溯失望地垂下眼眸:“可是我还想着让姐姐做我的女伴。” 陆时遥闻言不禁感到微微诧异, 继而摇了摇头:“我是你姐姐,做你的女伴并不合适,你如果真要带女伴过去, 应该找些适龄的女孩儿才对。” 封溯却说:“姐姐漂亮又年轻, 为什么不可以?” 虽然听了这话陆时遥挺高兴的,但她还是选择性地跳过了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她说:“我听你婶婶说了, 最近常有长辈将女儿介绍给你是不是,可能他们目的没那么纯粹, 但你要是有喜欢的,就主动一些,这次晚宴正好是个机会,你不是可以邀请对方做你的女伴吗?” 当陆时遥说起这些时, 封溯就跟以前一样,开始闷不吭声了。 正好这个时候服务员端了菜过来,封溯立刻转移话题说:“姐姐不是饿了吗?先吃饭。” 陆时遥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 吃饭的间隙,封溯再次提起刚刚的事:“女伴我找别人,但姐姐那天一起过来好不好?” 他又是这种央求式的语气,陆时遥心里开始有些松动。 封溯留意着她脸上的神情,再接再厉:“晚宴是特地为我办的,姐姐又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想要在那天晚上看到姐姐出席。” 当听到“姐姐又是我最重要的人”这句话时,陆时遥心头一软,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 封溯立刻笑眯起眼:“那就这么说好了,姐姐不许再反悔,出席晚宴的衣服我也会让人为姐姐准备好的。” 陆时遥:“……好。” 一顿饭吃完,坐回车上后,封溯又提出今晚想睡在陆时遥那里。 陆时遥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对着封溯总觉得有股莫名地无力感,面对他的任何要求或请求,都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将人带回了家留宿了一晚。 第二天是周六,陆时遥不用上班,封溯也终于空闲了一天,一直待在陆时遥家里。 下午的时候,有人过来敲门,封溯过去开门。 陆时遥坐在沙发上听见他在玄关口不知和谁说着话,对方语气恭敬,陆时遥听见,不禁抬眼望了过去。 但那人站在门外,从陆时遥的角度并不能看见他的模样,她猜想对方应该是封溯的下属或助理。 过了会儿,门关上,封溯手里拎了一个不小的手提袋走回客厅。 陆时遥问:“这是什么?” 封溯一笑:“为姐姐准备的晚宴礼服。” 陆时遥瞬间失语,昨天晚上吃饭时她刚答应封溯出席晚宴,不过半天的功夫,他就已经将礼服准备好并送了过来。 办事效率之快,让陆时遥不由往封溯脸上投去怀疑的目光。 封溯却仿佛没看到这道视线,抑或是装作没看到,他将手提袋交给陆时遥: “姐姐先去试一下,要是不合身我再让人去换。” 陆时遥收回视线,拎着手提袋去了自己的房间。 她将袋子打开,从中取出礼服,展开一看,发现是件酒红色露肩长裙,与她好几年前买的那件红裙有些像,但封溯准备的这件质感明显更好,也更为正式。 这几年,陆时遥已经很少穿这么亮眼的颜色,但心底里对红色还是有股钟爱,只是这么看着,就已经有了几分喜欢。 两三分钟后,她将礼服换上,又穿上一双高跟鞋,站在镜子前照了照。 裙摆至脚踝处,长度正好,一字肩的款式让她的两肩露出,胸围、腰围也都正正好,很合身。 这么一照,陆时遥刚刚的怀疑又浮上心头,如此合她身的一件礼服,不可能短短半日就找得到,所以难道真的是封溯早前就准备好的? 那如果昨晚她没有答应出席的请求…… 陆时遥又觉得不对,她眼睫轻颤,回想起昨晚吃饭时封溯说话的神情语气,眼皮不由一跳。 少年长大了,也会耍小心机了。 恰好这时,封溯过来敲了敲门:“姐姐换好了吗?” 陆时遥眉梢微挑,应了一声。 封溯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当看到站在镜子前的那抹明艳身影时,他眼底一闪,随即笑着说了一句:“姐姐穿红色真漂亮。” 此时他半倚着门框,轻扬唇角,一双桃花眼漆黑又明亮,含着浅浅笑意。 他注视着陆时遥,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几年前姐姐为了相亲穿上红色长裙的模样,但这次,姐姐是为他穿上的。 陆时遥的视线与他带着笑意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心里蓦地一跳,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想,如果此刻夸她的是另一个男人,她必然会神态自然地笑着回一句“谢谢”。 但面对封溯,为什么有些想躲开? 陆时遥敛起眸,微微别开了眼。 她脸上的神情被封溯尽收眼底,他眯了眯眼,随后上身从门框上离开,走进房间,最终站在了陆时遥侧身后。 他余光轻扫那片半露的背,忽然开口:“姐姐,背后的礼服有些乱。” 陆时遥还沉浸在刚刚的思绪之中,闻言一愣:“有吗?” 她记得之前拉拉链时有将衣服顺带着抚平,虽然是在背后,但她完全可以够到。 封溯“嗯”了声:“我帮姐姐理一下。” 说着,便朝着那截纤细的背伸出了手,隔着一层薄薄布料轻轻落在其上。 而此刻,陆时遥身后的礼服布料正平整熨帖地裹着她的一截腰背,拉链也拉到了最顶端,并不似封溯所言有任何凌乱之处,也根本用不着整理。 但封溯却仿佛未见,他的两只手分别从礼服的边沿处一路向里,将其轻轻拉平,好似真的在整理一般。 哪怕隔着层布料,陆时遥也感到了一阵痒意,不自觉绷紧了身体,但只当他在为自己整理礼服,没有多想。 只渐渐地,那双手开始缓缓地上移,好似带了电,一阵阵如电流淌过的酥麻感蔓延至全身。 陆时遥僵住,不敢乱动,心弦却紧紧绷起,心脏也不受控制般“砰砰砰”地跳动着,仿佛将要跳出胸口。 她蹙眉,红唇微张,想要制止封溯接下来的动作,却发现喉中一片干涩,发不出声音,而此刻,那双手已然来到她裸|露在外的那片肌肤。 微凉的指尖轻轻点在那细腻白皙的裸|背,瞬间引起一阵颤栗。 这一刻,陆时遥仿佛听到“嘣”的一声,心弦骤然断裂,随之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 而她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控制不住音量慌乱地喊了声:“封溯!” 就在她喊出声的这一瞬,停留在她背上的微凉触感终于消失。 封溯不慌不忙将手放回身侧,视线也从背后移到陆时遥脸上,看到那微微泛白的侧脸,他抿了抿唇:“姐姐?” 陆时遥转过身,面向封溯,视线平视着他的下巴,不去看他的眼,缓了缓开口:“你先出去,我换一下衣服。” 封溯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盯着陆时遥的脸问:“姐姐怎么了?” 陆时遥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稳:“我没事,你先出去。” 封溯眯了眯眼,轻轻说了声“好”,然后离开房间,顺带关上了房门。 等房间里只剩自己一人时,陆时遥一下子瘫坐在了床边,浑身的力气仿佛被全部抽走了一般,整个人无力地闭了闭眼。 她回想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封溯奇怪的举动,她一闪而过的第六感,以及那一瞬间的慌乱不安……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片沉寂,陆时遥脸上的苍白久久褪不下去,她伸手轻轻抚上胸口心脏的位置,觉得有些压抑。 她想告诉自己是她多想了,可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又告诉她不是这样,自从封溯回国以来,这种奇怪的感觉几次三番出现在她心头,且多是在和封溯相处的时候。 之前她没有在意,也没有刻意地去想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而现在她似乎有些懂了。 但怎么可能呢? 她是封溯的姐姐啊,从小到大,封溯一直乖乖软软地喊自己“姐姐”,怎么可能对自己有那种想法? 可如果不是她所想的这样,这段时间封溯的奇怪举动又作何解释? 昨晚突然握住她的手,今天又抚上她的背,还有前一阵的吹头发…… 室内的光线忽明忽暗,陆时遥坐在床边,心情矛盾纠结,这时,房间外突然响起了封溯的声音:“姐姐。” 她身体又蓦地绷紧,问:“怎么了?” 封溯隔着一道门板与她说话:“公司突然有事,我先过去处理,这几天可能不过来了,等晚宴那天,我再安排人过来接姐姐。” 陆时遥微微一愣,过了两秒才应一声:“好。” 第31章 31 可是我又不喜欢她们。 封溯走后, 陆时遥又独自在房间里待了很久很久。 时间静静流逝,缓慢又迅疾,窗外残阳落下, 夜幕来临,昏沉沉的光线笼罩着房间, 笼罩着陆时遥,一片沉寂。 最后还是手机的消息震动声将陆时遥从恍惚中拉回到现实。 她别过头, 愣愣地看向陷在柔软被面里的手机,没有动作。 过了会儿,她才伸出手将手机取过来, 解锁一看, 却是封溯发来的消息:[姐姐, 吃晚饭了吗?] 陆时遥好不容易稍微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乱了。 她眼睫垂下, 两分钟后, 才回了一句:[吃了。] 然后起身离开了卧室,去厨房做晚饭。 …… 这天过后,封溯如他所言没有再过来陆时遥这边, 也没有约她出来吃饭, 但每天的一通电话还是必打无误。 每次看到封溯打来的电话,陆时遥也都平静地接了,按着以往的语气态度与封溯说话, 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仿佛那天的怀疑与慌乱都只是一场梦。 平静地过了三四天后, 晚宴当天,陆时遥下班后先回了家,在小区楼下见到了封溯安排来接她的人。 她回到屋子里动作迅速地换好衣服,照了照镜子, 确认穿戴整齐,这才坐上对方的车去了举办晚宴的酒店。 酒店亦是属于封氏旗下,陆时遥过去时,酒店外已经停了不少车,一眼望去,都是价值百万千万的豪车,车旁站着穿着或端庄或艳丽或典雅的男男女女,纷纷往酒店里走去。 陆时遥也从车上下来,跟着司机进了酒店大堂,然后乘电梯到了晚宴举办的楼层。 晚宴虽还未正式开场,但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宴厅内,人影绰绰,商界名流推杯换盏,寒暄问好,名媛千金面含微笑,摇曳身姿,美丽动人。 陆时遥被司机引着进了一间休息室,在里面见到了几日未见的封溯。 陆时遥进去时,他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上身斜斜地倚着,桃花眼半敛,一手随意扯弄着领口的第二粒纽扣,另一只手搭着椅背,整个人显出一股漫不经心。 封溯今晚穿着正式,上身西式衬衫,下身西装裤,银灰色的西装外套和领带正搭在椅背上。 听到脚步声,他懒懒地掀起眼皮,往门口看去一眼,当见到是陆时遥时,眼睫一颤,脸上的懒散模样顷刻间收起,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司机将人送到,没有多停留,将门轻掩上后就离开了。 封溯走到陆时遥面前,看着她一身红裙,眼尾微弯:“姐姐。” 陆时遥应了一声,视线渐渐从封溯的脸上又移到他身上。 印象里,她似乎并不曾见过封溯穿西装的模样。 眼前的青年,身姿颀长挺拔,那套剪裁合身的衬衫和西裤将他绝佳的身材比例更完美地呈现了出来,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透出一股卓越风姿,带给陆时遥的感觉也焕然一新。 不知不觉间,陆时遥看得时间有些久。 而封溯见陆时遥自进门起,视线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嘴角不由翘了翘,问:“姐姐喜欢我穿这一身?” 陆时遥这才回神,脸上微热,有些尴尬。 她抬眼,转移话题问:“你小叔婶婶过来了吗?” 陆时遥虽然出席了晚宴,但并没有认识的人,而这场宴会又是特地为封溯举办,心知他今晚必然很忙,她也不想一个人,于是就想找一下叶倾。 封溯“嗯”了声:“他们过会儿会到这里来。” 几分钟后,叶倾和封从毓果真过来了,恰好封溯要去见一些人,被封从毓叫走。 于是休息室里只剩下叶倾和陆时遥。 叶倾今晚穿了件烟蓝色长裙,更显温婉端庄,她盯着陆时遥看了半晌,最后感叹一句:“你果然还是穿红色合适。” 又问:“这件礼服你自己买的?” 陆时遥表情微滞,还是如实说了:“是封溯准备的。” 叶倾便笑:“那他眼光还真不错。” 虽然知道叶倾只是这么一说,但陆时遥听了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又想到那天她试穿礼服后,封溯半倚着门框看向自己时眼中含笑的模样,心里一下子就有些乱了。 她勉强整理好心绪,抬起头问:“熙熙今天没来吗?” 叶倾摇了摇头:“在家里写作业呢。” 两人坐在休息室里又说了会儿话,快一刻钟时间过去,叶倾拉着陆时遥站起来:“我们出去看看,吃点东西也好。” 陆时遥一下班就赶紧回家换衣服,然后来了酒店,到现在没吃任何东西,肚子确实有些饿,于是跟着叶倾去了宴厅。 她先去自助区那边吃了一小块蛋糕,叶倾则是跟认识的人打起了招呼,等陆时遥填完肚子,也将她介绍给一些人认识。 今晚来参加宴会的人都清楚晚上的主角是谁,而自从封溯回国又进了封氏公司以来,不管是世家豪门还是商界名流,都将他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也都知道封溯有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听到叶倾介绍起陆时遥的身份时,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一旁身形纤细高挑的女人,当视线扫到对方年轻漂亮的脸,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诧异。 陆时遥面色不变,浅含微笑,任众人打量,只是心里面还是不怎么习惯这种场合,隐隐感到不自在。 等众人一走,陆时遥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有所缓和,轻松许多。 叶倾笑着问:“不习惯?” 陆时遥无奈地点点头。 “多参加几次就好了,其实看到这些不认识或不熟的人,要是他们过来搭话,你礼貌地回上一两句就行,没有必要多说。” 陆时遥却是打算以后不再参加这些宴会了,不管封溯怎么说都没用。 她刚想到封溯,封溯人就过来了,关心问:“刚刚那些人跟姐姐说什么了?” 叶倾代她回答:“只是认识了一下,简单寒暄了一二句。” 陆时遥点了下头,随后看向封溯身旁,却没有看到想看的人,不由问一句:“女伴呢?” 封溯无辜地眨眨眼:“姐姐不答应做我女伴,我也找不到合适的,所以就没带女伴。” 陆时遥:“……” 叶倾听到这句,忍不住奇怪,封溯怎么想的,时遥怎么适合做他的女伴? 只是到底没将这话说出口,而是道:“你就是太挑,这两天你们封家那边给你介绍了多少姑娘,那些姑娘哪个不漂亮?我就不信挑不出一个合适的做女伴。” 封溯只是眯着眼笑:“可是我又不喜欢她们。” 叶倾听了这话没有在意,陆时遥却有些敏感,只觉话中有话,余光一瞥,正好对上封溯含笑的目光,心里一紧。 恰好这时封从毓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身旁跟着一人,陆时遥转头一看,不禁一愣,注意力也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那人长相斯文,戴着眼镜,不是秦肇还是谁? 封从毓介绍道:“这是秦氏的秦总。” 两边简单认识了一下,之后秦肇看向陆时遥,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挑起一抹笑:“陆小姐。” 陆时遥目光微顿,心中疑惑,刚刚封从毓并没有跟秦肇介绍她的名字,只是说她是封溯的姐姐。 秦肇继续说:“两个月前我们在乾奥见过一面,不知道陆小姐还记不记得?” 乾奥是陆时遥任职的那家公司。 陆时遥自然记得,但她没想到秦肇记性这么好。 那天她不过是简单招待了一下包括秦肇在内的几个客户,当时是有介绍过两边人的名字,但也只是略略提了一下,而且当时她也没有与秦肇搭话,一般人绝不可能记这么清楚。 她轻轻回了句:“秦总记性真好。” 不管秦肇是为什么还记得她,⑨时光整理陆时遥都不想与他走得太近,因为对方此刻盯着她的目光让她真的感到很不舒服,像是下意识的就有股想要避开的冲动。 好在秦肇与她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移开了视线,转而与封溯攀谈起来。 秦肇与封溯说话的时候,陆时遥听了几句,说的多是生意上的事。 虽然二人都面带微笑,语气和缓,姿态优雅得体,但陆时遥仍是听了出来,两人话语中表现出来的态度并没有他们表面上显现得那么友好。 秦肇心思深沉,话中夹着机锋,封溯虽然年轻,也不遑多让,淡淡几句便回敬了过去。 等秦肇一走,陆时遥和叶倾都看向了封溯和封从毓。 封从毓解释:“秦肇现在管着秦氏,他手段狠,已经吞并了不少小公司,最近一段时间又盯上了封氏,明里暗里跟我们抢生意。” “只是秦氏虽然在秦肇接管以后被他带了起来,但根基摆在那儿,几次竞争无一不以失败告终,他吃了亏,心有不甘,所以刚刚才跟封溯较劲。” 说着,又提醒封溯:“秦肇为人阴险狡诈,行事偏激,你最近防范着他一些。” 封溯表示知道。 他低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又看向陆时遥:“姐姐也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可这却也是陆时遥想对封溯说的。 虽然封从毓刚刚已经提醒过封溯,但陆时遥仍是不放心,封溯所有悲剧的源头正是始于秦肇,秦肇已经几次三番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而到目前为止,封溯喜欢的女孩儿仍未出现。 陆时遥有的时候甚至忍不住想,会不会是因为她的出现,使得现实生活脱离了原书的剧情,书中的那些可能不会再发生…… 恰在这时,一个女孩儿走了过来,她停在封溯面前:“你在这儿啊。” 第32章 32 红玫瑰。 女孩儿的声音将陆时遥拉回到现实。 陆时遥抬眼望过去, 对方长相清丽,长了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看着娇俏可爱。 叶倾在一旁介绍, 主要还是介绍给陆时遥听:“这是苏音,前几天刚和我们吃过一顿饭, 听说还曾经跟封溯一个高中。” 苏音腼腆一笑:“封溯比我大两级,我念高一时, 他已经念高三了,不过他高三第二学期就出了国,所以那时候我和他也没有机会认识。” 陆时遥便了解了, 封溯小学时跳过两级, 所以这个女孩儿的年纪应该与封溯差不多大, 而她主动过来说话…… 陆时遥不禁往封溯身上看去一眼。 她觉得这个时候自己或许不该待在这儿, 于是看向叶倾:“去洗手间吗?” 叶倾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点了点头。 二人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封溯与苏音。 自始至终就没有开过口的封溯看着两道走远的身影,薄唇微抿。 这时一旁传来苏音的声音:“刚刚那位就是你姐姐吗?看着好年轻啊。” 不仅年轻, 还很漂亮。 封溯这才收回视线, 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 他也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独留苏音站在原地,微微愣怔。 封溯往人少的地方走,然后碰见了封从毓。 封从毓也是在陆时遥和叶倾去洗手间的时候离开的,这会儿见封溯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挑了挑眉:“没跟人家多聊几句?” 封溯语气淡淡:“没什么好聊的。” 封从毓笑:“可是你姐姐希望你跟那姑娘多聊一会儿。” 闻言,封溯抬眸看了眼封从毓,见对方正盯着自己,眯着眼,仿佛洞悉了一切。 他微微别开了脸。 封从毓的视线依然落在封溯脸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封溯,你在想什么?” 封溯起初默然不语,不多时,他抬起眼,迎上封溯如炬的目光:“你不是知道了吗?” 封从毓面色一凝。 他原先只是怀疑,但封溯的这句话显然证实了他的猜想。 封从毓又想到当初劝封溯去国外的理由——拥有远超一般人的权势和地位,从而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其实也就是指陆时遥。 可他当时也只是因为发现了陆时遥身上的特别之处,又认为陆时遥对封溯而言非同一般,是家人般的存在,这才以陆时遥为突破点。 是不是那时候封溯就已经对陆时遥有了这样的心思?所以他才答应了。 想到这里,封从毓微微皱眉:“她可是你姐姐。” 封溯神色不变,毫不在意地回了句:“姐姐又怎么了?” 这句话立刻将封从毓还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最后问了一句:“你真的想好了?” 封溯没有回答,但脸上的固执已经告诉了封从毓答案。 …… 晚宴散场时已经接近十点,送陆时遥回去的还是原先那个司机,只是这次封溯也坐在车上。 司机开着车,陆时遥和封溯坐在后排座椅,她想到那个苏音,便问:“今天那个女孩儿怎么样?” 封溯看向她:“姐姐觉得呢?” 陆时遥笑了笑:“第一眼印象还挺好的,其余的方面我也不清楚,不过她看着似乎是有些喜欢你,你不如试着和她相处相处。” “可是我不喜欢她啊。”封溯头微微一低,声音有些轻。 陆时遥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她想告诉封溯“不喜欢也可以试着接触一下”,只是见他如此模样,想说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她想问,封溯你不喜欢这些女孩儿,喜欢谁呢? 可话到嘴边,怎么也问不出口,生怕答案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车开到陆时遥小区的楼下,陆时遥推开车门正要下车时,封溯轻轻说了句:“姐姐早点休息。” 此时车内昏暗,陆时遥回过头,却看到封溯望向自己的那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在这一片暗色之中,像星星一样,眼底好似盛着一汪星光。 又是这样的目光…… 陆时遥心头再次控制不住地一跳,她慌乱地别过眼,避开了那道视线,随即立刻下了车。 封溯注视着那抹匆忙远去的背影,直至融入夜色,眼终于轻轻敛上。 …… 这天晚宴过后,陆时遥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未与封溯见面,原先答应好的常去封溯那边住也食了言,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陆时遥的工作开始忙碌了起来。 公司将要扩大规模,又用人紧缺,每个部门都在加班加点,周末也不能例外,过渡期总是最忙的一段日子。 每天加班到九十点钟已经是常态,这个点儿下班,回到家再洗个澡,陆时遥就没有力气做其他的事了,往床上一躺迅速入眠。 大约是知道她忙,封溯也没有过分打搅她,原先的每日一通电话也改成了发消息问候。 回消息的时间陆时遥还是有的,但也只是抽空,回复得没那么及时,有时中午的消息她要等到晚上才能看到,好在封溯也没有抱怨,只是让她多注意身体。 眨眼间,已经快三个月的时间过去,而这三个月里,陆时遥公司招了不少新人,经过培训后基本可以独立顶岗,于是忙碌的日子终于得到缓解,大家该调休的都开始请起了假。 陆时遥也跟经理申请了几天的调休假,她这段时间算是部门里面最忙的一个,每个周末必来加班,经理没怎么考虑便同意了。 调休前的最后一个星期,陆时遥在公司里遇见了秦肇,彼时,对方正从老板的办公室出来,想来是刚谈完事。 陆时遥往自己部门那边走,秦肇跟在一旁:“陆小姐。” 陆时遥喊了一声“秦总”。 “几次遇到,也算有缘,陆小姐加个微信吧。”秦肇微微笑着说。 陆时遥眼皮一跳,面不改色地回了句:“手机没带在身上,下次吧。” 正好走到部门门口,她转身进去:“秦总您先忙,我去处理些事。” 等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陆时遥回想刚刚秦肇的话语和举动,蹙了蹙眉,有些想不通他这是什么意思。 而过了不久,当手机上收到秦肇发来的申请好友的提示时,她再次沉默,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当作没看见,不予理睬,将手机一关放在一旁,继续工作。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手机一直安安静静,陆时遥也没有再在公司里见到秦肇。 她以为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默默松了口气,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一到办公室,就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竖着一捧红玫瑰。 红色如火,娇艳欲滴。 陆时遥还在想是不是有谁放错了地方时,就听一旁的同事说:“刚刚有人送来的,报了你的名字,我才让他放到你桌上。” 陆时遥说了声“谢谢”。 同事又好奇地问:“是男朋友送的吗?” 同事进公司也两三年了,知道陆时遥还没结婚。 陆时遥随口回了一句,又看向眼前这捧红玫瑰,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秦肇,心中生出一股不安。 她在花束中找了找,终于找到一张卡片,上面只写了一个“秦”字,但饶是如此,陆时遥也清楚地明白了这花就是秦肇送的。 恰在这时,包里的手机“嗡”的一响。 陆时遥的注意力从卡片上移开,她打开包,从里面取出手机一看,却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花收到了吗?希望你喜欢。——秦肇] 一个只见过三次面,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的人,突然有一天送来一束红玫瑰。 如果送花的是其他人,陆时遥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换作秦肇,她心底蓦地生出一股恐惧。 看着这条短信,再看看桌上的玫瑰,一瞬间,陆时遥脑海中闪现出毒蛇吐信的画面,不寒而栗。 她又沉默地盯着红玫瑰看了半晌,身体微动,随后捧起这束花离开了办公室,在外面找到一个垃圾桶直接扔了,不再多看一眼。 等再回到办公室,同事看着她捧着花出去又空着手回来,满脸震惊:“你扔了?” 陆时遥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只是将花放回了它该在的地方。” 同事心里面疑惑什么才是花该在的地方,但到底是别人的私事,不好多问。 上班前的最后几分钟,陆时遥给秦肇回复过去:“秦总不必如此,有什么事请直说。” 秦肇便真的直说了:“陆小姐,我只是想追求你。” 陆时遥没有再理他。 然而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这一整个星期,陆时遥早上上班时,都会看到自己办公桌上出现一束红玫瑰,而她的处理方式也简单粗暴,和第一天一样直接扔了。 陆时遥和秦肇说了一两次,却说不通,对方只说:“我只是在追求你,陆小姐如果不接受,我会每天送花的。” 秦肇如此大张旗鼓,于是很快整个办公室甚至其他部门的人都知道了有位男士在追行政部的陆主管,每天一束红玫瑰,可惜漂亮的陆主管不为所动。 后来传着传着,连封溯都知道了。 第33章 33 姐姐应该不喜欢秦肇吧? 周五临下班前, 也是陆时遥调休假来临前的最后一天,她接到了封溯的电话。 电话里封溯语气愉悦:“我在姐姐公司外面,来接姐姐下班。” 陆时遥一愣, 问:“你怎么过来的?” “开车。” “……我早上也是开的车。” 封溯不以为意:“姐姐把车停在公司,坐我的车回去就好了。” 陆时遥想了想, 答应了。 下班后,她直接上了封溯的车, 车很新,应是新买不久。 正在系安全带时,封溯笑着开口:“我们去买菜吧, 晚上我做饭给姐姐吃。” 闻言, 陆时遥蓦地抬起头, 脑海中闪过那天早上封溯煎荷包蛋的画面, 没忍住投过去怀疑的目光:“你确定?” 封溯语气肯定:“我已经学会了几道菜, 姐姐信我。” 陆时遥于是暂且信了他一次:“那就去吧。” 封溯便往一家超市开去。 路上,陆时遥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一路安静无言, 正感觉昏昏欲睡时, 忽然听见一声:“秦肇是在追姐姐吗?” 瞌睡瞬间消散,陆时遥眉心一跳,睁开了眼。 她心里奇怪, 这件事应该只有她公司的人知道才是,怎么会传到封溯耳中, 只是见封溯正开着车,便说:“先不说这个,你好好开车。” 封溯拿到驾照还没有两个月,虽然他自称在国外时已经考过一次驾照, 有两年的驾车经验,但陆时遥还是不放心。 封溯薄唇轻启,闷闷地“哦”了一声。 十多分钟后到了超市外,封溯停好车后和陆时遥一起进了里面,绕了一圈终于找到生鲜区。 陆时遥先问:“你打算做哪几道菜?” 封溯报了几个菜名,陆时遥一听,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做法也简单,便与他一起挑起了菜。 挑菜的时候封溯又提起秦肇:“现在不在开车了,姐姐可以说了吧?” 说话时他正在挑番茄,头低着,仿佛只是随口提了一句。 只是他修长的手指停在一个红通通的大番茄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就是不将其捡起,明显心不在焉。 陆时遥瞥见封溯手上的小动作,不禁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这几年,随着年纪的增长,这张脸的轮廓愈发分明,已经有了男人的影子。 而此时,封溯细长的眼睫低垂着,盖住眼睑,头顶的灯光照下来,从陆时遥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眼下的那片阴影,随着眼睫的轻颤,阴影也随之晃动。 陆时遥收回视线,看向蔬菜货架,利落地从封溯手下将那个大番茄捡起放进袋子,然后转身走向称重器那里,将挑好的菜拿给阿姨称重。 封溯抿了抿嘴巴,默默跟在了后面。 买完菜,封溯去收银台那边排队付钱,前后都有人,而他身高腿长,颜值又高,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虽然封溯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也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落在别人眼里也只觉得这是个清冷系帅哥,只有陆时遥见了他这副模样,微微挑了下眉。 等终于付好了钱一起往外面走去,陆时遥这才开了口:“秦肇是在追我,不过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封溯先是沉默,过了两秒才回:“姐姐公司我有认识的人。” 这个解释陆时遥肯定是不信的,在此之前,她从未听封溯说起认识她公司的哪个人,不过她也没再追问。 “秦肇——”封溯顿了顿,说,“不是好人,他接近姐姐肯定是别有目的。” 其实不用封溯提醒,陆时遥自己就能猜到,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秦肇接近的东西。 眼下再次想到这个问题,恰值封溯在她身边,电光火石之间,灵光一闪,陆时遥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只是随即又摇了摇头,觉得有些离谱。 陆时遥正迟疑着,又听封溯说:“秦肇目前将封氏视作最大的竞争对手,之前想先我们一步抢占市场,但我没有给他机会,他于是盯上了我。” “之前跟姐姐说过,秦肇为人不择手段,行事偏激,或许也是知道姐姐是我唯……为数不多亲近的人,他才想对姐姐下手。” 封溯原本想说“唯一”,到了嘴边,又默默换了一个词。 但他这一番话与陆时遥的猜想其实相差无几。 一切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虽然听上去有些离谱,但联系秦肇的名声和为人,他做出这种事来,也符合他的作风。 陆时遥也没有因此迁怒封溯,毕竟秦肇这种人属实少有,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从封溯进入封氏公司开始,就不可避免地要与秦肇对上,而秦肇又仿佛一条毒蛇,只要被他盯上,如果不能打中他的七寸,恐怕就再难脱身。 封溯这时又问:“姐姐应该不喜欢秦肇吧?” 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和小心翼翼。 陆时遥扯了扯嘴角,没有任何犹豫地摇了摇头。 封溯这才笑了笑:“既然姐姐不喜欢他,那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姐姐不用再烦恼了。” 能摆脱秦肇自然是好事,不过陆时遥还是提醒了一句:“你也要小心他一些。” 封溯翘起嘴角:“我知道。” …… 晚上去了封溯的别墅,主要还是考虑到过夜的问题,因为陆时遥的屋子这段时间她没怎么有精力打扫,于是封溯住的那间卧室虽然不算特别脏,但也不太能住人,而封溯那里,房子几乎每天有人打扫。 去了别墅后,封溯拎着从超市买回来的菜进了厨房做晚饭。 陆时遥也跟着进去了,站在边上看了会儿,见他洗菜切菜,又做了一道番茄炒蛋,整个过程步骤井然,不慌不乱,这才信了封溯之前那句学会了做菜的话。 还有几道菜要做,陆时遥打算先去客厅坐一会儿,正要走时,封溯将锅里的番茄炒蛋盛到盘子里,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蛋递到了陆时遥嘴边:“姐姐你尝尝。” 陆时遥低了低眼,色泽淡红的鸡蛋就在她唇边,散发着淡淡的酸甜香味,顿了顿,她还是微微低下头,吃进口中。 “怎么样?”封溯眼中期待。 陆时遥将鸡蛋咽下去,如实地夸了一句:“味道挺好的。” 封溯立刻笑眯眯地收回筷子,继续做下一道菜。 陆时遥离开厨房,坐到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了起来,很快,厨房里饭菜的香气便飘散到了客厅,唇齿间还留有番茄炒蛋的酸甜,又闻着满室的香味,陆时遥有些饿了。 半个小时后,封溯终于做好了三菜一汤,陆时遥初次见他下厨,意外地发现每道菜看着卖相都还不错,起码没有出现那天早上煎荷包蛋时的惨状。 之后坐到饭桌上,将每道菜一一尝过,味道也都还可以,咸淡适中,以后完全可以再尝试做一些其他菜色。 陆时遥饿极了,很给面子地吃完了一大碗白米饭,三菜一汤也正好被她跟封溯都吃了个干净。 饭后,封溯去洗碗,边洗边商量着:“明天出去玩儿吧。” 加上双休日,陆时遥总共有五天的假期,她本也打算出去走走,便问:“去哪儿?” “去云山看枫叶好吗?” 陆时遥想了想,眼下已经是十月底,这个季节云山的枫叶正是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上一次去云山已经是七八年前,明天去看看也好,就答应了。 定下了明天的行程,陆时遥就先去洗澡。 这次她依然洗了头发,洗完从淋浴间出来,在卧室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吹风机,只好去问封溯要。 陆时遥先去楼下看了眼,见客厅和厨房的灯都关着,就又去了封溯的房间,敲了敲门,却不见人应,又敲了一下,等了一会儿,封溯还是没有过来开门。 心想他或许是在洗澡,陆时遥打算先回房间,过会儿再来,只是正要转身时,房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正如陆时遥所想,封溯刚刚确实是在洗澡,因着听见了敲门声才急匆匆从淋浴间出来。 而大约是过来得太急,他身上只披了件浴袍,前襟用手拢着,湿漉漉的头发还不停地往下滴着水。 “怎么了?”封溯问。 陆时遥垂着眼,视线正好触及到那片微敞的胸膛,白净却不失精壮,因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着,上面挂着水珠,水珠缓缓往下淌,最后消失在松松垮垮的浴袍之中…… 看到这一幕,陆时遥仿佛被刺到眼一般,迅速地别开眼,随后抬起头问:“吹风机在你这边吗?” 封溯愣了愣:“在,姐姐等一下。” 他返身回到房间,很快又回来,将手里的吹风机递给陆时遥,还贴心地问了句:“要我帮姐姐吹吗?” 陆时遥便想到上次封溯帮她吹头发时的情形,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之久,但依旧清晰如昨,她连忙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封溯目露失望。 陆时遥假装没看见,转身要走,临走前却瞥见封溯那一头还滴着水的黑发:“你去把头发擦一擦,等我吹完就将吹风机送过来。” 第34章 34 比红玫瑰好看多了。 陆时遥吹好头发将吹风机送回去时, 封溯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原先的浴袍变成了睡衣,胸口的扣子也好好地扣着, 领口附近只露出一片锁骨。 陆时遥终于可以放心地直视他,头抬起正要与他说话时, 才发现她都已经吹完头发,而封溯的一头湿发依旧淌着水, 像是擦都没擦过。 一颗水珠挂在他额前的发梢,摇摇欲坠,陆时遥觉得有些危险, 本能地想往后退一步, 只是还未来得及动作, 只听那水珠“啪嗒”一声, 落在了她刚刚抬起的脸上。 “……” 眉眼之间一片凉意, 水珠还在缓缓地下淌,陆时遥连忙闭上眼,阻止其流入眼中, 就在她欲抬起手想要将水擦去时, 封溯却抢先了她一步,修长的手落在了她沾着水的眼睫上。 身体微微一僵。 那指腹温热,在她眉眼上轻轻地摩挲…… 闭着眼的感觉尤为清晰, 陆时遥紧抿着唇,身体僵硬, 不敢动作。 终于,短暂又漫长的几秒钟过去,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轻的:“好了。” 脸上的手随之移开,只是原先的温热触感依然停留在眉下, 久久不散。 陆时遥睁开眼,稳住心神问:“怎么不擦头发?” 封溯表情无辜:“还没来得及,姐姐前一次来敲门时我洗澡才洗到一半,你走后我又重新冲了一下,刚刚才洗好。” 陆时遥便沉默了,确实是她来得不是时候,紧接着她将吹风机递过去:“赶紧去吹干,别感冒了。” 现在天气渐凉,叶倾前两天才说去他们医院看头疼发热的病人一茬又一茬,门诊部那儿天天坐满了输液的患者。 陆时遥伸出手,封溯却没有立刻去接,他看着陆时遥,语气软软地央求:“姐姐帮我。” 说话时,他眼眸漆黑晶亮,眼底闪烁着一丝期待。 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微微凌乱着,几缕湿发软趴趴地垂落在前额,服帖乖顺,连带着封溯整个人都看着有点……乖。 见着他这副模样,陆时遥心中一软,下意识地就想答应了他,只是想到什么,又硬了硬心肠,避开他的视线拒绝道:“多大了,头发自己去吹。” 说完,陆时遥将吹风机往封溯手中一塞,不再作任何停留,转身走了。 封溯低了低头,长长的睫毛缓缓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 第二天陆时遥一觉睡到十点,起床后吃过封溯煮的粥以及煎的七分熟荷包蛋,一切准备妥当后,二人出发前往云山。 车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景区外,到那儿时已经是中午,因为是周末,又正值枫叶盛开,景区内外人群攘攘,拥挤不堪。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地方停好车,陆时遥下了车见到这壮观的一幕,不禁后悔:“应该等两天再来的。” 封溯却笑眯眯地说一句:“人多才热闹。” 买了门票后,两个人往景区里面走去,陆时遥手上只拿了个手机,唯一带来的背包被封溯背在身上,里面装着水和一些吃的。 今天天气晴朗,秋高气爽,沿着山脚的石子小路缓缓往前走,周围是独属于秋天的风景,偶尔驻足观赏,倒也不觉得累,还算惬意。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枫林,枫叶火红,层林尽染,与远方澄澈的天空、飘荡的云层相接,如火如荼,仿佛火烧一般。 行至此处的游客无一不被眼前的美景迷了眼,纷纷拿起手机拍照,也有许多人站到枫树底下让同伴帮忙合影留念。 陆时遥此时也正站在一颗火红的枫树底下,仰头看着上方的枫叶,她今天穿了一件烟青色的薄毛衣,枫叶如火炽热,烟青色系偏冷,一暖一冷,恰正相宜。 封溯站在几步远外,见此一幕不由掀起眼睫,静静望了许久,他忽然笑着说:“我帮姐姐拍张照吧。” 陆时遥听见这句侧过身来,忙说:“别拍。” 她很少拍照,似乎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有拍过一张生活照,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太习惯在镜头下摆出姿势。 可是封溯已经举起了手机:“只拍一张。” 见他一副无论如何都要拍上一张的样子,陆时遥只好在枫树底下站好,又轻轻抿出一个笑。 几秒钟后,不远处的封溯放下手机,陆时遥问:“好了吗?” “好了。” 陆时遥于是走过去,往封溯的手机上看了一眼。 屏幕上正好就是刚刚拍下的那张照片,背景是一片火红的枫林,她站在树下,只占去不到二分之一的高度,微微笑着,表情自然,画面甚至看上去有几分唯美。 陆时遥对封溯的拍照技术感到非常满意,正要让他将照片也发自己一份时,只见封溯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然后将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桌面壁纸。 “……” 陆时遥微愣,随后红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只是还未开口便听封溯说:“枫树真好看,姐姐你觉得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陆时遥只觉封溯说到“枫树”两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 她敛了敛眸,随即给出建议:“你要是喜欢枫林,不如重新拍一张当壁纸,或者姐姐也可以帮你拍张照。” 封溯却没有接受陆时遥的建议,他将手机一关,手也放回身侧,唇角微扬:“不用拍了,这张就挺好的。” 说完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陆时遥停在原地微微恍神,片刻后默然跟了上去。 越往前枫树越多,枫林越大,红色也越惹眼,一片一片地蔓延开来,占据了整个山头,仿佛燃烧的火焰,连天都被染红,壮观不已。 整个秋季的热情好似全部集中在这一刻,待尽情绽放燃烧过后,它们湮灭沉没,冰冷凛冽的寒冬来临,只剩苍茫,再难见到这样炽热震撼的景象。 耗时小半天,终于走完了整片云山,陆时遥虽然累,心里却很满足,她在下山去的石阶上坐下,回望身后的景色,微微一笑。 此时已近黄昏,傍晚的余晖洒在四野,笼罩着整片静谧的枫林,陆时遥坐在石阶上,唇角微弯,眉眼间是散心过后的愉悦安宁。 封溯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喉结滚动,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 片刻后,他垂眼敛眸,默默从包里取出一瓶水拧开,仰起脖子咕咚灌下去半瓶水,这才缓解了喉中的干涩。 自己喝完,封溯又取出另一瓶递到陆时遥眼前:“姐姐渴不渴?” 陆时遥目光微顿,接了过来。 她喝了几口,之后又歇了一会儿,等到四下的人越来越少时,她站起来,对着封溯一笑:“回去吧。” 二人继续往山下走,花了近半个小时终于走到了山脚,下山的过程中陆时遥还觉得人稀稀落落的,到了山脚下后才发现游客依然不少,只是不像中午时那样壮观罢了。 从山脚往出口去的一路上摆着各种小摊,卖着各色各样的小吃、纪念物等,不少游客聚拢在一些摊子前认真地挑选。 封溯问陆时遥饿不饿,陆时遥摇了摇头,不久前她刚吃了几片面包,又喝了水,现在还不是很想吃东西。 她脚下没有停,继续往前走,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往出口那边去,经过一处小吃摊旁时,一位游客刚付完钱,没注意到身后有人,猛地一转身,结果就撞到了陆时遥。 对方身形又高又壮,陆时遥猝不及防地被他这么一撞,一个不稳,便往后一倒。 意外突发,陆时遥一时之间没能迅速反应过来,等她下意识地往两边看去想抓住什么暂且先稳住身体时,整个人已经落入了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 紧接着,肩膀被扶住,头顶上方传来封溯关心的询问:“姐姐你没事吧?” 此时,空气里明明充斥着各种小吃的味道,陆时遥却忽然闻见了一丝淡淡的桔柚薄荷清香,从脸下贴着的胸膛中透过衣衫散发出来,萦绕在她鼻间,久久不散。 她心神一恍,随后迅速反应了过来,从身后人的怀里离开,站稳立直。 不小心撞了陆时遥的男人连声道歉,陆时遥回了一句“没事”,与封溯一起离开了景区。 景区外也摆着几处小摊,但几乎都是直接摆在地上,只用一层布垫着。 其中一个地摊前围着十多个游客,过了会儿,陆时遥看到一个女孩儿从里面出来,手里捧着一束蓝色小花,于是经过时,她也在人群外停下,好奇地往里面看了眼。 只见人群聚拢中,一位年轻姑娘坐在小板凳上,浅色的布铺在地上,上面放着各色的花。 陆时遥养了这么多年的花花草草,很快便认出这些大多都是常见的野花,这个季节开在路边,很容易让人忽视。 但是经过姑娘的手,减去杂枝杂叶,再重新搭配颜色,最后扎成一束,原本不起眼的野花瞬间让人眼前一亮。 陆时遥也有些喜欢,想要买下一束,正要开口时,旁边封溯已经先她一步问:“姐姐喜欢哪一束?” 她抬眸,封溯正笑着看向她:“我给姐姐买。” 陆时遥也没有跟他推拒,直接指向其中一束蓝紫相间、又缀着星星点点的白的花。 价钱不贵,十五块钱一束,封溯付完钱后,姑娘便将花递给了陆时遥。 买完花回到车上,陆时遥将花小心地捧在手里,见封溯也往她手上看过来一眼,笑着问:“好看吗?” 封溯翘起嘴角:“好看,比红玫瑰好看多了。” 第35章 35 印上心心念念的柔软…… 原本聊得好好的话题中突然提到一句不相干的“红玫瑰”, 很是突兀,陆时遥瞬间被吸引了注意,下意识地问了声:“红玫瑰?” 问完蓦地想到什么, 目光一顿,停在了封溯脸上。 封溯也不避让陆时遥的目光, 对上她的视线,笑眯眯地问:“姐姐觉得这束花和红玫瑰哪个好看?” 陆时遥眼底微闪, 眼眸敛了敛,将头转了回去,只按着这个问题的表面意思回了一句:“各有各的美。” 红玫瑰娇艳, 她自然也喜欢, 如果因为秦肇就讨厌上红玫瑰是真的没有必要。 而封溯听了这个回答, 眯了眯眼, 轻轻说了一声:“那以后我也给姐姐买红玫瑰。” 陆时遥别着脸看向车窗外, 没有作出回应,只作不曾听见。 …… 晚上,陆时遥还是住在封溯那边, 吃过晚饭分开前, 封溯问起明天的安排,陆时遥想了想说:“明天再看看吧,可能会待在家里。” 今天在云山走了一下午, 也有些累,明天怕是没什么精神再出去。 封溯点头:“好。” 等到第二天一觉睡醒, 陆时遥发现自己真的一丝精神也无,许是夜里着了凉,头昏昏沉沉的,嗓子里有股灼烧感, 吞咽口水也有些困难,大概是发了炎。 想到前天晚上她还提醒着封溯小心感冒,眼下自己却受了凉,不由觉得好笑。 她尝试着想下床,却发现身上没什么力气,索性又躺回床上,迷迷糊糊地再次睡着。 睡到不知道几点钟,封溯过来敲门,陆时遥脑袋很重,眼睛也不怎么睁得开,从肿胀酸涩的喉咙发出一声“进来”,声音却小得根本传不到门外。 过了会儿,许是久久听不见房间里有动静,封溯擅自推开了门。 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即进来,只是往房间里看了眼,当视线落到床上时,看到陆时遥闭着眼躺在那里动也不动,情况明显不太对劲,眼底蓦地一暗。 封溯快步朝床边走过去,床上的人眉心拧着,脸色微微发白,他轻轻喊了声:“姐姐?” 陆时遥勉强睁开眼,咳嗽了一下:“可能着凉了。” 封溯立刻说:“我送姐姐去医院。” 陆时遥没有拒绝,主要是她明显感觉到这次的受凉情况有些严重,不仅头昏脑热,还浑身无力,不似以往那样只是轻微地鼻塞。 她让封溯在门口等一会儿,换好衣服又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和他一起去了封从毓的诊所。 到那儿后,一进去就看到满室的病人一排排坐在长椅上挂着水,问了问封从毓,才知道几乎都是感冒发热、头疼咳嗽的症状。 这个季节感冒本就盛行,陆时遥想到自己昨天又在景区玩了半天,人潮拥挤,许是那个时候被传染了。 封从毓先给陆时遥测了下体温:“37.8℃,有些烧,挂水吧。” “好……” 陆时遥到长椅那儿找到个空位坐下,封从毓在架子上挂上两个点滴瓶和输液管,帮她插上针头后,又去看其他病人了。 两瓶水输完至少也要一个半小时,陆时遥抬眼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封溯:“这边没空位坐了,你先去里面休息室待着或者回车上吧。” 封溯摇头:“没事,我站在这儿陪姐姐说话。” 陆时遥便沉默,她现在哪里还有精神说话,张口都费力气,只是看着封溯脸上的固执,她也没有再说什么,愿意站着就站着吧。 陆时遥闭上眼休息,封溯站了会儿,突然转身往诊所外面走去,十多分钟后再回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等陆时遥再次睁眼时,他问:“姐姐饿不饿?我买了粥。” 现在已经是中午一点多,陆时遥从早到现在滴水未沾,只是肚子里却不怎么觉得饿,她正想摇头,却见封溯已经拆开了袋子,从里面取出了粥。 “吃一点吧。”封溯看着她,眼中盛着关心。 陆时遥想了下,答应了。 但尴尬的是,她现在输液用的是右手,而且周围并没有可以放粥的地方,所以如果要喝粥,只能由封溯来喂。 陆时遥这么想的时候,封溯已经将勺子递到了她嘴边:“姐姐手不方便,我喂你。” 陆时遥目色闪了闪,视线往下落到伸过来的那只手上,那只手修长匀称又骨节分明,手腕笔直地伸着,不见一丝颤动。 她微微低头,含住了勺子。 粥是简单的青菜肉粥,陆时遥喝完一口咽下去,顿觉胃里暖和舒服了许多,原本还没什么饿意,这会儿突然就感觉到了。 她松开勺子后,很快封溯又舀了一勺送过来,陆时遥默默吃了,一个喂一个吃,如此往复,很快半碗粥就进了陆时遥的肚子。 旁边输液的阿婆看到这喂粥的一幕,不由感叹了句:“你们感情真好啊。” 陆时遥闻言没有应声,倒是封溯朝着阿婆笑了一下。 阿婆又问:“结婚了吗?” 这次换做封溯不说话了,而陆时遥见阿婆误会了,封溯连站在那儿毫无解释的意思,只好自己开了口:“这是我弟弟。” 阿婆闹了个乌龙,也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四下静无人声,连顽皮的孩子都停止了哭闹,诊所里一时安静下来,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气味,陆时遥恍了恍神。 当勺子再次递到她嘴边时,她摇了摇头:“不吃了。” 封溯便收回手,没有再喂,他将盖子盖上,餐具也放进袋子里,自己则是继续站在一旁,抬眼看了下架子上的吊瓶,随后又将目光落回陆时遥脸上。 陆时遥喝了半碗粥,整个人舒服了一些,仿佛没有注意到封溯的视线一般,再次默默地闭上了眼。 她睡了一上午,这会儿是睡不着了,脑海中一直回想着阿婆刚刚问的话,想着想着,不禁暗暗自嘲一句,她和封溯之间的相处模式果然是不正常的。 喂粥的举动落在别人眼里只觉得会是情侣或夫妻之间才做的事,而她却一直在逃避着,以为不说破就没关系,简直就是掩耳盗铃…… …… 两瓶水挂完,封从毓过来拔了针头,又开了些药给陆时遥,陆时遥听着他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一一记下,然后和封溯离开了诊所。 回去的路上,在一处红绿灯前停下,封溯转过头关心问:“感觉好点了吗?” 陆时遥轻轻“嗯”了一声,又疲惫地闭上了眼,不太想说话,封溯见此,默默地收回了视线,之后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 等回到了别墅院子里,封溯停好车,看向不知道有没有睡着的陆时遥,开口道:“姐姐,下车了。” 陆时遥却没有动,封溯又轻轻喊了一声,见她眉心微微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来,之后便没了动作。 好像又睡着了…… 封溯敛了敛眸,没有再出声打扰陆时遥,他自己先解了安全带下车,走到门外拿钥匙开了门,再返身绕到副驾驶座那边将车门拉开。 座椅上的女人安静地闭着眼,微微苍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虚弱了许多,但封溯目不转视地看着那熟悉的眉眼,那安然的睡颜,怎么也移不开视线,心跳也变得急促而有力。 封溯注视着陆时遥的脸看了许久,仿佛怎么看不够,后来他终于伸出手解了她身上的安全带,又弯下腰将陆时遥整个抱了出来。 他双臂有力地圈住陆时遥纤细的腰身和腿,脚下步子迈得稳而轻,进了家门后穿过客厅,又走上楼梯将怀里的人一路送回了房间,动作小心。 陆时遥被轻轻放在床上,封溯在床边坐下,将被子给她盖上,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输过液之后,温度逐渐恢复了正常。 大约是在睡梦中觉察到了有只手在自己脸上触碰,陆时遥蹙了蹙眉,然后轻轻翻了一下身,由原先的平躺姿势变成了侧躺,正好正对着封溯。 翻身的时候,几缕头发不安分地垂落在了额前,封溯见了,放在床单上的手下意识地跟着动了动。 静坐了一会儿,他沉默片刻还是抬起手碰上了那张略微苍白的脸,停留了微久才将那缕头发捋至一旁,别到了耳后,耳朵柔软温热,封溯没忍住轻轻碰了碰。 只是又担心弄醒陆时遥,没敢碰太久,只摩挲了两下便不舍地收回了手。 床上陆时遥睡得安稳,呼吸绵长,床边封溯一动不动,静静地注视着姐姐的睡颜,当视线掠过那张随着呼吸轻轻翕动的红唇时,他眼底暗了暗。 唇瓣微张,因着生病没有往日那般水润,却依然柔软嫣红,封溯的视线久久不能移开,与此同时,心底抑制不住地生出一股冲动,渴念疯长。 “姐姐……”封溯轻唤。 房间里安静无声,没有人回答他。 时间悄然而逝,房间里的光线逐渐变暗,封溯目不转视地盯着那柔软的红唇,过了很久,他喉中微动,终于倾身向前,缓缓朝着床上的人靠近。 他的脸停在那张睡颜上方一厘米的位置,眼中浓墨翻滚,忍不住再次低喃:“姐姐……” 眼前的羽睫忽然轻颤两下,那紧闭着的眼眸也微微一动,封溯却垂下眼,只作不见,随后头微微一低,印上了心心念念的柔软…… ……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短短一瞬,室内的光线变得愈发昏暗,窗外夜色即将到来,房间里朦胧一片。 封溯的唇依然与陆时遥的相贴,他没有深入,只是静静地感受这柔软、渴念已久的触感,感受那喷洒在他脸上的温热呼吸。 身下的人依然没有醒来,双眸紧闭,仿佛那时轻颤的动作只是错觉,封溯又贴了一会儿,这才不舍地离开了唇下的柔软。 时间不早,他最后望了陆时遥一眼,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就在封溯走后不久,床上刚刚仿佛还在沉睡的人羽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 第36章 36 那天姐姐醒着对不对? 陆时遥的病第二天就好了很多, 除了还有些轻微地鼻塞和咽喉发炎,原先头疼发热的症状都已经基本消退。 当天中午,陆时遥和封溯吃过午饭, 封溯正想再带她去一趟封从毓的诊所,不巧就接到了公司打来的电话。 陆时遥听了几句, 听出来是公司有事需要封溯过去处理,就笑着说:“你去吧, 别耽误了要事,我自己打车去诊所就行了。” 她知道封溯现在虽然不像前几个月那样忙了,但毕竟管理着那么大的一个集团, 不可能真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能抽出两天时间不去公司已经很难得了。 封溯放下手机, 看向她说:“姐姐去换身衣服吧, 我去公司的时候正好可以把姐姐送到小叔那儿。” 陆时遥还是那句:“又不顺路, 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见她很坚持,封溯只好先出了门,临走前留下一句:“晚上回来我给姐姐炖汤喝。” 陆时遥笑着应下。 只是等封溯一走, 听到大门关上的那一刻, 陆时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在厨房里神色恍惚地坐了会儿才回到楼上,将房间整理了一下后叫了辆车去了封从毓那儿。 挂水时,封从毓见她一个人来, 便问:“封溯呢?” “去公司了。” 诊所里今天不像昨天那样忙了,封从毓难得空闲地跟陆时遥聊了会儿, 说了几句忽然问道:“最近封溯怎么样?你们关系还好吧?” 陆时遥心里一跳,有些捉摸不清封从毓话里的意思,不过还是语气自然地回了一句:“挺好的。” 封从毓点了点头,又开始说起旁的事, 仿佛刚刚只是随口问了一声,很快有病人要拔针,他这才从陆时遥身旁离开。 等他走后,陆时遥一个人静静地输着液,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封从毓刚刚的问话,总有种直觉他似乎是知道什么。 紧接着她不免又想到昨日发生的事,心中骤然一乱,心跳的频率也变得不正常,哪怕她已经很努力地不去想那一幕,可只要她一个人独处时,那独属于唇瓣的柔软触感就控制不住地闪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距离那时已经十多个小时过去,唇上却仿佛还留有当时紧紧相贴的温度,生出阵阵灼热感,令她心慌…… 如果说昨天以前她对封溯的心思还不能完全确定,可以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说是自己想太多,封溯不过是太过亲近依赖自己,把握不好分寸,那些不经意间的触碰并不能代表什么,以后只要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就好。 可昨天封溯印上她唇的举动,无疑是让她之前自欺欺人的想法成了笑话。 她唯一庆幸的是,当时事情发生时她还闭着眼,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没有冲动睁开从而对上那双令她心慌意乱的眼眸。 仅输液的片刻功夫,陆时遥心里面又乱成了一团,她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想集中精神休息片刻,只是再怎么努力都是枉然,心静不下来又怎么能安然入睡。 一个半小时很快过去,陆时遥挂完水后并没有再回封溯那儿,而且直接回了她在小区的住处,到家后,她给封溯发过去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今天不过去了。 封溯也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了一句让她好好休息。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封溯才打了一通电话来,先是关心了一下陆时遥的身体。 陆时遥语气如常地与他说话:“差不多已经好了。” 封溯说了句“那就好”,又问:“姐姐吃饭了吗?” 陆时遥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在打扫屋子,刚刚才全部打扫完,正坐在沙发上歇息,还没有来得及做完饭,她喝了口水说:“吃了。” 封溯不疑有他,又说了一些别的,陆时遥全程只“嗯”“哦”了几声,从不主动挑起话题。 几分钟后,封溯忽然开口:“姐姐不问问我现在在干什么吗?” 陆时遥将手中水杯轻轻放在茶几上:“你在干嘛?” “我刚处理完公司的事……还没吃饭。” “那你先去吃饭吧。”陆时遥只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电话里忽然静了几秒,就在陆时遥想挂电话时,封溯终于出声:“今晚我想住姐姐那儿。” 他说话时,嗓音软了几分,让人很难狠下心拒绝。 陆时遥垂了垂眸,沉默不语,过了会儿才回:“我这边在打扫,屋子里太乱了,你还是别过来了。” 封溯趁机说:“那我正好去帮姐姐打扫。” 陆时遥没有答应:“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你赶紧去吃饭吧,我先挂了。” 她说完,没有一丝迟疑地挂断了电话,也不管那边封溯会怎么想,她自认为自己的语气还算正常,封溯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而如果他觉察出了……或许正好可以好好想一想。 陆时遥是矛盾的,她觉得自己不该再逃避封溯对自己的心思,应该找个时机与封溯说清楚才是眼下最正确的做法,只是想起往日封溯对自己说话时乖软的语气,看向自己时漆黑明亮的眼眸,她又迟迟下不了决心,无法开口。 如果,如果封溯自己能想清楚就好了…… 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陆时遥才起身进了厨房。 这天,封溯没有来。 第二天,也就是陆时遥假期的最后一天,封溯又打来电话,没有再提起想去陆时遥那边住的事,而是问起她明天早上怎么去公司。 休假前一天晚上下班时陆时遥是坐的封溯的车,她的车还停在公司,这事不难解决,陆时遥直接说:“我打车过去就行了。” 封溯却说:“之前就答应过上班那天早上我去送姐姐的,所以明天早上我会去姐姐那儿,打车也麻烦,万一迟到了怎么办?” 说完也不等陆时遥应声,封溯迅速挂断了电话,与陆时遥昨天挂他电话的举动完全一样。 陆时遥举着手机,听着里面传出来的一声“滴”响,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电话是被封溯挂断了,忍不住挑了挑眉。 不过想到自己昨天也做了同样的事,又觉得莫名好笑,突然感觉她和封溯现在的相处状态有些像两个孩子在赌气,只不过由头是由她挑起的。 次日一早,陆时遥醒来后不久,正在刷牙洗脸时收到了封溯发来的消息,说他已经在小区楼下了,还买好了早饭。 于是等洗漱完毕,再整理了一下衣服,陆时遥便直接拎包出了门。 她走到小区楼下时一眼就看到了封溯的那辆黑色轿车,目光微微顿了一顿,昨晚睡觉前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此刻不知为什么突然乱了起来。 她眼睫颤了颤,低下了眸,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尽力使自己身心放松下来,这才表情自然地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 谁知刚一上车就听见封溯问:“姐姐刚刚怎么在楼下站了那么久?” 陆时遥正低着头扣安全带,闻言眼睫掀了掀,又很快垂下,说:“想了会儿事。” 等她系好安全带,封溯将手里的包子豆浆递给她:“姐姐吃吧。” 随后发动车子离开了这片小区,往陆时遥公司的方向开去。 手里的包子豆浆还是热乎的,陆时遥先咬了口包子,发现是她喜欢的荠菜馅,不由神情一恍,抿了抿唇,她到底还是问了一句:“你吃了吗?” 封溯正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听见这句话后眼底微闪,随后薄唇轻启自嘲一句:“我还以为姐姐不会关心我了。” 陆时遥捧着豆浆杯的手不由紧了紧,她笑着问:“怎么会这么想?” “只是这么觉得。”封溯声音轻轻的,有些难过和落寞,“姐姐这两天是在疏远我吧,不想让我过去住,电话里也不愿意跟我说话。” 陆时遥没想到他竟是觉察了出来,也听出来了他声音里的难过和失落,忽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对自己怀有那样的心思,而她除了尽力疏远他竟是别无办法,而这么做的后果只会是到最后她身边少了一个亲近的人,这个人还是她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依托。 要说难过失落,她心里的这些情绪绝对不比封溯此刻表现出来的要少,哪怕到了现在,她胸口还依然觉得闷闷的,有些缓不过来。 陆时遥余光瞥向封溯的脸,见他薄唇紧紧抿着,面无表情,初晨的光照在他脸上,不见半点明亮温暖,只感觉阴影重重,她心里忽然间就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有些喘不过气。 她连忙转过头看向前方,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也不是疏远……只是觉得你这么大了,姐姐如果再和以前一样与你亲近,难免不太合适,落在别人眼里也很奇怪。” “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产生一些孺慕之情很正常,但这只是亲情。你将来肯定会遇到一个自己打心眼儿里喜欢的姑娘,然后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组成家庭……这也是姐姐希望看到的。” 她斟酌着措辞一字一句道来,言语间没有直接挑明,说得隐晦,意思却表达得足够清楚,她想封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定然是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封溯静静地听完这一番话,脸上依然不显任何情绪,抿着唇默然不语,似在专心开车。 车内气氛突然变得安静,陆时遥心跳得很快。 到了一处红灯前,封溯踩着刹车在白线内缓缓停下,他眯眼望向前方闪烁着红光的指示灯,就在最后十秒钟时,忽然转头看向陆时遥:“那天姐姐醒着对不对?” 陆时遥正好也微侧过了脸,对上这道如浓墨般深沉的视线,心中一时大乱…… 第37章 37 欺骗。 过了红灯后, 车一路安静地开到了陆时遥公司楼下。 陆时遥还因着不久前那句“那天姐姐醒着对不对”心神有些恍惚,没有注意到车已经停下,直到封溯轻声提醒一句“姐姐到了”, 她才怔怔反应过来。 解安全带时,她听见封溯又说了声:“我对姐姐的感情是认真的。” 陆时遥没有应声, 也没有抬头去看封溯说话时的表情,更不敢再次对上他漆黑的眼眸, 等安全带一松她就立刻推了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远,像是落荒而逃。 封溯目送着那道高挑纤细的背影一路远去, 直至消失在大楼里, 眼底微微一暗。 一直到走进办公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陆时遥仍然没有从紊乱的心绪之中回过神来, 脑海里依旧想着刚刚的事。 她目光放空地盯着办公桌, 心里面却在后悔自己方才的举动,再怎么样她都不该一句话不说就走,既然封溯挑明了, 她应该好好地和他谈一谈才对, 这才是最恰当的做法。 可当时她心中乱成一团,下意识地就想逃避,明明在其他的事情上她向来利落果断, 对上封溯就有些迟疑犹豫和不知所措。 快要到上班的时间,陆时遥缓缓舒出一口气, 整理好心情,决定找个时间和封溯好好谈一谈。 她打开电脑正要工作,一旁的同事看向她忽然问了声:“今天那位先生没有送红玫瑰吗?” 陆时遥闻言目光一顿,因为早上的事她连秦肇给她带来的这个麻烦都差一点忘了, 如果不是同事说起,她或许一整天都想不起来。 她视线在办公桌上看了一圈儿,确实没有看到红玫瑰的影子,又想到那天封溯说会帮她解决这事,想来是他对秦肇做了什么。 能摆脱秦肇自然是好事,仿佛解决一件心头大患,陆时遥默默松了口气,又笑着回了同事一句:“嗯,以后也不会送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时遥确实没再收到秦肇的红玫瑰,手机上也不会再出现秦肇发来的短信,她想知道封溯对秦肇做了什么,只是自从那天早上封溯将事情挑明,而她又没有给出回应后,她和封溯的联系就变得时有时无。 最后一次封溯给她发来消息的是:[那个吻我是认真的,我喜欢姐姐,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了,姐姐好好考虑一下好不好?等下周我去姐姐出来吃饭。] 陆时遥知道封溯的意思是给她一个星期的考虑时间,等下次接她出来吃饭,她就该给出答复了。 答复……陆时遥心里面早已有了答案,哪怕这阵子心里再怎么乱,她都不曾动摇过这个念头,她和封溯怎么想都是不应该,也不可能的。 她心里之所以会乱,也只是因为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让封溯起了这样的心思。 封溯发来的这条消息里,让陆时遥更加在意的是那句“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了”,她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不禁想,很久很久之前是什么时候,出国前还是出过国后? 脑海中一闪,陆时遥蓦地想到封溯出国之前有段时间整个人都表现得很奇怪,是那个时候吗…… 她心里的直觉告诉她应该就是那时,但当时她为什么没有发觉,是封溯心思藏得太好,还是她太过迟钝?如果那会儿她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进行疏导,是不是就可以避免眼下的这个情况? 陆时遥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却也知道不可能回到过去,既然事情发生了,再怎么逃避都没有,除了努力去面对别无办法,哪怕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一旦说开,她和封溯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陆时遥将这条消息翻来覆去地看过数遍,也在心里面练习了无数次当见到封溯时该怎么跟他说,只是距离约好的时间早已过了一个星期,封溯却一直没再和她联系,说好的下周接她出去吃饭也没有了回音。 以往只要是封溯说好的事,从来不会失约,如果有事耽搁了,也会提前跟她说一声,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声无讯。 陆时遥心里面有些担心封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打电话过去问一声,只是这段时间不管是电话还是聊天,几乎都是封溯主动来找她,她又想到自己现在和封溯的关系还处在一种微妙的状态,便有些犹豫。 但最后到底还是担心占了上风,陆时遥犹豫了许久,还是给封溯打过去一通电话,电话响了四十多秒后,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彼时陆时遥正靠坐在床头,视线落在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皱了皱眉。 封溯不接电话,陆时遥心中的担忧更盛,正想再打电话给封从毓问问情况时,突然听到手机“嗡”的一响,已经熄灭的屏幕蓦然一亮。 她看过去,发现是封溯发过来的消息:[刚刚在开会,这几天有些忙,等过两天我再去找姐姐。] 看到了回复,陆时遥不疑有他,一颗心渐渐地落回原处,面色也缓和了许多。 对于封溯发送来的这条消息,陆时遥看到的第一眼就自然而然地信了,从没有想过封溯会骗她,直到第二天早上封从毓给她打来电话:“今天我和叶倾去医院看封溯,你要一起去吗?” 陆时遥闻言面容一滞,紧接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封溯住院了?” “他没跟你说?” “他怎么了?” “出了场车祸。”封从毓告诉她情况,“不是特别严重,伤了条腿,养半个月就好了。” 听到后面几句话,陆时遥微微放下了心,这时她又蓦地想到昨晚封溯给她发的消息,眼底闪了闪,又问:“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封从毓回道:“三天前。” 陆时遥抿起了唇。 等挂断电话,陆时遥立刻开车去了封溯所住的那家医院,又按着封从毓告诉她的病房号找了过去。 到了病房外时,房门紧闭,门口守着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看着像是保镖,陆时遥眼睛微眯,感觉到事态有些不对。 二人看到陆时遥后往她脸上打量了一眼,其中一个问:“陆小姐?” 陆时遥点了点头:“我来看看封溯。” 说话的那个男人将房门打开,陆时遥走过去,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眼,只一眼她便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封溯。 他穿着一身浅色条纹的睡衣,支着上身倚在床头,身上也没有盖被子,头微微别着撇向窗户的方向,眼眸低敛,不知在想着什么。 当视线掠过那条打着石膏的左腿时,陆时遥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大约是听到了病房外的动静,静静发着呆的封溯将头转了过来,抬眼往门口看去,当看到站在那儿的陆时遥时,他视线蓦地顿住,微微苍白的脸浮现出一丝意外。 像是心虚一般,他很快又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陆时遥。 陆时遥见到他的小动作,微微挑了下眉,她进了病房一直走到封溯床下才停下,眼睛盯着他的脸:“在开会?很忙?” 封溯避不开陆时遥的视线,只好抬起脸迎上她的目光,薄唇微张,轻轻地说:“只是不想让姐姐担心。” 他声音柔软,表情乖顺无比,看向陆时遥的眼中澄澈一片,加之此时脸色又微微地发着白,陆时遥一看顷刻间气就消了,其实她原本也就没怎么生气,更多的还是担心和紧张。 只是封溯的这句话陆时遥却没接,如果他真的不想自己知道他出车祸的事,替他担心,封从毓和叶倾那边他肯定会事先通一下气,但他没有这么做。 还有今早封从毓打来的那通电话,陆时遥不相信他是无缘无故打来的,封从毓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是知道了什么,那次在诊所输液时她就感觉到了。 一瞬间陆时遥心里面闪过好几个念头,但视线却一直落在封溯的身上。 最近气温不高,持续降温,而封溯又只穿了件薄睡衣,房间里还没有开空调,陆时遥看着都替他觉得冷,立刻扯过挤在床边的被子替他盖上,小心避开了他受伤的腿。 此时的陆时遥似是已经全然忘了她和封溯之间还有件纠缠不清的事,又或者还记得,只是那件事与封溯车祸受伤的事相比,眼下已经无法占去她的心力。 替封溯盖好被子后,陆时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又看向那条打着石膏的腿,问:“疼吗?” 封溯摇了摇头,笑起来:“不疼。” 陆时遥一点也不信:“除了腿还有哪儿受了伤?” 封溯眼睛闪了闪:“身上也有些伤,很轻微的擦伤。” 在经过昨晚被骗一事后,现在陆时遥对封溯的话只抱有五成的信任度,封溯说完她便投去怀疑的目光。 封溯毫不躲避她的目光,任她看着,他嘴角缓缓翘起,勾出一个弧度:“姐姐不信的话要看看吗?就在胸前。” 陆时遥闻言表情一顿,随之立刻收回了视线,如果是以前听到封溯说这种话,她完全不会多想,但现在她却感到了不自在。 第38章 38 姐姐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陆时遥没有搭理封溯的话, 见床头柜上摆着一个水果篮,她一眼看到里面有个雪白的梨,便问:“吃梨吗?我给你削。” 封溯点了下头。 她从篮子里将梨取出来, 又拿了水果刀一起去里面的洗漱间洗了洗,回来后她就坐在床边, 边削边问:“车祸怎么发生的?” 封溯目不转视地盯着那白皙纤细的手腕,握着梨灵活地转动, 很快落下来一长串果皮,现出里面雪白的梨肉,汁水充沛。 他忽然间觉得有些渴, 喉结微微滚动两下, 移开了视线:“走在路上不小心被人撞了。” 陆时遥握着水果刀的手一顿, 她抬起脸看过去:“不小心被撞了?” 封溯“嗯”了声, 眼睛却是看向了别处。 “不小心被撞了还需要保镖守在门口吗?”陆时遥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谎话。 封溯微微一默, 谎言这么快被拆穿令他感到有些后悔,只是被撞了一次,连智商都不够用了, 他应该事先就想好逻辑缜密的说辞的才对。 又想到不过短短十多个小时, 他连续撒了两次谎,还都被姐姐发现了,也不知道姐姐现在心里面在怎么想他…… 陆时遥不知道封溯心中所想, 见他低着眸沉默,不禁挑了挑眉, 正好手上的梨也削好了,她递过去:“先吃梨。” 封溯接过来咬了一口,甘甜丰沛的汁水经唇舌没入喉咙,原先的渴意与干涩瞬间得到缓解, 很快,他就将整个梨吃完,梨核丢进垃圾桶,他巴巴地看向陆时遥:“我想下去洗手。” 他伸着手,手上沾满了梨汁。 陆时遥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封溯的意思,这是自己腿伤了走不了,要她扶着过去,可如果想要洗手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方法,陆时遥直接站起来:“我去接点水过来。” 封溯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不到半分钟,陆时遥就端着一小盆水过来,封溯洗了洗手又擦干了,二人再次在床上和床下坐好,继续刚刚的话题。 封溯这次说了实话:“车祸不是意外,司机是受人指使才故意撞向我的,只是我反应得快及时躲开了,司机已经被我们的人扣下,具体是受谁指使还在盘问。” 陆时遥听了眼皮一跳,正如封溯自己所说,是他反应迅速才躲过了一劫,但饶是如此,他的一条腿也伤了,而如果当时他没有躲开呢…… 她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蓦地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是秦肇?” 封溯没有立刻点头,只是说:“有一半可能是他。” “那另一半呢?”陆时遥问。 “另一半可能就是封氏内部的人干的,也不排除他们与秦肇联手筹划的可能。” 陆时遥闻言沉默,她知道现在封氏内部分裂成了几方势力,在互相抗衡掣肘,而几方势力中,以封溯所站的这一派和另一方人为首,两边实力匹敌相当,一直以来都在暗暗较劲。 而封溯虽然年轻,回国也才半年时间,但他现在几乎已经接管了封氏集团,听封从毓说,自封溯进了公司以来,接连做出了几项关乎封氏发展的决策,也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不可预估的效益。 在学校时,他是另其他学生仰望不及的存在,在商场上,他又是百年难遇的商业奇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封溯年轻,有胆量,也有野心,更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落在一些利益相关人的眼中,自然就容不下他了。 内部有狼伺机而动,外面又有秦肇这样阴险的人眈眈而视,之前陆时遥从未主动去了解封溯的这些事,而现在忽然清楚了他此刻的处境,心中瞬间紧张了起来。 她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让封溯自己选择出国还是留下这个决定是或许错误的,如果早知道封氏内部这么乱,而将来封溯会面对虎狼环饲这样危险的处境,当初她就该阻止他出国。 陆时遥心里这么想着,口中便不由说了出来,封溯听了微微一笑:“那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姐姐不用自责,而且我一点也不后悔。” 陆时遥盯着他没办法动弹的那条腿:“腿都差点断了还不后悔?” 封溯依然摇头。 这一刻陆时遥就觉得有时候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或许真的不一样。 她坐在病房里又跟封溯说了会儿话,快到中午时,守在门口的男人拎了两个保温桶进来,交给陆时遥后又立刻出去了,继续守在病房外。 陆时遥先将小桌子给封溯搬到床上放好,之后打开两个保温桶,一层层取出来,发现一个里面装着营养丰富又适合封溯这类病人吃的食物,另一个保温桶中则是几样精致的家常菜,这是另外为陆时遥准备一份午饭。 她取出筷子和碗,和封溯坐着吃起来,正吃到一半时,封从毓和叶倾过来了。 二人进了病房,见陆时遥和封溯正在吃饭,笑了笑:“来得还真巧。” 陆时遥问:“你们吃了吗?” 叶倾点头:“吃完了过来的,原本想早点来的,从毓忽然有事耽搁了会儿时间,索性在家吃了午饭再来。” 陆时遥听了这话眼皮不由一挑,往封从毓身上看过去,早上他打电话给她时说待会儿一起过来这边,谁知她先到了,在这儿等了半天,封从毓和叶倾也没有来,封从毓突然有事,她是不太信的。 “我是真的有事。”大约是看出来了陆时遥眼中的怀疑,封从毓挑了挑眉解释。 叶倾看见两人一个不言不语,另一个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不禁疑惑:“你们俩在打什么谜语?” 陆时遥默默收回视线,笑着和叶倾说:“没什么。” 她继续吃饭,听着封从毓和叶倾关心封溯的身体,当提到那个受人指使开车撞向封溯的司机时,封从毓眼睛一眯:“查出了一点苗头,证据指向了封天杨。” 封溯说:“封天杨不会做这么狠的事,这有些像秦肇会使的手段,可以让人去查一查最近封天杨和秦肇有没有过联系。” 封从毓应下:“我会让人去查的。” 又待了一个多小时,封从毓和叶倾打算先走,陆时遥觉得她在这里待的时间也够久了,于是想跟他俩一起,只是还未等她从椅子上站起,不过是身体微微动了动,便听封溯忽然开口:“姐姐,我想喝水。” 她动作微顿,不由看向他的唇,两片淡色的唇瓣看上去确实干巴巴的,一副缺少水分的模样。 片刻后她还是站了起来,却不是与封从毓和叶倾一起离开,而是拿了水杯去倒了杯水回来,等封溯喝完,夫妻俩早已经消失在了病房外。 封溯喝了满满一杯水,唇上变得润泽许多,他舔了舔唇,扫尽唇瓣和嘴角处的水渍。 “还要吗?”陆时遥问。 他摇头:“不要了。” 陆时遥又坐了会儿,心里遗憾着刚刚没有来得及跟上封从毓和叶倾离开的脚步,眼下再提想走却是不怎么好开口了,尤其是她还感到封溯的视线一直轻轻落在她身上。 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时,陆时遥忽然听封溯问道:“姐姐想走了是不是?” 她一默,没有应声,也没有否认。 封溯眼底闪了闪,继而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我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也没人和我说话,姐姐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又是这样的语气…… 哪怕知道这是封溯在跟自己耍小心机,故作可怜,陆时遥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软了。 她也清楚其实就算她留在这里,也与封溯说不了多少话,多半时候还是各做各的事,真要想解闷不如看看电影综艺,封溯其实只是想她留下来。 想到他伤了一条腿,陆时遥再一次软了心肠,到底还是答应了:“我再待一会儿。” 封溯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陆时遥低头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一点多钟,便问:“困不困,要不要睡一会儿?” 封溯的眼皮已经微微地眯起,他又强行睁开,向陆时遥确认道:“姐姐不会趁着我睡着以后偷偷溜走吧?” 陆时遥听见这话,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了多年以前初见封溯的那一晚,时间跨越了这么久,他仿佛还和当初一样,没有一丝安全感。 “不会走的,我就坐在这儿等你睡醒。”她开口。 得到了保证,封溯这才躺下,安心地闭上了眼。 陆时遥伸手关了床头的灯,又去将窗帘拉上,病房里瞬间陷入一片安静的昏暗,她坐回原处,听到自床上传来的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封溯已经睡着。 封溯睡了整整两个小时,陆时遥便在床下坐了两个小时,期间她靠着椅子眯了会儿,很快醒来,之后便靠着手机打发时间。 陆时遥倒也没觉得封溯睡了有多久,她正看着一条娱乐新闻时,听到床上发出轻微的动静,抬眼看过去才发现是封溯在动,他似乎是想翻身。 想到他受伤的腿,陆时遥心里一紧,正要出声叫醒他时,却见封溯眼睫轻颤,下一秒缓缓睁开了眼。 他睁眼后没有恍神发怔,而是第一时间撇过头来看向床边,当看到床底下好好坐着的陆时遥时,忽然一笑:“姐姐真的没走。” 陆时遥在昏暗中对上他发亮的眸子,捧着手机的手蓦地紧了紧。 沉默了数秒,她别过了脸,伸手将灯打开,顷刻间房间里又恢复了明亮。 “姐姐。”封溯轻轻唤了一声,音色微哑。 “怎么了?” “我想上厕所……”封溯无辜地眨眨眼,“睡觉前水喝多了。” 第39章 39 将姐姐弄哭了。 封溯歪着头看向陆时遥, 头发微微地凌乱,有几缕软趴趴地垂落在额前。 因着刚睡醒,他眼底水光一片, 仿佛还带着未消散的雾气,表情显出几分迷茫, 看着乖顺无比……如果忽略他刚刚说的话。 他一条腿打着石膏,想上厕所必然要人扶着去, 而陆时遥也不可能像先前他想洗手时端个盆过来给他。 陆时遥垂了垂眸,想到外面守着的那两个保镖,便说:“我去叫人进来。” 她站起来, 刚往外面走了两步, 封溯又将她喊住:“我不喜欢他们碰我, 姐姐扶我过去吧, 扶到洗手间外面就行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 陆时遥不禁一默,脚下的步子也停住了,她挑着眉回头看他:“要是我不在这儿你怎么办, 也不让他们碰?” 封溯弯着眼一笑:“可是现在姐姐不是在这儿吗?” 陆时遥知道他就是仗着现在自己受伤, 她又容易心软,才这样肆无忌惮,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成功了。 她又走回床边, 小心地扶着封溯从床上下来,过程中一直提醒着“小心腿”, 好不容易将他扶到了洗手间外,她不太放心地问:“你一个人行吗?” 封溯眨眨眼:“那姐姐扶我进去?” 陆时遥便不理他了。 封溯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扶着门框进了里面,将门掩上前, 他突然说了句:“一个星期已经过去了,姐姐你想好了吗?” 陆时遥一怔,等反应过来封溯话里的意思时,洗手间的门已经关上了,她站在门外,里面细微的声响隔着门板传入耳中,耳根微热,又想到封溯的那句话,原本平静的内心仿佛被丢进了一颗石子,瞬间泛起了波澜。 她默默调整着呼吸,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既然封溯先提了,这会儿谈一谈也好。 洗手间里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不多时,门被封溯打开,陆时遥又扶着他坐回床上。 亮堂堂的灯光下,房间里悄然无声,封溯的视线一直落在陆时遥身上,似在等待一个答案,而陆时遥在心里再三整理好措辞,确认没什么问题后,红唇微张:“这几天我认真想过了——” 可是她不过刚说了一句话就忽然被封溯打断:“不管姐姐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不会放弃对姐姐的喜欢的,哪怕姐姐现在要拒绝我。” 陆时遥接下来想说的话瞬间堵在了喉咙里。 她的答案毫无疑问是拒绝,她还想劝着封溯重新认清他对自己的感情,不要将曾经的相互陪伴产生的姐弟情以及孺慕之情误作为爱情。 但封溯这么一说,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显然他也猜到陆时遥会拒绝他,于是抢在她之前表态。 这种行径无异于耍赖,但陆时遥也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清楚就算她说再多拒绝的话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于是只能沉默。 封溯见她不开口,笑了笑:“姐姐不说话的意思是接受了我的感情吗?” 此时的封溯又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翘起的嘴角显出一丝不正经,陆时遥唇角微扯,余光却不经意掠过封溯垂放在床上的手,此时那只修长匀称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扯着身下的床单,仿佛昭示着主人心里的紧张不安。 陆时遥目光一顿,心里原先的慌乱情绪瞬间去了一大半,原来封溯也在紧张,只是面上看着比她镇定,她不禁有些想笑,可蓦地想到什么,眼底闪了闪,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自封溯渐渐长大以后,陆时遥几乎再未见过他紧张不安的样子,他任何时候都是从容又镇定的,在学校时是这样,回国后也一直如此,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为之变色。 陆时遥还记得当初封溯将要中考,临考前的那段时间她紧张不已,封溯反是最镇定的一个,最后还反过来安抚劝慰她。 但现在一向从容不迫的他忽然间显露出从未有过的紧张情绪,尽管没有表现在脸上,却因流露在不起眼的细节处而更让人动容,陆时遥看在眼里,一时间有些不知该作何感想。 自从隐隐觉出封溯的心思后,她一直逃避着,也是因为不想面对今天的这一幕,因为一旦说开,她和封溯的关系就再不可能回到从前。 而眼下她和封溯终于有机会坐在一起好好谈一谈,她也明明已经想好了说辞,却先是被封溯打断,刚刚又瞥见那只攥紧的手,再多的话也无法宣之于口。 房间里静悄悄的,二人都沉默着,封溯的视线依然落在陆时遥身上,似乎还在等着她的回答,陆时遥则是静静敛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似才过去了短短的一瞬,一片沉寂之中,陆时遥终于缓缓抬起了头,她看向封溯,神色认真:“我不清楚你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但——” 她甫一开口时,便见封溯微微动了动身体,垂放在身侧的手也抬了起来,当她说完第一句话,“但”字后面的内容还没有说出口,眼前一闪,再下一秒,微凉的手心覆在了她的唇上…… …… 封溯突然之间的举动令陆时遥当场懵住,她脑海里登时一片空白,想说的话也瞬间全忘,等她终于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正嘴巴被紧紧捂着。 她尝试着张嘴,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最后只好用眼神示意封溯将手拿开。 可封溯此刻却没有看向她,眼睫低垂着,灯光下,微微苍白的脸上落着大片阴影,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过了很久,那细密纤长的睫毛轻轻地一颤,下一秒封溯抬起眼看向陆时遥,脸上神色不明:“我不想听姐姐说话。” 他仿佛赌气似的说出这么一句,陆时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惊讶于他做出这样无赖的举动,又说出这样无赖又孩子气的话,而且表现得如此理直气壮…… 他说给她一个星期时间考虑一下,她想好了答案,现在坐在这儿与他敞开心扉谈话,却每在将要给出答复时,他将她打断,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明显只是想听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陆时遥想通了,心里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这时,捂着她嘴的手渐渐地松了,她缓了缓气,想等着封溯将手彻底移开时与他好好地说一说,未料前一秒那微凉的手心刚一松开,下一刻眼前一暗,唇上又立即覆上了一片温热的柔软,根本不给陆时遥任何反应的机会。 唇瓣相贴,鼻尖抵着鼻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恍惚中,陆时遥想到了那天傍晚,封溯似乎也是这样亲了过来,只是那时床上的人是她,她也闭着眼,不用想着要怎么面对,但现在她和封溯都醒着。 陆时遥脑海里恍惚了一瞬,终于渐渐地回过了神,唇上的温热犹在,虽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抬手抵上那距离她不过半尺的胸膛,一瞬间,一阵阵勃发的热度以及有力的心跳自胸膛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传至她手上。 手背微微地发着烫,一如陆时遥此时的脸。 闭了闭眼,陆时遥轻轻推了推封溯的胸膛,那身体却纹丝未动,仿佛山一样,唇上的柔软也没有松动半分,她只好用上力气再次推了推,封溯依然不动,唇反而贴得更紧了。 这之后,陆时遥和封溯一个推,一个贴,你来我往,相互较着劲。 “封溯……” 陆时遥尝试多次都没能推开他,心里愈发慌乱无措,她艰难地喊出声,声音破碎,隐隐带着哭音。 听见她的声音,封溯身体一僵,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脸,于是那紧贴的薄唇也终于离开了陆时遥的唇瓣。 封溯去看陆时遥的脸,当见到那清凌凌的眼中盈盈闪着水光时,他目光一颤,脸上顿时显出几分慌乱和不知所措:“姐姐……” 他似是下意识地朝着陆时遥的脸伸出手,想替她抹去眼角的晶莹,却在就将触碰到时,陆时遥蓦地偏了偏头避开了,封溯的手落了空,微微愣住,半晌没有收回去。 趁着这个间隙,陆时遥抵在他胸膛上的手再次用力,而这次封溯没有防备,因着这一推,身体一下向后倒去。 他本就保持着坐姿,这一倒最后只是靠在了床头,床头垫了枕头,发出一声不是那么重的闷响,只是不幸的是,倒下去的时候无意中牵动了受伤的那条腿,当上身靠在了枕头上,阵阵疼痛也从腿部传至全身。 他忍住没有发出声音,脸上的表情也很好地维持住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脸色到底还是苍白了几分,陆时遥一眼就看了出来。 “碰到腿了?”她声音里显出焦急。 等腿上的疼褪去,封溯朝着陆时遥安抚性地一笑:“没事。” 他更在意刚刚看到的那片泪花,抬眼看过去,原先的那片晶莹此时已经沿着眼眶晕染开来,沾湿了眼睫。 自遇见陆时遥以来,封溯从未见她哭过,眼下姐姐不仅哭了,还是被自己弄哭的…… 方才无措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他抿了抿唇,又微微张开:“姐姐你别哭……” 话一出口,才发现声音竟是沙哑且微微哽咽着的。 第40章 40 姐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陆时遥听着那微微哽咽的声音, 诧异地看了过去,封溯脸上除了苍白了些,其他倒还好, 眼睛里也没有掉出泪水,她不由笑道:“怎么还像是要哭了?” 她突然之间露出笑容, 令封溯蓦然一怔,听着胸腔中不受控制加速跳动的心跳声, 他微微别开了眼:“明明是姐姐先哭的。” 陆时遥便挑起眼皮:“我为什么哭你不知道吗?” 封溯自然知道,短短几分钟里,他不仅将最爱的姐姐弄哭了, 自己也险些破防, 只是想到不久前他贴着姐姐时的一幕, 唇上仿佛还留有那时温热柔软的触感……他又忍不住心襟一荡。 他抬了抬眸, 看向陆时遥的表情认真了许多:“姐姐讨厌吗?” 陆时遥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讨厌什么?” “我刚刚亲姐姐的时候, 姐姐讨厌吗?” 封溯重复了一遍,陆时遥闻言也不禁回想起那一幕,唇上莫名一热…… 刚刚封溯亲过来的时候她先是恍惚, 随即感到抗拒, 这才想推开他,只是抗拒的原因里并没有讨厌,更多的或许是心慌意乱。 她眼底微闪, 随后说:“不是讨厌不讨厌的问题——” 还未说完又被封溯打断,他脸上笑起来, 眼底亮如星辰:“姐姐不讨厌的是不是?” 陆时遥一默,这是她今天第三次被封溯打断了,原本还想好好地与他谈话,现在显然不可能了, 气氛也早已不对,她于是掀了掀眼帘睨过去:“不许再打断我,让我说完。” 封溯只好抿起了嘴巴。 “也不许再动手动脚。” “知道了……” 陆时遥这才继续刚刚的话:“不是讨厌不讨厌的问题……我一直将你当弟弟看待,你不是也从小喊我姐姐吗,怎么会对我起这样的心思?你是不是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感情,或许……或许是弄错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语气渐渐变得迟疑,眼中也露出一丝迷茫,似乎是真的不明白封溯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这种感情。 封溯先是沉默,薄唇紧抿,片刻后他直视着陆时遥迷茫的双眼,漆黑的眼底藏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小的时候确实只将姐姐当亲人看待,后来长大一些,看到姐姐被别人触碰,心里就会感到莫名烦躁,这才渐渐意识到对姐姐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他仍然记得当时姐姐要去相亲,他一整天焦躁不安,如果心中不是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他或许会直接将姐姐关在家里。 “只是那时候我还小,我知道说出来姐姐也不会信,只能藏在心里面。再后来出国,在国外的那几年,我每天都在想姐姐,又害怕姐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还好姐姐等我回来了,我好不容易又回到姐姐身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的。” 他这一番剖明心迹的话无异于告白,陆时遥听了轻轻垂下眼睫,果然是在出国前吗? “如果,”封溯看着她,薄唇微张,“前几年姐姐选择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可能还会默默祝福,但现在我回来了,姐姐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他语气一转,突然霸道起来,话语中毫不掩饰自己对陆时遥的占有欲,陆时遥闻言心里一惊,抬眸看过去,望见他眼中闪烁着微光,又暗又沉。 她心跳忽然变得急促,又隐隐觉得眼前这个靠坐在病床上的人有些陌生,就算前段时间她发现了封溯的心思,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但很快,封溯眼里暗沉的光便消失了,他弯着眼笑了笑,又说起原先的话题,声音又低又软:“姐姐既然不讨厌我亲你,和我在一起试一试好不好?我一定比任何人都要爱姐姐。” 陆时遥不由沉默,她发现自从说开之后,封溯就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关,什么话都敢说,毫无遮拦。 听着“爱”这个字眼儿,她脸上微热,好在心里面尚保存着几分理智,没有迷失在封溯的低声软语中,她摇了摇头说:“我不会跟你试的。” 她一开始的答案就是拒绝,没理由谈着谈着就改变了心意,哪怕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哪怕她稍微有过动摇,但现在冷静下来,她还是坚持最初的决定。 封溯脸上神色不变,只是执着地看着她问:“为什么?” 陆时遥眼睛微微眯起,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别处:“我过不去心里这一关,我一直拿你当小辈当亲人看待,突然间你告诉我你……喜欢我,你觉得我会是什么心情?” “所以姐姐只是暂时不能接受对不对?”封溯也低了低眼,很快又抬起,“这个简单,从前我们一直是以姐弟的身份相处,以后改变相处模式就行了,以后我们就像正常的男女那样相处好不好?不过前提是姐姐不能躲着我。” 陆时遥觉得封溯可能没听懂她的意思,她只好再说得直白一些:“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你不要再将心思放在我身上。” 封溯眯起眼睛:“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和姐姐之间几乎不存在任何阻力,只看姐姐你肯不肯。” 陆时遥见与封溯根本说不通,心里顿生一股无力和烦躁,她突然觉得病房里有些闷,令她呼吸不畅,于是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不等封溯有所反应,她拎过一旁的包转身就走,刚走到房门口,手还未碰上门把手,忽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砰”响,她连忙回过头,然后看到封溯整个人摔在床下…… 刹那间,陆时遥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立刻返身回去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去搀封溯的胳膊想将人扶起,手刚碰上那胳膊,却被他用右手紧紧握住,仿佛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姐姐别走。” 陆时遥想抽出手,奈何封溯握得太紧,她只好暂时忍下,尽量语气平静地与他说:“你先起来。” 封溯却不动,执着地看着她:“姐姐先答应我。” “你拿自己的身体威胁我?”陆时遥脸色沉下来,眉心皱起。 封溯抿唇不语,眼轻轻敛着,没有否认。 陆时遥见状,胸口一阵起伏,她从来没觉得封溯这么让她生气过,不仅仅是生气,更多的是伤心失望。 地上是冰凉凉的大理石砖,他身上又只穿了一层薄薄的睡衣,眼下还是这种冷天,她要是走了,他打算在床下待多久? 他是不是就算好了她会心软? 如果不是手还被封溯紧紧握着,陆时遥此刻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就走。 病房里静默沉寂,床下的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陆时遥和封溯互相看着对方,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眼神固执倔强,视线碰在一起,却谁都不肯先开口。 封溯倔,但陆时遥比他更倔。 头顶上的日光灯照着整个房间,明亮无比,紧张的气氛下,连灯光也好似被感染,电流变得不稳定,忽然间闪烁了几下,一阵短暂的明明灭灭之后,最终又恢复了正常。 封溯因为灯光的忽明忽暗本能地眯了眯眼,等缓过这一瞬,他再次对上陆时遥的眼,却见面前的这双清眸倔强地望着自己,眼底却盈盈闪烁,仿佛有水光在轻晃。 他蓦然就想到不久前姐姐被他弄哭的情景…… 垂放在身侧的手不由攥了攥,沉默良久,最后他还是渐渐松开了紧握着陆时遥的右手。 手背上的力度慢慢地消失,等彻底松开,陆时遥立刻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封溯看见她的动作,抬起头:“姐姐要走?” 陆时遥没有应声,静静地转过身朝门口走去,最后离开了病房。 这次封溯没有再用极端的方式阻止她,他看着房门被打开,又被轻轻地掩上,那道背影就这样消失在了门外,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他眼底微暗,轻轻垂下了眸。 离开房间的陆时遥却没有立刻就走,她站在门外,对着其中一个保镖说:“封溯摔了,你进去扶他到床上,再叫个医生过来给他看一下。” 等对方应下,陆时遥才沿着空荡荡的走廊往电梯的方向去,走着走着,她脑海里蓦地闪过封溯坐在冰冷冷的地上的模样,又想到他说过的不喜欢别人碰他,脚下的速度不禁就慢了下来。 缓慢地走到了电梯前,伸出手摁下底层的按钮,站在电梯口静静地等待,视线落在那一方小小的显示屏上,看着楼层号一跳一跳,最后终于停止不动,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梯里空无一人,于是不会有谁催着陆时遥快点进来,她一直没有要进去的动作,短暂的几秒钟后,电梯门又缓缓地关上。 陆时遥默默吐出一口气,紧了紧手心,到底还是听从了自己的心意,认命般地转身沿着走廊又走了回去。 刚走到门口,她便听到一声淡漠的:“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起来。” 门只轻轻掩着,开了道很大的缝,陆时遥站在门口,病房里的情况尽入眼底,封溯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眼眸半敛,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封溯拒绝搀扶,保镖只好又退出了病房,走到门口时看到陆时遥,很自然地喊了声:“陆小姐。” 声音传入房中,正伸出手想扶住床脚的封溯闻言手一顿,立刻抬起头往门口看过去,随之便与陆时遥平静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 第41章 41 侵蚀占据她的整颗心。 “姐姐?”看着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 封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低喃。 陆时遥让保镖去找医生过来,然后沉默地走进病房, 停在了封溯面前,她敛着眼皮望着地上虚弱的青年, 静默良久,终于朝他伸出了手:“起来。” 望着眼前白皙柔软的手心, 封溯微微一怔,随即心跳控制不住地变快,胸腔中各种情绪汹涌而来, 他眼底一闪, 强压住微扬的嘴角, 也抬起手握了上去。 陆时遥扶着他坐回床上, 很快保镖将医生带了过来。 医生看了看封溯打着石膏的那条腿, 仔细检查过后说:“没什么事,不过之后要小心点,可别再摔了, 尤其这几天更要注意, 腿伤不是小事,现在不放在心上以后难免要落下毛病。” 陆时遥谢过医生:“我知道了。” 等医生离开,房门关上, 病房里又静了下来,陆时遥在床下站了会儿, 余光瞥见封溯额角的湿汗,身子一转进了洗手间。 片刻后她端了盆温水过来,里面放着毛巾:“洗一下手,把脸也擦一下。” 因为刚刚那一出, 封溯脸上出了不少冷汗,黏糊糊的有些难受,见姐姐还是关心自己的,他心里一暖,立刻乖乖地照做。 温热的毛巾捂在脸上,几秒钟后再拿开时,原本苍白的脸多了一分红润,陆时遥看着觉得顺眼了许多,又默默将水盆和毛巾放回了原处。 保镖将晚饭送过来,二人闷声吃饭,偌大的房间里只时不时响起筷子夹菜的声音,全然没有了中午时的温馨气氛。 陆时遥全程不发一语,只低头看向自己自己面前的菜盒,吃到一半时,她蓦地听到一声轻轻的:“姐姐,我错了……” 她手一顿,抬眼看过去,坐在床上的封溯也正看着自己,双眸黑亮清澈,表情乖软,一副温顺听话的模样,仿佛不久前用自己的身体威胁来她的人不是他一般。 陆时遥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然后低头继续吃饭,几分钟后她将碗里的饭全部吃完,再去看封溯时,才发现他依然看着自己,碗和筷子都放在小桌子上,碗里的饭几乎未动。 “不饿?”她淡淡问。 问出口的下一秒,封溯眼一闪,立刻拿起了筷子,动作迅速得像是生怕又惹了陆时遥不高兴,陆时遥唇角微扯。 等封溯三两口解决了碗里的饭,陆时遥将一堆饭盒收拾好,然后站起来,再次拎起了包。 封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动作,抿了抿唇又张开,轻声问:“姐姐明天还过来吗?” 陆时遥没应声,径自走向门口,一直到打开房门她才说了句:“我回去拿几件衣服。” 之后她便消失在门外。 封溯愣在了床上,好一会儿才从刚刚的话语中回过神,眼睫轻轻垂下,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扬。 他好像……赌赢了。 如果当时什么也不做,就那么放任姐姐离开,依姐姐的性子,之后恐怕不会再来,往后也只会越来越疏远自己,好在姐姐还是心软了。 只是想到那双盈盈的泪眼,封溯嘴角扬起的弧度又微微一滞,心中笼罩起一层雾霭,赌赢了似乎也没有那么高兴。 过了近一个小时,陆时遥再次回到了病房,手里拎了一个手提袋,里面放着一些日用品和换洗的衣物,她已经打算这两天都住在这儿了,明天周末在这里待一整天,等上班后,她就晚上过来。 封溯住的是医院的高级病房,除了配套的洗手间外,还另有一间单人休息室,封溯床头边有一个按铃,直通那间休息室。 陆时遥看过了,里面的被子床单都是新的,干净整洁,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又走出去对封溯说:“晚上我睡里面,你要是腿疼或者想上厕所,就按铃叫我。” 封溯听话地点头。 “不要自己扛着。”陆时遥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好。” 陆时遥又看了眼时间,快八点,虽然时间还不算晚,但考虑到封溯现在受着伤,还是该早点休息,只是想到什么不禁问道:“你腿伤着,碰不了水,你打算怎么办?” 封溯笑着说:“淋浴间里有准备包腿的防湿用具,洗澡不碍事的。” 陆时遥多问了一句:“不会浸水吧?” “不会的,前两天都是用的那个。” 她这才放了心:“你衣服放在哪儿?” 封溯指了指储物柜:“中间那层有套睡衣。” 陆时遥按着他的指示将睡衣取出来,然后扶着他进了洗手间里的淋浴室,淋浴头下放置了一张矮凳,正好可以让封溯坐着。 封溯坐在那儿,从一旁取出包腿的防具,陆时遥也看了两眼,因为没见过这种东西,看的时间不知不觉就久了些。 “姐姐。” 突然听到封溯喊她,陆时遥将视线从防具上移开,疑惑地看过去,随之便看到封溯睁着黑漆漆的眼,双手正放在锁骨下的睡衣扣子上,这才意识到他是要脱衣服洗澡了。 她连忙移开眼,丢下一句“你自己小心些”,转身出了洗手间,并替他关上了门。 出去后,陆时遥没有立刻回休息室里,而是一直待在病房,留意着淋浴室里的动静,担心封溯洗澡时脚下打滑一不小心摔了。 十多分钟后,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也一直没有发出特别大的声响,陆时遥紧张的一颗心才渐渐落回原处,却在这时,她听见封溯在里面喊了声“姐姐”。 “怎么了?”她立即回应。 封溯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衣服没拿。” “睡衣我不是替你拿了吗?” “没拿全。” “少什么?” “内裤……” “……” 陆时遥眼皮一跳,想起来那会儿她确实忘了这个,但封溯也没有提醒她,她有些忍不住怀疑封溯是故意的,可惜她没证据。 她只好问:“放在哪儿?” 封溯回得很快:“柜子中间的抽屉里。” 他说的同时,陆时遥已经打开了储物柜并拉开了中间那层抽屉,随之便看到那里面放着一沓叠放整齐的深蓝色内裤。 她只略略瞥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视线,从前她和封溯虽然同处一屋檐下,但各自的私人衣物都会小心放好,几乎不会让对方看到,现在看到封溯的内裤,她由衷地感到一丝不自在。 陆时遥别着眼随便取了一件,然后走到洗手间外敲了敲门:“我进去了。” 封溯应了声“好”。 淋浴室和洗手间是连通的,中间有道推拉式磨砂门隔开来,靠近淋浴头的那一半可以随意推拉,另一半则是固定在原位置。 陆时遥进去之前本以为磨砂门是关好的,然而等她进了里面,视线自然而然地往淋浴室那里看过去时,才发现磨砂门并没有拉上……她心头一跳,想移开眼却已是来不及。 封溯虽然人坐在另一半磨砂门之后,但陆时遥仍是看到了他前伸的腿部以及□□的胸膛,因为没擦干,尚挂着水珠,在淋浴室有些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毫无心理准备地看到这一幕,陆时遥脑海中登时一片空白,随之她仿佛被扎到眼一般,迅速地别过脸,说了声:“你把门拉上。” 过了两秒,陆时遥听到拉门的声响,紧接着又听封溯轻声说:“门拉好了,刚刚是我忘了。” 陆时遥已经不想追究他是真忘还是假忘,她走到紧闭的磨砂门外将内裤直接挂在栏杆上,丢下一句“好了叫我”,便又走了出去。 之后不多久,陆时遥听到封溯喊她,于是进去将人扶了出来,封溯坐在病床下吹头发时,她则是拿了自己的衣服进去洗澡,等她也洗好,已经将近九点。 扶着封溯在床上躺好,陆时遥打算回里面的休息室,正要走时,手却忽然被拉住,她回头,见那双黑亮的眸正看着自己:“姐姐,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 陆时遥目光一顿,才明白过来封溯是在说之前没拉门的事,眼眸敛了敛又掀起,她面色如常地回了句:“没事。” 随后瞥向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封溯抿着唇,渐渐将手松开。 “你早点睡,夜里有事就叫我。”陆时遥最后又叮嘱一句,就转身进了休息室。 她在床上躺下,刚一沾上枕头困意便顷刻间席卷了大脑,明明今天并没有做多少事,却全身心都感到很累,非常累。 手腕上似乎还留有刚刚被握住的微凉触感,脑海中也忽然闪过在淋浴间里看到的那一幕,再一闪,又成了下午与封溯唇瓣相贴的画面。 极力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泛起了阵阵涟漪。 她想,封溯大概就是故意的,故意一直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好逐步逐步地侵蚀占据她的整颗心,让她一日日沉陷其中,直至无法拒绝,最终再也走不出来…… 可无疑他是成功的,尽管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她原本坚定不已的想法已经开始动摇,这才仅仅过了几个小时。阿昏 一片沉寂的黑暗中,陆时遥摸上自己摇摇欲坠的一颗心,问自己,陆时遥,你还能坚持多久? 第42章 42 白玫瑰。 陆时遥一觉睡到自然醒, 醒来时已经快九点,她睁着眼望着头顶雪白的墙壁时,恍然想起自己这是在医院, 而昨晚封溯似乎并没有按铃叫她。 想到封溯,她立刻起床穿着拖鞋走到外面的病房。 封溯已经醒了, 正靠坐在床头,面前摆着一张电脑桌, 双手放在笔记本的键盘上打字,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过去, 原本清冷淡漠的脸上转瞬间扬起笑容:“姐姐早。” 陆时遥走到床边, 低眉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问:“你夜里没去洗手间?” “去了, 但是姐姐在睡, 我就没吵醒姐姐。”封溯边说边看了眼自己的腿, “这条腿不是完全动不了,下床后扶着东西慢慢走就可以。” 陆时遥脸上没显出什么表情,只是说:“既然你自己也可以, 那我晚上也不用再待在这儿了。” 似是没料到陆时遥会这么说, 封溯微微张了张嘴,随后又沉默,过了会儿才轻声说出一句:“腿晚上可能会疼……” 陆时遥却没有再回应, 扯着嘴角转身去了洗手间刷牙洗脸,之后又和封溯一起吃了早饭。 这一整天陆时遥都待在了医院, 封溯坐在床上处理公司的事,陆时遥则是大半时间都窝在休息室里,除了吃饭时能与封溯碰上面,再说一两句话, 其余时候他们两个都是各自做各自的事。 陆时遥觉得这种状态似乎不太对,她原本之所以会愿意住下来,还是考虑到封溯现在行动不便,需要照顾。 但这一整天下来,不管是去洗手间还是下床拿东西,封溯从未喊她过去帮过忙。 陆时遥其实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但封溯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想让她走的意思,反而不停地让人送些书、游戏机过来给她打发时间。 晚上陆时遥又住在了医院,第二天早上她直接从医院出发去公司上班,走前,封溯笑眯眯地说:“姐姐下班后早点过来,我今天让人买桥记的糖醋排骨和醉蟹。” 糖醋排骨和醉蟹是桥记的两道名菜,陆时遥最爱那道醉蟹,可桥记每天接待的客人都是定量的,且需要提前预订,而一般人基本预订不到。 陆时遥知道封溯这是在用美食蛊惑她,闻言眼一闪,说了声“好”。 到了公司附近,她停好车正准备下车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对方自称是花店的工作人员,和她核对过姓氏后说:“我就在您公司楼下,有束花需要您签收一下。” 陆时遥眼皮一跳,立刻想到了秦肇,不禁奇怪今天送花的人为什么没有直接送去办公室,却也没有多想,她不带一丝犹豫地说:“那花我不要了,你扔了吧。” 对方却说:“陆小姐,我们店里有规定,不允许私自扔顾客的花,还是麻烦您来签收一下。” 他语气礼貌,陆时遥也不好为难一个送花的人,只好说:“麻烦等我两分钟。” 她下了车往公司大楼方向走去,走到楼底时,看到一个身着工作服的小哥,只是对方手上捧着的却不是陆时遥以为的红玫瑰,还是一束白的,不由眯了眯眼。 她走过去,对方确认了身份后,拿出笔:“麻烦在这边签个字。” 陆时遥一边签字一边问:“买花的人姓什么?” 大约是顾客没有作保密要求,小哥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陆时遥:“是位姓封的先生。” 听到“封”字时,陆时遥握着笔的手蓦地一顿。 等送花小哥离开,陆时遥看着手中这么一大捧白玫瑰,思考该怎么处置,虽然没有得到具体名字,但她已经可以肯定买花的人就是封溯。 封溯不是秦肇,陆时遥没必要和之前一样直接扔进垃圾桶,但她也不想这么招摇地带进办公室,前阵子秦肇每天一束红玫瑰已经让公司很多同事议论纷纷。 这会儿距离上班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想了想,她又返身回到停车的地方,将花放进了车里,这之后才去了公司。 周一上班大家都没什么精神,陆时遥同样,一个上午效率极低,几乎不曾做成一件事,吃过午饭后休息了一两个小时,她才终于打起了精神,认真处理起了工作。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陆时遥又接到一通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号码上有“快递送餐”的标记,她想了下最近自己有没有买什么东西,得出的结果是没有。 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她还是疑惑地接了。 “陆小姐是吗,这里有一份您的外卖,我在您公司楼下,麻烦下来取一下。”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准确地喊出口自己的姓氏,陆时遥绝对会以为电话打错了,她让对方稍等,然后坐电梯下去。 等取完外卖再回到办公室,她找到钉在包装袋上的小票,看了眼上面的下单人,果不其然又是封溯,小票上还备注着她的手机号,让送到这边后直接联系这个号码。 陆时遥将外卖从包装袋中取出来,拆开一看,发现是一杯热奶茶和几份小甜品,而这个点儿正是吃下午茶的时候,她盯着这一堆东西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默默地将甜品吃完。 今天降温厉害,天气很冷,办公室里也没开空调,陆时遥直接将热乎乎的奶茶拿来焐手,等到变成温热的状态,她才插入吸管一口口喝了。 下班后,陆时遥没有立刻去医院,而是先回了自己的住处。 到了家,她先去看了眼阳台上的花草,确认长势都还不错后又在房间里待了许久,她也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恍惚出神。 和封溯待在一起时,她心里总是平静不了,被封溯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牵着走,每每对上他的双眼,总感觉被一汪汹涌的海水包裹,无法逃离,而只有回到这里,她心中才能彻底安宁。 在床边坐了近一个小时,见时间不早了,陆时遥才离开家去了医院。 见到封溯时,对方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过来,只是笑着说:“还以为姐姐今天不来了。” 陆时遥微微敛眸,避开他的眼问:“吃了吗?” 封溯摇头:“等姐姐。” 陆时遥一默,心想如果她今天不过来了呢?他就这么一直等着?连一通电话也不知道打? 紧了紧手心,告诉自己这就是封溯的策略,装乖卖巧,不动声色地让她心软,他最擅长这些了,她不能为此动摇。 不多时,门外的保镖送了晚饭进来,陆时遥看了眼,封溯的那份依然是用保温桶装的,自己的那份则是打包的饭菜,上面有“桥记”的标志,将打包盒一一拆开来看,里面果然有醉蟹和糖醋排骨。 陆时遥看着眼前的这些菜,默然不动,封溯提醒道:“姐姐吃吧,还是热的。” 她这才拿起筷子,默默地吃饭。 这个晚上又是相对无言,陆时遥本以为封溯会说起白玫瑰和甜点的是,但直到他们都洗完了澡,封溯都不曾提起,于是她也没有主动问。 第二天一早,陆时遥在公司大楼附近停好车时,又接到了送花小哥的电话,而她今天过来的时间要比前一天提前了一刻钟左右,小哥电话打得这么巧,仿佛能预测到她到公司的时间一般。 陆时遥过去签收时便问:“怎么每次你打电话给我时我都刚巧到了公司?你们送花的时间还不固定?” 小哥笑着说:“每次都是封先生打电话到店里,我才会出发的。” 陆时遥挑了挑眉:“你们店里还提供这种服务吗?” 就她所知道的,她朋友开的那家花店,如果有客人私下打电话下单买花,朋友只会在大概的时间范围内送达,就跟外卖差不多,而不会专门守着某个点儿出发。 陆时遥问完,小哥只是一笑,没有再说话,她便知道应该是封溯另外支付了一些费用。 最后小哥说了句“祝您生活愉快”就离开了,而陆时遥则是和前一天一样,将这捧白玫瑰放到了车里。 这天晚上,封溯依然没有说起花的事。 等到第三天时,不出陆时遥所料,她在公司大楼下再次和送花小哥见上了面。 小哥将花束递给她时,她问:“下次这个人再下单,你们店里可以拒接吗?” 小哥不好意思地微笑:“应该不行的呢。” 而且封先生出手大方,已经被他们老板私自认定为vip顾客了,小哥心里又默默补上一句。 当晚下了班,陆时遥将车开到医院后,直接从车上将那三捧白玫瑰抱去了病房,彼时封溯正坐在床上看书,当视线掠过陆时遥手上的花时,微微一顿,却没有作声。 见他这样,陆时遥眉微挑,随后抱着花走到他面前问:“好看吗?” 封溯心里有些摸不清楚陆时遥问这话的意思,不过仍是点了点头:“好看。” 陆时遥一笑:“既然你觉得好看,那就摆在你病房里吧,也多一丝生气。” 说着,就在两边床头柜上各摆了一捧,还有一捧则是放在了窗台上。 封溯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最后眼底微暗,声音有些轻地问:“姐姐不喜欢这花吗?” 陆时遥没有作声,他抿了抿唇又问:“还是说姐姐只喜欢红玫瑰?” 听封溯再次说起红玫瑰,陆时遥眼一抬,只见他整个人坐在那里,眼睑低垂,头顶的灯光照下来,眼下一片阴影,神色不明。 她皱眉,正想问“和红玫瑰有什么关系”时,封溯掀了掀眼睫,再次开口:“之前答应了送姐姐红玫瑰,只是又担心姐姐看到会联想到秦肇,这才送了别的,要是姐姐喜欢红玫瑰,那我以后就改送这个。” 陆时遥听了这一番话,先是回想了一下封溯什么时候答应过要送她红玫瑰,想了许久才隐约记起来似乎是前阵子去云山的那天他主动应下的。 可是这件事的本质问题和红玫瑰根本没有任何关系,陆时遥淡淡地说:“不管红玫瑰还是白玫瑰,我都不喜欢,你以后不要送了。” 封溯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发出一声:“我知道了。” 之后便没再说其他的话。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陆时遥觉得不对劲,但也不好问什么。 等到次日早上,她也确实没有再接到送花小哥的电话,只是下午的奶茶和甜品依然照旧,陆时遥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这个月的体重可能有点危险。 又过了两天,陆时遥从病房离开去上班,坐电梯的时候,那个一直守在门口的保镖也跟了进来,手里抱着一个纸箱,陆时遥当他要出去办事,也没有在意。 直到她走到停车的地方,保镖也一直跟在她身后时,她才觉出不对,转过身问:“怎么一直跟着我?” 保镖看着手里的纸箱:“这是封先生让我交给陆小姐您的。” 陆时遥便走过去看了眼纸箱里的东西,发现里面都是电热水袋、暖宝宝、小毛毯以及靠垫这些小物件,虽然不值多少钱,但眼下天冷了,这些物品再实用不过。 她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沉默片刻后还是打开了后备箱,让保镖将纸箱放了进去。 后来封溯又陆陆续续地送了陆时遥一些东西,因为都是些小物件,她也都收下了,能用的则用,暂时用不上的便放在后备箱中。 她初时也没有在意,直到某一日,看到车上放着封溯送的靠垫和平安福挂件,公司的办公桌上摆着封溯送的小型加湿器,膝盖上盖着封溯送的小毛毯,她才惊觉自己已然陷入了封溯精心编织的一张网中。 第43章 43 给封溯的围巾。 陆时遥在医院待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之久, 晚上下班后再去医院时,她提出了离开。 那时候封溯腿的情况已经好了一些,下地后移动时不再像前几天那样艰难缓慢, 而且陆时遥问过医生,只要封溯不故意做点什么, 晚上睡觉时腿是不会有问题的。 其实这会儿封溯已经可以出院了,在家里修养一段时间再过来拆个石膏就好, 但考虑到住在医院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在那么大的一栋别墅里反而不怎么方便,他于是一直在病房里住着。 陆时遥和封溯说起她要走时, 封溯先是沉默了片刻, 最后抬起头看向她, 露出笑容, 模样乖顺:“那姐姐常来看我, 我一个人在这儿也没什么人说话。” 陆时遥垂了垂眸,最近封溯一直这样,不管她说什么, 他都乖巧应下, 如果放在以前,他定然是要先说很多软话来使她心软留下。 她还是答应了,又叮嘱许多话:“隔两天我会过来一趟的, 你要是想要什么就跟我说。你一个人在这儿要乖乖的,晚上洗澡时小心腿不要碰到水, 有事就找医生。” 封溯笑眯眯地说“好”,陆时遥这才放心离开。 回到家后,陆时遥简单打扫了一下屋子,快十二点才洗完澡上床。 已经一个星期没在家里睡, 陆时遥本以为今晚会睡个好觉,但当她躺到柔软的床上后却出乎意料地失眠了,身体很累,但就是睡不着,她抱着被子翻了几个身,在一片漆黑之中幽幽睁开了眼。 这一夜一直失眠到凌晨两三点,陆时遥才终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只是睡得也不是多安稳,时不时就忽然醒一下,如此折腾到天亮。 第二天是周六,叶倾提前约了陆时遥出去逛商场吃饭,只是陆时遥早上起床以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眼下有些明显的乌黑,默默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拿粉底稍微遮掩了一下,这才出了门。 结果刚与叶倾碰面,对方就盯着她的脸问:“昨晚没睡好?” 陆时遥点头:“可能是在医院里睡了一个星期,习惯了那儿的床,回家里后一时间没能适应过来。” 可其实她并不是多么认床的一个人。 叶倾听了笑了笑:“过这么一两天就好了。” 二人找了家西餐厅吃饭,陆时遥点了份肉酱烩意粉套餐,正用叉子搅着盘子里的意粉时,忽然听对面的叶倾问:“封溯最近还好吧?这几天医院里忙,我也没去看他。” 陆时遥“嗯”了声:“恢复得还可以。” “那就好。” 又过了会儿,叶倾再次开口:“时遥……” 她喊了一声陆时遥的名字,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语气迟疑,陆时遥抬起眼看向对面,见叶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疑惑问:“怎么了?” 叶倾又迟疑了片刻,才继续说:“你和封溯——” 陆时遥眼皮一跳,不等叶倾说完,她几乎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那天叶倾和封从毓去医院看望封溯时,她已经确信封从毓是知道封溯的心思的,并且他似乎也看出来了自己和封溯那一阵的关系有些僵,于是打了通电话给她告诉封溯受伤的事。 当时在医院时看叶倾的反应,她应当还不清楚这事,许是后来问了封从毓吧。 而陆时遥的猜测也没有错,叶倾说:“你和封溯的事从毓告诉我了……你要是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一说,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陆时遥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心里一暖,她垂眼看着面前的意粉餐盘,举起叉子默默吃了两口,过了会儿开口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叶倾想了想说:“你和封溯关系特殊,这个问题我代入不了。我之前一直将你们当作姐弟看待,但说到底你们俩也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和从毓都不会多说什么。” 她又笑了笑:“如果你和封溯成了,其他倒也没什么,只是我俩的关系可能要变一变,你要叫我一声婶婶了。” 叶倾语带调侃,将陆时遥闹了个脸红,她睨过去一眼:“别瞎说。” 二人吃过午饭后,一边逛着商场一边聊天,叶倾挑衣服的时候还在说封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喜欢成熟稳重的,封溯做事稳重这一点不必说,只是年纪轻了些,不过等过上几年,他肯定就比现在成熟许多了。” “再说你,如果你还是因为容貌这一点而犹犹豫豫,我觉得倒也不必,你看你永远年轻,封溯虽然现在比你小,但将来肯定会看着比你还大,所以再怎么看,该为这件事而苦恼的人也是他才对,你也别想那么多。” 叶倾说了这么一番话,陆时遥也算听出来了,叶倾对她和封溯的事是持支持的态度,眼下正一个劲儿地给她做心理辅导呢。 她觉得无奈的同时,又不禁暗自感叹一句叶倾和封从毓不愧是夫妻,如果换做其他人知道这种事,十之八|九会评价一句荒唐。 叶倾去试衣服时,陆时遥看到角落里的围巾专区,便过去看了看。 今年的围巾又出了新款配色,偏向纯色系温柔风,陆时遥往年买过不少条围巾,现在也都好好地放在衣柜里,但见了新款,还是忍不住想买。 她拿了一条自己比较喜欢的试了试,正好这时叶倾试完衣服出来,她直接让店员将衣服帮忙包起来,见陆时遥在试围巾,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说:“这个颜色好看。” 陆时遥照了照镜子,也觉得不错,打算就买这一条了。 叶倾也看起了围巾,陆时遥问:“你也要买?” 叶倾摇了摇头:“帮从毓看看,他围巾少,还老是那几样颜色,想帮他再买条其他颜色的。” 她看了会儿又说:“你也可以帮封溯看看啊。” 陆时遥:“……” 不过过了片刻,她还是跟着叶倾一起选了起来,叶倾问:“封溯围巾多吗?” 陆时遥想了想:“不多,而且他不常围围巾。” 他似乎只有在初中以前围过围巾,后来几年里,不管天气多冷,他都不围,最后一次见他围围巾还是他将要出国之前的那个雪夜,她将自己的红色围巾替他围上。 最后,叶倾替封从毓选了一条深蓝色的,陆时遥则是选了一条烟灰色。 二人一起去付了钱,之后又逛了几个小时,天快黑时,才逛完了商场,各自回家。 晚上,陆时遥吃过晚饭后在房间里整理下午买的东西,当看到那个装着给封溯买的围巾的袋子时,忍不住将其单独拎了出来,往里面看了一眼。 看着看着,陆时遥便有些后悔,心想自己当时一定是脑袋发了昏,这才买下了它,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送出去。 又坐着想了会儿,陆时遥不想再为此费神,最后拎着袋子和买的其他东西一起放进了衣柜。 过了两天陆时遥去医院看望封溯,却见封溯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看,她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封溯面露失望:“姐姐没给我带东西吗?” 陆时遥一愣,细细回想了一下这两天封溯有没有让她带什么,得出的答案是没有,便说:“你让我带什么东西了?” 封溯眨眨眼:“我没让姐姐带,可是婶婶说姐姐给我买了围巾。” “……” 陆时遥想不到这才过了两天,叶倾就将这事跟封溯说了,不过她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好地维持住了,点了点头,语气自然地说:“嗯,买了。只是你现在还在住院,也用不上,我就没有带过来,等我下次再来医院时将围巾一起带来。” 封溯立刻笑眯眯地点头。 等周五晚上陆时遥再过来时,便将围巾带给了封溯,封溯坐在床上从袋子里取出围巾,当着陆时遥的面就围在了颈间,看向她问:“合适吗?” 如果他此刻上身穿着毛衣或外套,陆时遥肯定觉得合适且好看,只是他这会儿一身睡衣,和这条围巾其实并不怎么搭。 陆时遥看了眼,最后违心地说了句:“嗯挺好的。” 封溯不知信没信,不过嘴角翘起的弧度却是一直没下去过,而且也迟迟没有将围巾摘走,就这么裹在脖子上。 病房里开着空调,陆时遥忍不住说:“不热吗?” 封溯眯着眼摇头:“不热。” 陆时遥挑眉:“我以前不也帮你买过围巾么?你都没戴过几次。” 封溯眼一闪,垂眸回答:“不一样的。” 陆时遥沉默,随他去了。 几分钟后,她又开口问:“你哪天出院?” 封溯报了个日期。 陆时遥翻了下手机上的日历,然后说:“那天我要上班,就不过来接你了。” “……好。” “你出院以后还是要注意着腿,遵循医嘱,不要胡来。” 陆时遥叮嘱了几句,封溯都一一应下,她又待了一会儿,便打算走了,临走前,封溯忽然问了一声:“元旦那几天姐姐不加班吧?” 他突然提起元旦,陆时遥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想了想现在也才十一月底,距离元旦还有一个月,她回了“应该不吧”,便转身走了。 第44章 44 你男朋友让我们和你说声对不起。…… 没过多久, 封溯就拆了腿上的石膏出了院。 之后陆时遥去过别墅两次,在那里和封溯吃了两顿饭,但并没有过夜留宿, 而封溯也不再和以前一样想尽办法让她留下,似乎开始懂得了尊重陆时遥的意愿。 很快, 距离元旦愈发近了,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但陆时遥其实对此并没有多少感觉,因为元旦放假出去玩儿的人多,往年陆时遥也都是待在家里, 不想出去凑热闹。 还剩下最后几天时, 她坐在办公室里听到同事们谈论放假后要跟对象去哪里哪里玩儿, 忽然就想到在那天在医院时封溯问的那句话。 陆时遥相信封溯不可能无缘无故问她元旦加不加班, 只是想到至今为止封溯并不曾在她面前再提起有关元旦的任何事, 她也就没有再想,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一直等到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跨年夜的当天, 陆时遥中午休息时, 忽然收到了封溯发来的消息:[今天下了班我去接姐姐吧。] 陆时遥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临到午休时间快要结束时才回了句:[你别自己开车。] 她还是不放心他的腿。 封溯很快回复她:[好。] 因为快要放假,大家都不想加班, 便早早将该完成的工作赶紧完成了,下班前的一两个小时, 几乎所有人都没了上班的心思,偷偷地拿起手机摸鱼。 陆时遥也只当作没有看见,等到下班点一到,所有人关电脑、收拾东西, 陆陆续续地走光,办公室里瞬间空了,陆时遥走在最后,等电梯的时候又收到封溯的消息,告诉她他正在公司大楼外。 一路乘电梯下去,到了一楼时,陆时遥看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走出去在门口找到了封溯,对方见到她,唇角微扬:“姐姐。” 陆时遥的视线掠过他脖子上的浅灰色围巾,目光微顿。 今天封溯穿了件黑色长款毛呢大衣,里面搭了件米色的毛衣,他身高腿长,身形宽阔,将大衣很好地撑了起来,更显挺拔俊逸,再搭上颈间的围巾,出入公司大楼的人纷纷往他身上看了过来。 相比之下,陆时遥就没有封溯那么耀眼,主要是入了冬,天气寒冷,她一身衣服都以保暖为主,上面一件厚厚的羽绒服,下身是件牛仔裤,脚上则是一双雪地靴。 陆时遥将视线从封溯身上收回来,扯扯嘴角说:“走吧。” 往停车地方去的路上,因为冷,两个人一开始都没开口说话,走了一小段路,陆时遥听见封溯忽然问了声:“姐姐今天出门没围围巾吗?” 她闻言微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封溯眼睛往下都埋在围巾里,她敛了敛眸回道:“没有。” 到了停车的地方,坐进车里,陆时遥将包放到主副驾驶座中间的搭手上,然后将暖气打开,又问:“去吃饭?” 封溯点了点头:“天冷去吃火锅吧。” 陆时遥没什么意见,她知道附近就有一家老牌火锅店,口碑还算不错,问了封溯的意见后,就开车去了那儿。 在店外停好车,陆时遥解了安全带正要下车,副驾驶座上的封溯却没什么动作,她侧过脸去看,只见他正坐在那儿,双眼望向中间的搭手。 顺着视线看过去,接着陆时遥不由一默。 她冬天习惯拎大一点的提包,里面可以放围巾这些,而今天也是如此,早上到公司后便顺手将围巾塞在了提包里。 许是一直忘了将包的拉链拉上,这会儿提包放在搭手上,车开了一路,毛绒绒的围巾于是露出了一半,而十多分钟前,陆时遥刚刚告诉封溯她今天出门没围围巾…… 想了想,陆时遥面不改色地说:“昨天放的,差点忘了。” 也不管封溯信没信,她伸过手去便想将围巾塞回包里,再将拉链拉上,谁知封溯手快了一步,在她之前碰到了围巾,随之直接将其从包里取了出来,笑着说:“天冷,姐姐还是围上吧。” 陆时遥一愣。 封溯直接拿着围巾下了车,陆时遥也只好跟着下去,在车里时有暖气还不觉得冷,乍然站在寒冷的露天,陆时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封溯从车头绕了过来:“姐姐围上吧。” 可火锅店其实也就在马路对面,走上一分钟也便到了,陆时遥觉得没必要围,到时候进了店里肯定还要摘下来的,实在麻烦。 偏偏封溯一直举着,固执得很,她只好接过来围上了,围好之后,余光不经意一瞥,看到封溯颈间那条和自己脖子上同品牌同款式的纯色围巾,不由低了低眼。 当时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但眼下一起围上,却好似带上了某种暧昧的意味。 二人一起进店吃了顿火锅,吃完,陆时遥浑身暖洋洋的,仿佛入冬以来体内积攒的寒气尽被驱除,心下有些安逸满足。 她本以为这天就算这么过去了,坐上车后,就想先将封溯送回去,正要出发时,忽听封溯说:“姐姐,去看电影吧。” 陆时遥听到这句话时的第一个念头是,今天是跨年夜,不论哪家影院都座无虚席,这个点儿再想去看电影哪里还能买得到票? 再一想,既然封溯这么问,定然是买好票了,便问:“你买了那部电影的票?” 封溯神色犹豫,微微启唇:“姐姐想看哪部?” 陆时遥眼皮一跳,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了声:“……你都买了?” 然后就见封溯点了点头。 她一时失语,忽然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瞪了封溯一眼,语气有些不好地说:“把你买的票都给我看看。” 封溯不敢吭声,乖乖地打开手机里的购票app递了过去,陆时遥点进订单里面仔细一看,有八个订单,而今天总共也就排了八部影片。 他时间算得倒是挺准,距离开场都还有半小时至一小时左右的时间,不过影院却不是同一家,但分散得并不远,现在她不管去哪家都还来得及。 陆时遥这会儿已经稍微地冷静下来,她缓了缓,平心静气地问:“你买票时怎么不问问我?” 封溯无辜解释:“我担心姐姐不肯跟我出来看电影。” “所以你就先斩后奏?” 封溯又沉默装乖。 陆时遥拿他没辙,又看了眼购票订单,最后挑了部半个小时后开场的喜剧片,往那家电影院开去。 到那儿后,先去取票机那儿将电影票全部取了出来,八部片子里有五部是这家的,喜剧片最先开始,也就是说其余四部都还未开场。 陆时遥将那四部片子的票挑出来塞到封溯手中,看向电影院内来来往往的人,对他说:“去问问有没有人想看这几部电影的,要是有就送他们,别浪费了票。” 封溯眨眨眼。 陆时遥挑了挑眉:“送不出去的话,我们的电影也就别看了。” 现在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封溯闷闷地说了声:“我知道了。” 影院在商场的六楼,在这里进出的人要么是看完电影的,要么是已经买好票准备入场的,对着这两类人群,手里的票送出去的可能性并不大,封溯于是和陆时遥说了声“姐姐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然后离开了影院。 陆时遥在原地停留了片刻,默默跟了出去。 她看见封溯沿着自动扶梯下去,去了开着各类餐饮店的五楼,这会儿是晚上八点钟,又是跨年夜,各家店里的顾客都有不少,封溯则是站在一处楼层中央,各家店门口的情况在他那个位置能够尽收眼底。 一家烤肉店门口走出来一对不知是情侣还是夫妻的男女,陆时遥见封溯朝他们走了过去,不知和对方说了什么,很快就将手中的两张票递了出去,年轻男女笑着收下。 这之后,封溯又做了同样的事,专挑那些刚吃完晚饭的情侣或没带孩子的夫妻,不到十分钟,封溯手里的票就快送光了。 陆时遥一直站在六楼的中空护栏后往下看,对于封溯送票的速度感到有些惊讶。 最后的两张票封溯送给了一对小情侣,之所以那么肯定他们不是夫妻,是因为对方看着都还不到二十岁,明显还是学校里的学生。 封溯与他们说话时,忽然侧过身往楼上看了一眼,正好就与陆时遥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他弯起唇角笑了笑,随后那对小情侣也跟着看了过来,陆时遥微微一怔。 大约那部电影不多久就要开场,小情侣收下影票后就乘着自动扶梯上了六楼,令陆时遥没想到的是,二人上来后并没有直接进影院,而是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最后二人停在陆时遥面前,小女生红着脸说:“谢谢你们的票,那个……你男朋友让我们和你说声对不起,你就别生他的气啦。” 陆时遥闻言微微挑眉。 小女生说完话就和男朋友手牵着手走了,陆时遥留在原处,过了会儿封溯也走到她跟前,陆时遥抬眼看向他问:“你都跟那对情侣说了什么?” 封溯笑眯眯的:“我说我做错了事惹了姐姐不高兴,姐姐不想跟我看电影了,让他们帮我道声歉。” 他说出这样让人恼的话,却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陆时遥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封溯乖乖承受着她的瞪视,等陆时遥终于收回目光,他笑着说:“票我都送完了,电影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随后也不等陆时遥有所反应,封溯飞快拉过她的手,将人带进了影院。 第45章 45 我帮姐姐戴上吧。 影厅里的灯光全部关闭, 光线幽暗,前方荧屏闪烁,电影即将开始。 陆时遥坐在后排, 手里捧着一桶爆米花,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原本没打算要爆米花, 她不怎么爱吃这个,可封溯偏偏说什么“其他人都买了, 他们也不能少”,就买了一桶,还有两杯温热的奶茶。 这会儿捧着这么一个超大桶, 陆时遥沉默了片刻, 还是伸手进去摸出几颗吃了起来, 只是或许是晚上那顿火锅吃得太撑, 她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电影开始前一分钟, 陆时遥不想再勉强自己,直接将爆米花桶塞到了坐在她右边的封溯手中,在一片幽暗中看向他, 缓缓吐出一句话:“吃光, 别浪费。” 封溯看看面无表情吩咐自己的姐姐,又低头看看手里满满的超大桶,最后张了张口:“好……” 电影开始, 陆时遥又将脸转了回去,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的屏幕, 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进去。 这是部温馨向喜剧片,夹杂了亲情、爱情等元素,情节诙谐轻松,影厅里时不时就发出阵阵笑声, 陆时遥同样跟着笑了笑。 故事逐渐深入,发展到了男女主人公之间产生了引人发笑的误会,陆时遥看得正入神,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嘴,注意力就这么被分散了开,她低眼一看,只见一只手伸在她唇边,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两颗爆米花。 她眼中一闪,抿了抿唇,却不张开。 封溯见陆时遥不张嘴,就这么一直举着手,也不嫌累,偶尔还会“不小心”轻轻蹭过陆时遥的唇角。 他这样,陆时遥根本没办法好好看电影,僵持了片刻后,她狠狠瞪了封溯一眼,到底还是微微低下了头将爆米花吃了进去,含进口中的时候,唇瓣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那微暖的指尖,刹那间,仿佛有串电流自唇上经过。 陆时遥吃了爆米花,立刻将头转了回去,继续看向荧幕,身体也微微地侧开,与封溯隔开些距离。 封溯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收回了手,手搭在膝盖上,刚刚碰到柔软唇瓣的两指指腹不自觉地摩挲起来。 昏暗之中,光线不清,不管做什么都不那么容易被注意到,人的胆子便仿佛因此大了起来,封溯偏着头注视着陆时遥的侧脸,视线往下,看到她搭在扶手上的手,喉中一动,心中蓦地升腾出一股躁动。 他手握成拳,紧了紧手心,又慢慢地松开,最后抬起来覆上扶手上的那只手……握住。 于是陆时遥的观影过程再次被打断,她第二次将视线从荧屏上移开,低头看向扶手,目光顿了顿,她又抬眼去看封溯,却见对方此刻正若无其事地看着荧幕,仿佛自己刚刚什么事也没做一般。 陆时遥眯了眯眼,用力将手抽了出来,也不再搭在扶手上,直接收放在自己的腿上,可不多久,封溯的手便越过扶手追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找到她的手再次握住…… 她深吸口气,不带一丝犹豫地再次抽出,然而还不到两秒,便又一次被包裹在了那温热的掌心里。 “……” 如此暗暗较了一番劲之后,陆时遥到底还是没能甩开封溯的手,她原先还有些气恼,现在心里只觉既无奈又好笑,最后也只能被迫接受了眼下这个双手交叠的姿势,让封溯紧紧握着,将手放在她腿上。 陆时遥放弃了挣扎,也不想理睬封溯,继续看起了电影。 时亮时暗的光线中,封溯的嘴角轻轻地翘起。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封溯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也不敢再打搅陆时遥。 影片在经历了一系列幽默搞怪的狗血和误会之后,终于迎来了结尾的高|潮部分,最后这一段竟意外地有些煽情,但又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到突兀。 最后的镜头定格在男女主人公以及他们的父母亲人的一张全家福合照上,随后音乐响起,字幕滚动,氛围感过于浓重,陆时遥看着这一幕,鼻子不由一酸,眼眶也微微地泛起了湿润。 恰在这时,影厅里的灯光亮起,陆时遥一时间没能适应这突然的光亮,本能地眯了眯眼,这一刻,她眼底含着的水光就这么凝成一颗泪珠滚落了下来,滴落在手背上,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啪嗒”。 周围的观众纷纷起身离开,而封溯依旧坐着,盯着忽然掉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泪珠。 他抬起头,对上陆时遥微微尴尬的视线。 陆时遥也没想到自己看部喜剧片也能哭出来,一时觉得丢脸,好在封溯见了并未多问,贴心地从她包里取出一张湿巾纸递了过来。 她擦了擦脸,然后面色如常地站起来,只当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走吧。” 只是心思仍是沉浸在影片最后的画面中,连自己的手还被封溯握着都没注意到。 往影厅外走去时,封溯问:“姐姐喜欢这部片子?” 陆时遥正想跟人讨论一下观后感,听他这么问便说:“你觉得怎么样?” 她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看电影时封溯三番两次地捣乱,明显没有好好看。 而封溯也确实没怎么看那电影,甚至连一丝情节都回想不起来,那两个小时里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心里的柔软,眼下陆时遥问他,他沉默了几秒钟,最后干巴巴地说出一句:“挺看好的。” 陆时遥红唇微扯,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走出影院的时候,又遇到了之前那对小情侣,二人似乎也是刚看完电影出来。 见到陆时遥和封溯,小情侣朝他们打了声招呼,随后女生的视线停在那双交握的手,笑眯眯地说:“你们和好了呀。” 陆时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封溯牵着,脸上一热,抿着唇默然不语,倒是封溯朝着对方“嗯”了一声。 等小情侣一走,陆时遥立刻就想抽出手来,偏偏封溯好似预知到了她的动作,紧紧地握着,怎么都不肯松,陆时遥瞪他,他就低着眼装作没看见,仿佛知道陆时遥不会真的生他气,无赖似的。 陆时遥试了两次见抽不出,只好无奈地放弃了。 封溯牵着她去坐电梯,等出了商场已经是十点半,再有一个半小时,就要到新旧一年的分割点。 商场门口举办着各种庆祝跨年的活动,热闹不已,封溯牵着陆时遥一个一个看过去,走到一个飞镖射气球的活动场地前,不少人在那儿玩儿,封溯也停下,问陆时遥:“姐姐要玩吗?” 陆时遥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摇了摇头,她以前玩过类似的套圈或是射击游戏,无一例外都拿不到奖品。 主持活动的商家拿着大喇叭在一旁喊:“二十元二十个镖,射中十个以上可以随意挑选一个小娃娃,全部射中可以获得一条价值一万元的水晶项链,仅此一份,先到先得,先到先得。” 听到“水晶项链”时,陆时遥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这个词似乎对每个女人都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灯光下,项链包裹在一层透明的塑料纸中被挂在模特展示架上,折射出炫目的光芒,水晶剔透,熠熠生辉,虽然不知其真实价格到底几何,但就这么看着,不管是颜色还是款式都很独特。 陆时遥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正要叫封溯走时,却见他忽然松开了自己的手,随后走到商家那边,打开手机扫了扫码,付了二十元钱,商家数给他二十个镖。 封溯拿了镖,又走回来,笑着对陆时遥说了声“姐姐等我一下”,然后走到扔镖的白线前,等着人将气球墙摆好。 气球墙是移动的,距离玩家有些远,并且每个气球的大小都不同,时间也有限制,卡得很紧,而且这会儿是晚上,虽然周围灯光很足,但视力肯定比不上白天,有的时候光线忽然照过来一下,还很刺眼。 不管是谁都不觉得有人能一下投中二十个气球赢得那条项链,大家之所以来投这飞镖,也就是花二十块钱开心一下,最大的目标就是赢一个小娃娃。 但陆时遥看着封溯站在白线前,背影挺拔,从容不迫,心里竟隐隐生出了一股信任,她开始期待起来。 计时开始,气球墙开始移动,封溯抬起手,不慌不乱地将手中的飞镖射出去,气球随着他的动作一个个炸裂开来。 “一个,两个,三个……十二,十三……” 有人在一旁帮忙数着,当数到十三个时,周围人群的目光几乎全部往封溯身上看去,目露惊讶。 “十七,十八,十九……” 还剩最后一个,在场的所有人都屏起了呼吸,陆时遥也不自觉捏紧了手心,心里砰砰砰地跳。 “二十!” “砰”的一声响,最后一个气球炸开。 商家目瞪口呆。 封溯射中了二十个气球,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商家也不好抵赖,很爽快地从模特展示架上将项链取下,放入一个精美的小盒子交到封溯手中。 封溯收了盒子,走到陆时遥面前递过去,弯起眉眼:“姐姐给你。” 此时依然有不少人看着封溯,他这样做,那些人的目光瞬间就转移到了陆时遥身上,陆时遥脸上滚烫,不去接那盒子,并睨了他一眼:“走吧。” 她径自往前走去,等稍微走远了些避开了后面那群人的视线,她脸上的热度才终于退去不少。 缓了缓,陆时遥想起那条项链,这才偏过头往封溯手上看去,却见封溯正一边走一边拆着那个小盒子,然后取出了里面的项链。 他撕去透明塑料纸,停下脚步,看向陆时遥,漆黑的眼如天上的夜幕,明亮的眸子灿如星辰:“我帮姐姐戴上吧。” 陆时遥眼底微闪,敛了敛眸。 封溯抬起手,隔着半高领的针织衣将项链系在了她颈间,陆时遥低着眼看到垂在胸前的水晶吊坠,冰冷冷的东西,可她心底却止不住地一烫。 二人一直在商场外待到跨年活动结束,快到零点时,商场外灯火辉煌,人潮拥挤,陆时遥右手紧紧被封溯牵住,耳边是周围人群一起倒数跨年的声音。 最后一刻,“铛”的一声巨响,跨年的钟声响起,人群欢呼尖叫,陆时遥微微抬起眼帘,对上封溯正好也看过来的目光,映着熠熠的灯火,微微一笑,恰似繁星…… 第46章 46 等我回来…… 元旦过后, 陆时遥和封溯各自忙碌了起来。 陆时遥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如此,封溯则是因为新的一年来临,集团上上下下要对过去一年的各项工作进行梳理, 而他身为最高管理人,要出席并主持各项会议。 接连开了半个多月的会后, 又因为一桩重要的生意需要洽谈,封溯又立刻飞去了国外, 一走就是好些天。 封溯不在国内的这段日子,陆时遥每天照常上下班,生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唯一令她感到有些怪异的一件事是, 她发现最近似乎有人一直跟着自己。 起初陆时遥并没有觉出异常, 直到某天早上她坐电梯下楼准备去上班, 在楼下看到一个戴着棒球帽的高大男人, 当时陆时遥的目光只是不经意落到他身上,对方却迅速移开了视线,转身走开。 过了两天, 陆时遥又看到了这个男人, 却是在她公司外面,和那天早上一模一样,被她发现后也是转身就走。 陆时遥于是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晚上和封溯视频时,她说起了这事, 谁知屏幕对面的青年沉默了一下,随后张了张口:“人是我安排的。” “……” 陆时遥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失语了片刻,然后问:“发生什么事了?” 封溯回道:“最近秦肇有些小动作, 我担心他会盯上姐姐,所以才安排了人去保护你。” 又是因为秦肇。 陆时遥忍不住皱眉,她已经知道先前封溯车祸的事是封氏内部的人和秦肇联手做的,那之后封溯就一直和己方阵营的人一起解决内忧外患。 内忧倒还好办,难的却是秦肇那边,秦肇身后不仅有整个秦氏,还有一个庞大的黑帮作为依撑,如果真想掰倒秦肇,肯定要将他身后的黑帮一起连根拔起。 封溯已经派人调查起了那个黑帮,秦肇自然不可能没有觉察,以他的为人和品性,谁也不能保证他会做出什么。 陆时遥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希望着封溯赶紧解决了秦肇这个祸害,同时提醒了一句:“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封溯笑着说好。 结束了视频后,陆时遥关了灯躺在床上,脑海里依然想着秦肇的事,她再一次想起了原书的剧情,只是一想到原本该出现的白月光迟迟不曾出现,封溯反是与自己纠缠不清起来,就忍不住头疼。 她心中再次闪过曾经的那个念头,难道真是因为这个世界里突然多了一个她的存在,从而影响了一些人和事,使原书的剧情偏离了轨道吗? 这么想着想着,困意一阵阵袭来,陆时遥渐渐地睡着。 这天晚上陆时遥刚和封溯说起秦肇,隔天她就接到了秦肇打过来的电话,当时她正对着电脑在办公,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私人号码。 陆时遥没想太多,直接接了,她“喂”了一声,随后就听到一声微微耳熟的:“陆小姐。” 听出来是秦肇的声音,陆时遥眯了眯眼。 “陆小姐还记得我吗?”秦肇问。 陆时遥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敲击键盘继续打字:“秦总有什么事吗?” 秦肇说道:“之前我追求陆小姐,可惜陆小姐一直拒绝我,这几个月里我发现心中始终放不下你,所以想请陆小姐出来吃个饭。”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陆时遥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最近有些忙,秦总还是约别人吧。” 她就要挂电话,谁知秦肇忽然低低笑了两声,有些阴森瘆人:“陆小姐真的不肯赏脸?” 陆时遥的手顿住了,却没有出声。 秦肇继续说:“原本我还想和陆小姐谈一谈你十多年前的一个秘密,现在看来陆小姐似乎对这个不感兴趣,既然这样,我只好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了,想必陆小姐也不介意吧。” 他放出威胁,陆时遥沉默了数秒,还是挂断了电话。 十多年的一个秘密,她的秘密只有一个,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有封溯、封从毓和叶倾,她相信他们绝不会告诉别人。 如果有心人想要去查什么,或许能够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比如她十多年的身份和经历是一片空白,但绝无可能真的将她的来历查得一清二楚,她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换言之,就算这些人真的起了怀疑,难不成还能将她送到某些地方人体解剖进行研究么? 她并没有将秦肇的威胁放在心上,不过还是告诉了封溯一声,封溯只让她不用担心。 那之后秦肇确实没有再打电话过来,按照秦肇原先的意思,他是想将她的秘密曝光的,但这么久以来都不见秦肇有任何动作,陆时遥便知道肯定是封溯做了什么。 又过了两天,陆时遥听说秦氏总裁中枪住院的消息,又有媒体曝出,秦氏与黑帮勾结,参与多项违法乱纪的项目。 与此同时,陆时遥隐隐感觉到封溯安排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多了起来,之前只有一两个,现在至少翻了两三倍。 陆时遥于是自己也上了心,每天出门都尽量选择人多的地方,有的时候加班,下班时天已经很晚了,她也尽量和同事一起走,但就是这样,还是发生了意外,没能防得住秦肇。 那时候封溯人还在国外,陆时遥一边加班一边和他打电话,封溯说他第二天下午就回来了,陆时遥答应了去机场接他。 加完班她和同事一起走,走出公司大楼后和同事分开,陆时遥去路边取车。 此时路两边的路灯尽数亮着,附近有不少行人,陆时遥的车停在一家小吃店的外面,小吃店门口顾客不少,正排着长队。 陆时遥走到车旁边,从包里取出钥匙正要开锁,却在这时,周围突然出现了一群男人,气息不善,陆时遥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当其中一人伸着手想要抓她时,她反应迅速,闪着身体避开了。 很快,封溯安排来保护她的人也出现了,两边人当街打斗起来,场面一时混乱不已。 附近的人群看到这一幕后纷纷躲开,生怕被无辜波及,而当听到混乱的打斗声中传出一声枪响的时候,有人发出了尖叫。 陆时遥被封溯的人护在身后,混乱之中她听到一声:“陆小姐,你先上车。” 她迅速拉开车门,只是还未来得及坐上去,一把枪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悄抵上了她的太阳穴…… 陆时遥身体一僵,将手从车门上拿开。 而拿枪抵着她的男人立刻用手臂卡住她的脖子,面朝向所有人沉声道:“不许动,再动我开枪了!” 封溯那边的人立刻不敢再有动作。 之后,陆时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塞入一辆车内,车门关上时,她似乎听见不知是谁在远处说了一声:“快报警,快报警……” 陆时遥闭了闭眼,秦肇敢派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持枪抢人,想必也是做好了退路,不惧这些的。 她手脚都被绑住,横躺在后座上动弹不得,后又被迫吸入了不知什么东西,逐渐陷入昏迷…… …… 等陆时遥再次醒来时,头脑一阵昏昏沉沉。 等那阵不适的眩晕感消散了去,她勉强撑起精神,发现自己正挨着墙根跪坐在冰凉的泥地上,上身连同双手都被尼龙绳捆绑住,双手被缚在身后,绑得结结实实。 而她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她逃走,那些人喂她吃了什么。 陆时遥掀了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出来这里似乎是个大仓库,里面堆放着各种杂物,阴暗潮湿。 仓库里没开灯,但从各处缝隙里照进来的光线可以得知,现在已经是白天,竟是过去了整整一晚。 看守陆时遥的人见她醒了,警告了一声“别乱动”,随后拿着手机打出去一通电话:“老大,那娘儿们醒了。” 打完这通电话后不久,大约过了一刻多钟,仓库的大门被人推开,习惯了仓库里昏暗不清的光线,室外的光亮如潮水般骤然涌入,陆时遥不适应地眯起了眼,只觉眼前一片虚无。 而在这片虚无之中,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被人推着缓缓靠近,他朝着陆时遥微微一笑:“陆小姐,好久不见。” 却正是秦肇。 陆时遥看着他额头上缠着的那一圈绷带,不由一默,随即想到前一阵听说的秦肇中枪住院的事。 眼下他坐在轮椅上,双腿上虽然盖了一层毛毯,但还是能看到最底下露出的两只足尖都裹着厚厚的纱布,必然是不能站立行走,而他脑袋上也缠着绷带,脸色苍白无比,伤势显然很重。 想到他曾对封溯做过的事,陆时遥微微眯了眯眼。 “陆小姐被人保护得滴水不透,能将陆小姐请来这里还真是不容易。”秦肇顿了一顿,继续说,“之前想请陆小姐出来吃顿饭,陆小姐却拒绝了,着实令我伤心烦恼了好一阵。” 他声音低低的,飘忽不定,门口涌进来的光照在他的背上,身后明亮不已,唯有一张脸上藏在阴影中,神色晦暗不明,令陆时遥从心底里感到一股阴寒,毛骨悚然。 听了秦肇的话,陆时遥理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看他现在的情况,情绪不太稳定,已然不像个正常人,处在一种随时随地可能被激怒的状态。 可秦肇却不满意她的这种表现,眯了眯眼,眼镜镜片反着白光:“这么久不见,陆小姐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陆时遥抿着唇,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尽量使语气听上去自然平静,顺着他的心意开口:“秦总煞费苦心了,您想要做什么?” 这是她被挟持过来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甫一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同时喉咙里发痒,她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秦肇看着她咳嗽,表情愉悦了许多,陆时遥咳完抬起头,他一笑,虚白的脸阴森而瘆人:“封溯弄残了我的一双腿,你觉得我要做什么?听说陆小姐是封溯唯一在意的人,这会儿他应该知道陆小姐出事了,想必已经找疯了吧。” 他提到封溯,陆时遥心里也是一紧,被绑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她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昨天和封溯打电话时他人还在国外,她出事后,那些保镖肯定第一时间将事情报告给了他,算算时间,封溯人现在应该是在飞机上,不过肯定派了人在找她。 陆时遥试着去代入封溯此刻的心情,心脏骤然一缩……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秦肇一直没有离开,就这么与陆时遥待在仓库里,秦肇背着光面朝她,藏在镜片后的双眼轻轻眯起,始终不发一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身边盘踞着一条濒临疯狂的毒蛇,陆时遥连眼睛也不敢闭,一颗心高高吊起,神经时刻紧绷着,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因为秦肇的存在,连空气都变得压抑不已,让她呼吸不畅。 漫长的几个小时过去,死寂一般的仓库里突然响起一声来电铃声,陆时遥微敛的眼皮颤了颤,缓缓抬起了眼,她看到秦肇移开一直垂放在大腿上的手,露出下面的手机。 秦肇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忽然一笑,随之看向陆时遥问:“你猜是谁打来的?” 陆时遥没有回答,心里却有了猜测,不由抿了抿唇。 铃声响个不停,秦肇却始终没有接这通电话,任由它四十多秒后自动挂断。 之后,电话又持续不断地打了过来,秦肇依然不去接它,只是低头把玩着手机,神情莫测。 不多久,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笑着问陆时遥:“你觉得封溯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来?” 陆时遥眼底一闪,她不清楚封溯什么时候能找过来,但毫无疑问他现在必然在到处找她。 昨晚她昏迷着,不知道车开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还在A市,但不管她现在在哪儿,看秦肇这么有恃无恐,仓库的位置要么极为偏僻隐秘,要么就在大众眼皮之下,但不会让人怀疑里面藏了人。 她想刚刚秦肇之所以不接电话,或许也是怕暴露自己的位置信息。 “怎么不说话?”秦肇盯着她,“你不怕吗?” 陆时遥回道:“我怕。” 秦肇却说:“我看陆小姐却不是像怕的样子。” 陆时遥索性沉默,她当然怕,第一次经历被绑架被挟持,被人用枪抵着太阳穴,现在又这副样子坐在这里,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毫无畏惧,而且以秦肇的为人,几乎没有放过她的可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坐在这个空荡荡的大仓库里,冥冥之中竟是感受到一股宿命感,仿佛是命运的齿轮一步步推着她走到了这一步。 这种宿命感久久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且占去了她几乎所有的心力,令她无暇去恐惧去不安。 这一刻,陆时遥再次想到了原书的剧情。 封溯、秦肇、心爱的白月光、被害死…… 几个关键词忽然串联起来,联系自己现在的处境,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自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陆时遥咬了咬唇,觉得荒唐,怎么可能呢? 原书的剧情是早已定下的,书中对封溯幼时的经历描之甚少,根本不曾提起他有什么姐姐,而她不过是一个突然闯入者,是原书中根本不存在的角色,怎么可能会是那个白月光? 她拼命压制住这个荒谬的猜测,可这个念头一经生出,便如野草一般在她心头疯长。 封溯喜欢她,她此刻被秦肇挟持住,处境甚危,所有的一切都和书中的剧情吻合了起来…… 陆时遥咬着唇,脸色发白。 秦肇盯着陆时遥的脸,见她忽然间苍白了脸色,且不像是装的,不由眯了眯眼,却也只当她这是在害怕。 这时,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向秦肇汇报说:“秦哥,封溯已经答应了我们提出的所有条件,但是他说要看一眼人质。” 秦肇敛眸思索了一下,随后再次看向陆时遥:“封溯说想见你。” 陆时遥抬起眼:“你让吗?” 秦肇笑了笑说:“封溯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位置,不过他这一时半刻还赶不到这里来,让他见见你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他让那个黑衣男人用胶布将陆时遥的嘴巴粘住,又让他给封溯打过去视频电话,同时将摄像头对准了陆时遥。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随之陆时遥终于从手机里听到了封溯的声音:“姐姐……” 陆时遥看不到封溯的脸,自己也说不了话,只能“唔唔”两声并眨了眨眼作为回应。 秦肇让封溯见到了陆时遥,不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立刻将手机移开,同时对封溯说:“人我让你见到了,我没有动她一分一毫,所以也请封总尽快将我要的东西给我,只要东西一收到,我回立刻放了你姐姐。但要是半个小时后东西还没有到手,我就不能保证封总你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你的姐姐了。” 下一秒,陆时遥听到封溯应了一声“好”,随后电话就被秦肇挂断。 这之后秦肇依旧稳坐在轮椅上,只不过却不再是那个背光的方向,他面向着仓库门口,靠在轮椅靠背上,默等着最后的半个小时。 此时仓库里除了秦肇,还有之前那个看守陆时遥的刀疤脸男人,他继续盯向陆时遥,盯了十多分钟,见她安分地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就收走了视线,低头看起了手机。 仅有的两个人都没再盯着自己,陆时遥眼睫微颤,盖住眼睑,随后轻轻动了动身体。 反捆在身后的手艰难地往上抬了抬,蹭起羽绒服的下摆,她一边注意着秦肇和另一个男人的情况,一边动作小心地用手腕从腰后夹出了一把瑞士军刀。 这把瑞士军刀是陆时遥知道自己可能会被秦肇盯上以后,特地藏在身上防身用的,而秦肇的人将她绑来之后,或许是认为她一个女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只搜走了她羽绒服兜里的东西。 陆时遥小心地将刀放到地上,避免发出声响,再用手将其拿起并打开刀身,轻轻地割起了手腕上的绳子。 因怕引起那二人的注意,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用刀刃轻轻地磨,而她使不出什么力气,尼龙绳又粗且结实,哪怕刀刃再锋利,一时半会儿也磨不断。 正磨到一半时,不远处的秦肇忽然动了动身体,陆时遥眼底一闪,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秦肇缓缓将轮椅转向她,盯着她看了许久,陆时遥一颗心紧紧地提起,手心攥紧,以为秦肇看出了什么。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秦肇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现在该怎么处理你呢?” 显然,秦肇并不打算实现和封溯约定好的诺言,尽管陆时遥从一开始就不曾抱有什么期待,但眼下听他这么问,心脏还是紧了紧。 秦肇低着眼,神色认真起来,似乎真的是在考虑该怎么处理陆时遥,过了一两分钟,他抬起了脸,双眼眯起,开口道:“封溯毁了我一双腿,我要你一条命不过分吧?” 他话一出口的瞬间,陆时遥脸一白,立刻在心里骂了句,这个疯子! 秦肇似乎非常满意她的表情,愉悦地笑了两声:“陆小姐不用担心,我残了两条腿,起码得要两条命来偿,所以你死了以后我会立刻把封溯送过去陪你的,你们姐弟两个就在地底下相聚吧。” 他说完,又欣赏上片刻陆时遥惨白的脸色,等欣赏够了,他才从她脸上移开视线,朝着看守陆时遥的刀疤脸伸出手:“打火机。” 刀疤脸立刻将打火机递上。 秦肇拿在手上把玩了一阵,翻开盖点燃了火,最后直接扔向了角落里的杂物堆。 “把她杀了。” 丢下这句话,秦肇就摇着轮椅离开了仓库。 仓库里开始开始“滋滋”的响,冒出阵阵浓烟,火焰很快蔓延了开来,刀疤脸显然不想在此处过多停留,立刻拿起桌上的手|枪,站起了身。 陆时遥也已经顾及不了会不会被发现,连忙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过程中不小心割到了手,也只能咬牙忍下,终于在刀疤脸走到她跟前用枪对准她的眉心时,绳子被割开了! 刀疤脸食指轻扣扳机,在他扣下去的前一秒,陆时遥深吸一口气,用上全部的力气往刀疤脸身上撞去,下一刻,枪声响起,子弹却是射在了别处。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陆时遥突然这么大力地撞过来,没有防备之下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陆时遥趁势挣开身上的绳索,然后去抢他手上的手|枪。 刀疤脸反应迅速,连忙将抢握紧,陆时遥便发了狠地用瑞士军刀去刺他的手腕,鲜血汩汩涌出,她鼻间尽是浓烈的烟味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被刺的疼痛终于使刀疤脸松了手,陆时遥立刻抢过手|枪,可下一刻却被刀疤脸用胳膊肘狠狠撞开,她身体一晃,猛地往旁边倒去,脑袋重重磕在了桌角。 脑中“嗡嗡”地响,闪过重重乱影,头晕目眩,疼痛蔓延,一股热流顺着陆时遥的脑门缓缓地下淌,与此同时她全身的力气也仿佛在渐渐地流失。 陆时遥靠在桌角喘气,半闭的眼看到刀疤脸从地上爬了起来。 咬紧牙关,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了手|枪,对准刀疤脸的头,扣下了扳机…… “砰!” 枪响过后,刀疤脸瞪大着眼轰然倒下,死不瞑目。 而此时的陆时遥身上已经一丝力气也无,她靠着桌角,身体缓缓地下移,最终瘫坐在地上,浓烟钻入肺腑,令她咳嗽不止。 火势已经沿着仓库的四周迅猛地蔓延开来,堵上了门口的出路,陆时遥瘫软在地,清楚自己已然逃不了,她也没力气逃了。 眼皮沉重,缓缓地阖上,就在彻底闭上眼的那一瞬间,陆时遥想到了封溯,想到了他那悲剧的结局,逐渐慢下来的心脏骤然一缩。 她想,不管自己是不是那个白月光,只要自己今天死了,封溯肯定会去报复秦肇,那么到最后他是不是就会走上书中铺设好的结局,与秦肇同归于尽?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阖上的眼皮又颤了颤,陆时遥强睁开眼,往四下看去,然后在不远处的地上看到了自己被搜走的手机,她手撑着地,艰难地往那边爬过去,等她终于够到了手机,喘了口气后慢慢地将手收了回来。 就算她今天真的活不了了,但死之前总要留下点什么。 她点开屏幕,颤着手拨出封溯的号码,打过去后几乎不到两秒,就立刻被接通了。 “姐姐?”手机里传出封溯试探性的问声。 陆时遥听到他的声音,鼻子不由一酸,她咳嗽了两声:“是我……” 封溯立刻接过话,焦急的语气中明显带着颤意:“秦肇放火了是不是?姐姐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到了!” 可陆时遥却知道来不及了,她张了张口,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封溯你听我说……我的来历你知道的对不对,所以这次我不会死的,我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咳……” “姐姐——” “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乖乖的,别做傻事……等我回来……” 她说话时,火势已经蔓延到周身,一股股浓烟钻入口鼻,心口涌起强烈的窒息感,随之再也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 B市远郊的一处仓库着火,消防车队赶来之前,几辆黑色轿车开到了这里。 那会儿整个仓库已经被烧得差不多,塌了大半边,火势却依然凶猛,为首的一辆黑色轿车刚一停下,里面突然下来了一个青年,不顾车里面人的阻拦,一头冲进了火海。 “封溯!!”封从毓失声大喊。 他也下了车,看着不远处漫天的火光,眉头紧皱。 这种时候跑进去无疑是送死,里面的人十之八九没有了生还的可能,进去的人也只会白白送上自己的一条命,可看着封溯消失在火海中,封从毓也来不及多想,他将一件用水淋湿的衣服披在身上,跑向了仓库。 进去以后,到处都是火和浓烟,什么也看不清,封从毓捂着口鼻喊了几声封溯的名字,却无人回应,他尝试着往里面走了两步,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封从毓确定这就是封溯,他立刻想要上前将人拦下带走,只是一只脚还不曾来得及迈出,就在这时,一块长约半米的厚铁板忽然自仓库顶上直直坠落,紧接着封从毓眼前一闪,再下一秒,他看到那块铁板重重砸在了封溯的背上。 他心中一紧,随后弯着身体小心避开周围的火焰走上了前。 封从毓在封溯旁边蹲下,将身上的湿衣服盖在铁板上,用力将其掀开,哪怕隔着曾厚厚的湿布料,也依然能感受到从铁板上传至指尖的炙热温度,他开始担心起封溯的背。 而封溯从铁板下出来后,又立刻站了起来,双目赤红,想要继续往里面走,封从毓眼皮一跳,连忙将人拉住,偏偏封溯背上受了伤,力气却依然大得吓人,哪怕封从毓使上了全身的力气,也拉不住他。 无奈之下,封从毓抬起手,在封溯后颈上找准某个穴位用力按压了两下,随后,封溯便无力地倒在了他身上。 封从毓带着封溯出去,往外走时,他留意了一下周边的情况,却始终没有看到陆时遥的影子,心下有些沉重。 到了外面,封从毓让几个保镖将昏迷中的封溯立刻送往医院,自己则留在了原地,他放眼去看几乎已经全部倒塌的仓库,心情愈发沉重了起来。 在得知陆时遥被秦肇的人带走以后,封溯当即打了电话让他帮忙找人,同时坐上最近的一班飞机开始往国内赶。 等他查到陆时遥的所在时,封溯也正好回到了A市,他们立刻带上人往邻市的这个仓库赶来,谁知却还是晚了一步。 如果陆时遥真的死了…… 封从毓有些想象不出封溯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但愿陆时遥说的是真的,她还会回来。 很快,消防车开了过来,十多个装备整齐的消防员从车上跳了下来前去灭火,问及是否有人被困在里面时,封从毓点了点头:“有一个。” 半个小时后火灭了,而消防员却没有在里面找到陆时遥,火将仓库烧成了一片废墟,如果当时有人在里面,这会儿肯定也早已成了一具尸骸。 等消防车离开后,封从毓自己派人到那废墟之中继续搜寻。 十多个人开始翻起了废墟,因着火刚灭不久,底下的一些东西还很烫,于是翻找起来极为困难,但几个小时过后,天色将暗时,还是有人从废墟之中找到了一具漆黑的焦尸。 尸体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几乎只剩一堆骸骨,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能在仓库中被烧成这样的人,除了陆时遥,封从毓想不出还有别人,他几乎下意识地肯定了这具焦尸的身份。 只是陆时遥最后的那通电话自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封从毓眯了眯眼,先让人将尸体带了下去,命令其他人继续翻找。 …… 晚上,封从毓去了医院看望封溯,因为背部被砸伤烧伤,情况还有些严重,封溯此刻正在手术室里进行手术。 一直等到凌晨五点,封溯才从手术室被人推了出来,因为打了麻醉,他人还昏睡着。 封从毓问了问他的情况,听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他这才放了心。 之后,封从毓直接睡在了医院里,眼睛闭上没两个小时,天就大亮,他睡不下去,索性守在了封溯床边。 十点多钟的时候,封溯醒了,刚一醒来就挣扎着要从病床上起来,封从毓连忙按住他的手,声音微沉:“你别动,先听我说。” 封溯安静了一瞬,嗓音沙哑:“姐姐呢?” 封从毓缓了缓,将昨天搜寻的结果告诉他:“仓库最后被烧成了一片废墟,我让人去找了,将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最后只找出来一具焦尸。” 封溯原本就苍白的脸立刻又白了几分,封从毓生怕他又乱动,迅速将接下来的话说完:“但是我拿了你姐姐的头发和这具焦尸做了DNA比对,结果刚刚出来,报告显示并不是同一个人。或许……你姐姐真的没有在火海里丧生,她只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当时她不是让你等她回来吗?那你就好好地等她。” 封从毓说了这么多话,气息有些不稳,而听完这番话的封溯,眼睛却一下红了,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无力如潮水一般漫上心头,他闭了闭眼,握紧了双拳。 姐姐…… 第47章 47 梦里的另一个自己。 头很沉, 像灌了铅一样,胸口也闷得厉害,口鼻间仿佛还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浓烟味…… “咳咳——” 耳边响起两声重重的咳嗽, 过了很久很久,当喉咙里再次生出痒意, 陆时遥才终于意识刚刚的咳嗽声是她自己发出来的。 意识逐渐苏醒,眼睫颤了两下后, 肿胀酸疼的双眼缓慢睁开,随之大片的光亮涌入眼中,缓了片刻, 陆时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她没死吗? 陆时遥立刻打量了一眼四周, 入眼却是一间陌生又莫名熟悉的房间, 头顶的日光灯亮着, 她将房间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身下的床正对着房门, 床右边不远是拉上的浅蓝色窗帘,左边则是白色的衣柜和床头柜,熟悉的布局, 熟悉的家具。 床头柜上放着一台笔记本以及其他一些物品, 其中最惹眼的是一张相框,相框里照片上的女孩儿白衬衫牛仔裤,扎着马尾, 十五六岁的年纪,巧笑嫣然。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 陆时遥依然一眼认出了女孩儿是谁。 此时此刻,她也终于清楚了自醒来以后一直萦绕在心底的那股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一时间心绪复杂不明,又有几分难以置信。 陆时遥再次抬眼环视了一圈房间, 眼睛蓦地一涩,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强忍身体上的疼痛,陆时遥用手撑着床慢慢地坐起,她伸手将放在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取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开机后,陆时遥在开屏界面输入那一直熟背于心的六位数密码,等屏幕一亮,她立刻去看桌面底部任务栏里的时间。 2030年7月21日。 陆时遥眯着眼盯着任务栏,确认了三四遍,那小小的角落里显示的时间也依然是“2030年7月21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心说这怎么可能? 就算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记得自己突然从这个世界里消失的具体日子,怎么可能她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十多年后,再回到原世界时,竟然只过去了短短两个小时?而这两个小时或许还是她刚刚在床上昏睡过去的时间。 陆时遥不信,她又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里输入“现在的首都时间”,紧接着页面一跳,最上方清清楚楚地显示出首都时间:2030年7月21日22:21。 浏览器里的时间和任务栏里完全一致,陆时遥懵了,眼下就算她觉得再怎么不可思议,也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 愣了近半分钟,她忽然想到什么,连忙低了低头,当看到自己身上褴褛的衣衫明显带着被火和浓烟熏烧过的痕迹,手腕上也有被刀割伤的伤痕时,刚刚吊起的心立刻又落回了原处。 如果不是还有这些可以证明她曾发生过什么,否则她真的会以为那十多年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陆时遥又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仓库被烧了,所有人应该都会认为她在火海中丧生,那封溯呢?她最后打的那通电话他有没有听进去? 想到封溯,陆时遥心头一窒,有些呼吸不过来。 此时脑袋撞到桌角上的伤口又开始作痛,陆时遥闭了闭眼,想躺下来缓一缓,却在这时,她听到玄关口的大门被人敲响,心弦蓦地绷紧。 来人敲了一阵,不见里面有人回应,又喊了一声:“遥遥你在吗?” 陆时遥怔了怔,久远的记忆逐渐复苏,片刻后她终于想了起来这是她好友赵晓的声音。 她慢慢下了床,走到玄关那儿将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和陆时遥差不多高的女人,门打开后,女人红唇一张:“打你电话——” 却在见到陆时遥的瞬间,剩下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对方瞪大眼:“遥遥你这是怎么了?” 陆时遥虚弱一笑:“先进来。” 赵晓跟着进了里面房间,又上上下下将陆时遥打量了一遍,看到她这个天气身上却穿着厚实又有些脏破的羽绒服时,皱了皱眉,而当视线扫过她头上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眼睛不由一颤:“发生什么事了?” 陆时遥沉默。 赵晓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是她最亲近最信任的朋友,与家人无异,她俩之间向来没有任何秘密。 只是在经历了那十多年后,眼下再见到赵晓,尽管这个世界里的时间依然停留在原点,但她仍旧不可避免地对赵晓感到了几分陌生,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说起那段经历。 她站在那儿,敛着眸抿唇不语。 陆时遥的动作表情全部被赵晓看在眼里,赵晓忽然间就觉得,今天的时遥有些怪。 忽略她身上这些触目惊心的血迹和伤痕,她整个人的状态就很不对,话少,问她什么她也不说,仿佛一下与自己隔开了些距离,明明昨晚她们还一起吃了顿晚饭,又约好明天出去逛街。 赵晓有些担心,她尽量不去想这奇怪的感觉,开口道:“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半晌后,陆时遥点了点头:“好。” “你先换身衣服,我回去拿车钥匙。”赵晓说完就先走了。 陆时遥和赵晓租在同一栋公寓楼,且在同一个楼层,没两分钟,赵晓就拿了车钥匙过来,陆时遥也正好换好了衣服,跟着赵晓一起去了医院。 陆时遥身上的伤痕挺多,除了手腕处被刀割出的伤口外,手背上也有些许烫伤,但这两个却不怎么严重。 当时陆时遥在仓库,身上穿着厚衣服,仓库烧着以后,些许火星落到她身上,好在没有将衣服点燃,除了裸露在外的手背上的皮肤,其他部位并没有被波及。 后来火快蔓延到周身时她便失去了意识,许是那一刻就回到了原世界,从而避免了被火烧伤。 医生给陆时遥检查了全身,最严重的伤却是她头上的那一处撞伤,将血迹仔细清理过后,医生在伤口处缝了二十多针并缠上了纱布。 医生建议陆时遥留院观察,陆时遥却拒绝了,她现在思绪很乱,只想回到自己家里静静地待着,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晓陪着陆时遥去领了一些药,之后送她回了家。 “晚上我和你睡吧。”赵晓还是不太放心陆时遥,这么提了一句。 陆时遥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心里一暖,笑了笑说:“不用,我一个人可以,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赵晓眼底一闪:“明天是周六啊,你忘啦。” 陆时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默默低下了眼。 她这样,赵晓就更不可能走了,强硬地留了下来。 夜里,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一片漆黑中,室内静默无言,赵晓知道陆时遥没有睡着,轻轻说了声:“遥遥你别怕,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陆时遥眼睛一酸:“好……” 又过了很久,赵晓听到身旁传来的绵长呼吸声,才终于松了口气,安心睡去。 起初,或许是太累太累了,陆时遥睡得还算安稳,只是渐渐地,她忽然做起了梦。 在梦中,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同样是在2030年的这一天因为一条短信穿到了另一个世界,遇到了夜晚孤零零待在别墅里的小男孩。 “姐姐,你就是幸运女神吗?” “姐姐,我可以看一下你的翅膀吗?” 他说着和对陆时遥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梦里的她依然帮着小封溯解决了被虐待事件,成为他最依赖的姐姐,与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她也认识了封从毓,认识了叶倾。 再之后几年,封溯渐渐长大,读书,中考,念高中,出国…… 梦里的女人和陆时遥长着一张相同的脸,所经历的一切也与陆时遥那十多年来的经历一模一样。 所有的一切好似旧电影一般在陆时遥脑海中放映,陆时遥仿佛一个观众,在睡梦中默默地看着另一个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看到封溯回国时,为她激动高兴,看到封溯亲吻病中的她时,也替她感到惊慌无措。 最后的最后,看到那个自己同样深陷火海,陆时遥的心一下揪紧。 她挣开了绳索,用力撞倒了刀疤脸,又从对方手中抢过枪,成功反杀,只是在杀死刀疤脸后,她却无力地瘫倒在地,缓缓闭上了眼,之后再也没了动作。 手机就在不远处,可是她却没能再睁开眼,也没能拨出那通电话,她就这样从火海中消失了…… 紧接着画面一转,梦里的自己也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那之后她想尽一切办法想再穿过去,却都徒劳无功,从此她变得沉默寡言,精神恍惚。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突然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男人找上了门,男人告诉她,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封溯此刻已经死了,又给她看了眼封溯死前的最后画面。 陆时遥在梦里也看到了,那个清冷优秀的青年变得消瘦阴郁,他坐在车里,表情阴鸷冷漠,再也看不出从前的影子,当看到不远处走来的秦肇时,眼中蓦地升腾起一抹疯狂的光芒,最后握着方向盘朝着前方撞去,白光一闪,爆炸声轰鸣…… 陆时遥听到男人问梦中的那个她:你想重来一回吗? …… 陆时遥从梦中惊醒。 她瞪大着眼望着头顶无边的漆黑,听见自己急促跳动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耳边是赵晓的呼吸声,均匀绵长,忽地,赵晓翻了一下身,发出的轻微动作将陆时遥从那阵可怖的心悸之中拉回至现实。 过了不多久,忽然想到什么,她立刻坐起来,从床头柜上取过笔记本打开,在浏览器里搜索曾经看过的那本小说的名字,输入书名后敲下回车键,页面一跳,显示出来的结果却没有一个是陆时遥想要看到的。 她继续下拉翻页,只是翻了无数页,换了无数个搜索引擎,找遍全网也没有找到那本深深印在她脑海里的小说。 她不信,又登录上曾经看小说的书城,在搜索框中搜索,结果却显示“没有找到文章”。 陆时遥垂下眼眸,双手从键盘上移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她怔怔地靠在床头,心绪复杂不明。 这一刻,恍惚之间,她突然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仿佛成了梦里的那个她,两种记忆交织融合,脑海中一片混乱…… 就在陆时遥发怔之时,赵晓被她方才的动静弄醒,她迷茫地睁开眼,转过头看向一旁。 笔记本屏幕里照出来的光打在陆时遥脸上,赵晓甫一抬眼,便看到那张苍白的脸上一片湿痕,她愣住。 “遥遥……” 第48章 48 你……让他等我三年。 见陆时遥哭了, 赵晓立刻下床将灯打开,明亮瞬间代替了黑暗。 亮堂堂的灯光下,陆时遥脸上的湿痕更加无所遁形, 她却仿佛不自知一般,依旧怔怔地坐在床头, 眼底空洞无比,任由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溢出, 沾湿了整张脸。 赵晓见她这般模样,立刻慌了,抽出几张纸巾将她脸上的泪痕擦了擦, 轻声问:“遥遥你怎么了?” 陆时遥却仿若未闻, 动也不动, 像木偶一样, 没有一丝生气。 “遥遥?”赵晓又轻轻喊了一声。 这次陆时遥终于听到了, 她眼眸抬了抬,望向站在床边一脸担忧的赵晓,蓦地, 眼中的泪水淌得更凶了, 她一把抱住赵晓,将脸埋在她腰间:“晓晓……” 赵晓见陆时遥终于出了声,一颗心渐渐放下, 只要肯说话就好,她任陆时遥抱着自己, 轻轻揉了揉陆时遥的发顶,也没有再问她怎么了。 过了很久,陆时遥终于哭够了,她抽噎着说:“晓晓, 明天我想去见一个人。” 赵晓点头:“好,我陪你去。” 陆时遥擦擦眼泪,去洗漱间里洗了下脸,回来后继续和赵晓躺到床上,关灯睡觉。 只是经过这一出后,二人都有些睡不着,赵晓是担心陆时遥,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短短一天没见面,遥遥就成了这个样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而陆时遥则是依然想着夜里做的那个梦。 原先只是看了书中关于封溯结局的描述,她就有些喘不过气,而不久前在梦里亲眼见到封溯开车撞向秦肇爆炸身亡的情景,她甚至不敢再回想第二遍。 方才哭了一通,陆时遥的心绪逐渐平静,她又想到梦里面那个奇怪的男人说的话:我可以让你重来一回,同时也会消除你这一世的全部记忆,但是会给你一些提示,能不能改变命运全看你自己,你愿意吗? 那个她立刻点了头。 陆时遥心想,或许那本书就是男人所说的提示,现在在网上查无此书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通过那本小说了解了全书的剧情,知道了封溯的悲剧结局,也因此为了改变封溯的命运,才会在最后关头做出了与梦里不一样的举动,挣扎着打出了最后一通电话,给封溯留下了一丝丝希望与念想。 这样之后,就算封溯想要报复秦肇,应该不会再选择那样惨烈的方式,他至少会好好保住自己的命。 只是,这样就算改变命运了吗? 她让封溯乖乖等她,答应了他自己会再回去,可是她还能不能回去?如果一直等不到自己,封溯会怎么办? 想到梦里那个阴郁瘦削的青年,陆时遥的心再次忍不住一窒。 …… 次日中午吃过午饭,赵晓就带着陆时遥出门,坐到车上后,陆时遥报了目的地地址,却是一个位在城市深处的偏僻小巷。 赵晓没有多问,直接导着航往那边开过去,而在去的路上,陆时遥迟疑了片刻,还是将那段经历缓缓说了出来。 赵晓一边注意着路上情况,一边听陆时遥说话,听到最后,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骨节处几近发白,只是面上却表现得很平静,她压制住心中的波澜说:“你是说虽然才过去了短短几个小时,但是你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里过了将近十六年?” 陆时遥心说,其实连几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她在封溯那里时,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应该是一直停滞着的,但她也没有去纠正,直接“嗯”了声,又问:“晓晓你信吗?” 赵晓沉默了。 她一直坚定的无神论者,相信自然,相信科学,可她也相信自己的朋友。 如果不是如遥遥所说的这样,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遥遥在一天之间变化这么大,只是真的想去相信并接受这一说法时,又有些困难。 而紧接着当她又听陆时遥说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时,心中的波澜更大了,过了一两分钟后,赵晓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还算自然,问道:“现在就是去找那个男人?” 陆时遥点头,整个人靠在靠背上,眼睛看向车窗外:“如果能找到,那个梦或许就是真的。” 在梦里,男人给她留下了一个地址,也就是那个偏僻小巷。 车开了有一个小时,才终于找到了那处小巷,巷子口很窄,赵晓只好将车停在外面,然后和陆时遥下车步行往里面去。 巷子有些长,二人一直往里走,走了十多分钟后,才终于在巷尾看到了要找的门牌号,只是与其他人家院门紧闭的情况有些不同,这一户的院门大敞着,院子里布置得也错落好看,西侧长了一棵合抱粗的老榕树,东侧圈了一圈篱笆,里面种着花草。 陆时遥没有擅自进去,站在门口看了几眼后,正想先问一声“有人吗”,忽然听见一道随性懒散的声音自院子里传来,对方说:“进来吧。” 陆时遥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往院子里看过去,最后目光锁定在那棵老榕树背后,树根旁,一把大蒲扇正悠闲惬意地摇来晃去,陆时遥眼底一闪。 她和赵晓走进去,看到了正坐在老榕树后乘凉的屋子主人——一个模样风流俊秀,看着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其穿着随意,花衬衫黑短裤,脚踩拖鞋,而对方正和陆时遥在梦里见到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赵晓问她:“是他吗?” 陆时遥点头。 这时,男人也从树底下的摇椅上站起,扇了两下蒲扇后,也不问陆时遥和赵晓是谁,直接说:“进屋吧。” 男人招待着陆时遥和赵晓在堂屋里坐下,并给二人倒了茶,这般过后,他才在对面的长凳上坐好,看向陆时遥问:“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吧?” 陆时遥想了想:“白弋?” “对是这个。”对方点头,随后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你要看看封溯现在的情况吗?” 陆时遥有些摸不清男人的性子,面色不变地问:“可以看?” 白弋回道:“当然可以。” 紧接着,陆时遥便见对方从面前的八仙桌角落里取过来一块巴掌大的镜子,目光一顿,她记得当时在梦里白弋就是用这块镜子让她看到了封溯的结局。 白弋将镜子托在掌心,随后向上一抛,最后镜子定在半空并渐渐地变大,当变成和电视屏幕一般大小时,终于静止不动。 陆时遥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上方,唇角紧紧抿着,手心下意识地捏紧。 终于,画面一闪,陆时遥在镜子里见到了封溯,距离那日被绑架明明也才一天时间过去,那之前封溯虽人在国外,却也与她常常视频,只是再次见到封溯,陆时遥却仿佛隔了有一万年那么久。 镜子里的青年趴在病床上,侧着脸朝着镜子的方向,于是陆时遥清楚地看到了那张苍白无神的脸,那双眼轻轻闭着,细长的眼睫盖着薄而透明的眼睑,几乎可以看到眼皮下缓缓流动的青色血管。 病床下站了一个背影宽阔的男人,正好挡住了封溯的身体,陆时遥看了两眼,猜出男人应当是封从毓,见他背对着镜子低着头似乎在给封溯上药,她的心一下揪紧。 不多时,封从毓收回手,从床下走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也就在这一刻,封溯光裸的上身暴露在镜子里,当视线掠过那布满触目惊心红痕的后背时,陆时遥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那张后背,大半的皮肉翻出,因为已经经过了手术处理,此刻看着没有那样可怖,只是落在陆时遥眼中仍然让她心惊。 这明显是烧伤所致,能在短短一天内受这种伤,陆时遥只能想到是那天封溯赶去燃烧的仓库外后,去里面找自己了…… 陆时遥怔怔地盯着那伤处看了许久,眼眶控制不住地一热。 而坐在她身边的赵晓也看到了镜子里的画面,目光闪了闪后想到什么,立刻转头去看陆时遥,果见她面容苍白,唇色尽褪。 赵晓握住她在夏日里也依然冰凉的手:“遥遥……” 而这时,白弋正好也收回了镜子,镜子恢复了原状又被其放回八仙桌角落,他说:“先谈正事吧。” 一直注视的青年从眼前消失,陆时遥眼眸一暗,她抿了抿唇,随后收回视线看向白弋,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回去。” 白弋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头,眼皮懒洋洋地掀了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等到三年后。” 陆时遥皱眉:“为什么是三年?” 三年时间太长了,她根本等不起,这期间如果封溯迟迟等不到自己,谁也不能保证他会做出什么。 白弋解释:“因为按照上一世的命运轨迹来看,封溯会在三年之后死,之前之所以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也是想让你改变封溯的命运,三年后如果他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你就可以回去,而如果他还是死了——” 白弋没有接着说下去,但陆时遥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三年后封溯依然选择与秦肇同归于尽,那她也就没有了回去的必要,她之所以想回到那个世界,也只是为了封溯,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重生的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三年真的太长了,陆时遥觉得不管是自己还是封溯,或许都等不了这么久,哪怕在最后紧要关头她挣扎着留下了那通电话,却也不能肯定封溯真的会乖乖地等她回去。 陆时遥还想再与白弋商量一下,却见对方已经从长凳上站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该午睡了。” 却是送客的意思。 陆时遥只作听不懂他的意思,眼睛眯了眯:“一直忘了问你,当初你为什么会特地找到我,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你说你想改变封溯的命运,可是我从未听他说起过你,这种说法未免不能令人信服。” 白弋眼底一闪,没有吭声。 陆时遥目不转视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见他如此,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她继续盯着白弋的眼睛,逼问说:“是你工作或者任务中出了差错吧,比如说我本不该穿到那个世界的,而你却不小心将我送了过去,从而影响了封溯的命运,所以在他死后,你才想找到我进行弥补。” 白弋抬了抬眼,嘴唇微张,表情错愕,陆时遥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垂眸,自从经历过穿书又穿回来的事件后,她对一些怪异的事已经有些习惯了,而白弋此人明显不是普通人,他可以掌控别人在时空中穿梭,甚至能够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但是她一个从未与他有过接触的人,白弋为什么要特地找到她? 只是那一世的她看到封溯死后,心如死灰,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去除所以记忆后重来一次的选择,但这次她冷静了下来,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当时她不过错发了一条短信,另一个世界里的封溯为什么可以收到,而她又为什么会突然间穿越到那个世界里? 此刻白弋已经又坐回长凳上,并没有否认陆时遥的话:“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先说好,提前回去是不可能的,其他要求你可以随便提。” 他这句话相当于直接承认了陆时遥的说法,这会儿白弋脸上已经收走了错愕的表情,只是心里依然不能平静,他没想到陆时遥这么聪明,而她说的也确实没错。 在陆时遥所在的上一世时,他原本是要送另一个人去穿越,要去的地方也不是封溯所在的世界,但因为某些原因,过程中出了差错,最后穿越的人成了陆时遥。 当时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因此没有能够立刻纠正过来,而当十多年再发现时,那时封溯已经死了。 而如果没有发生这场意外,如果陆时遥没有穿过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封溯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会活到多少岁,白弋也不清楚,他预见不了这些没有发生的事。 只是看到因为自己的差错使得封溯身死,白弋也良心难安,思索了许久,在不扰乱世界线的前提下,他才决定找到陆时遥给她一次再来的机会。 陆时遥听了白弋的话,拧了拧眉,除了想提前回去,她也没有其他想要的,白弋似是看出来她的想法,说道:“这样吧,以后你可以随时来我这里,镜子你想看就看。” 陆时遥冷笑:“又不能和封溯说话,光看镜子有什么用?” 白弋面色一讪:“解解相思之情也是好的。” 陆时遥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白弋扯扯嘴角,又正经起来:“或者你有什么想说的,我会替你带给封溯。” 这已经是白弋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妥协和让步。 陆时遥听他这么说,手一下握紧,她低眉想了许久,才终于说出一句:“你……让他等我三年。” 第49章 49 姐姐说了她会回来的。 陆时遥没有继续在白弋那里多待, 说完话后就和赵晓离开了小巷。 对于她提出的让带给封溯的话,白弋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也答应了, 陆时遥不认为白弋会说话不算数,不过也清楚就算他应了下来, 也不可能直接将原话转告给封溯,或许只会通过某种方式稍微暗示一两句。 但就算是这样, 也足够了,她想,有了她最后的那通电话, 再加上白弋的暗示, 封溯心里多了一丝希望, 不太可能再重复前世的悲剧结局, 他不是那样懦弱的人。 来了白弋这里一趟, 陆时遥心里好受了许多,尽管依然惦记着封溯,但同样的, 她也有了盼头, 接下来的这三年对她而言无疑也是一个值得的等待。 陆时遥唯一感到抱歉的人是赵晓,当时她在白弋面前脱口而出那句“我想回去”,不知道赵晓会怎么想。 沿着巷子往出口方向走去时, 四下安静无声,陆时遥转头看向赵晓, 见她正沉默地看着前面的路,不由敛起眼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这时候,仿佛觉察到了陆时遥的视线, 赵晓也转过了头。 视线对上,看到陆时遥略显不安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赵晓忽然一笑,直接伸手牵过她的,笑眯眯地问:“在怕我生气呀?” 陆时遥就问她:“你生气了吗?” 赵晓挑了挑眉:“你说呢?” 陆时遥讨好道:“那待会儿我请你吃饭?” “一顿饭就想打发我?” “你想吃几顿就吃几顿。” 赵晓这才满意。 等上了车,因为陆时遥要去买手机,赵晓直接导航去了一家手机专卖店,过去的路上,赵晓收起脸上的嬉笑,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他对你好吗?” 陆时遥闻言眼睫颤了颤,随后忆起与封溯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没有犹豫地点头:“嗯。” 其实回来之前的那段日子里,她还没有真正地和封溯在一起。 当初封溯住院的时候,他表明心意,她几次拒绝却都无果,那之后封溯便开始以一种不动声色且让她拒绝不了的方式强势地侵占了她的生活,让他的影子渗透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等她发现了他的小心机时,为时已晚。 后来她索性听从了内心的声音,没有再拒绝封溯的种种行为,会和他出来吃饭,出来游玩。 只是有的时候内心也偶尔会犹豫挣扎,想着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她对封溯的感情到底是什么,而自己又应不应该接受封溯的情意。 可也正如封溯所说,她和他之间最大的阻碍其实正是她自己,只要她自己想通了,这段感情也便水到渠成,她便问自己,你现在开心吗?仍然感到抗拒吗?心里得出的答案,前者是“还好”,后者是“不”。 封溯出国的那段时间,她又认真想了许久,该以怎样一种方式与封溯相处,最后做出的决定也只是顺其自然就好。 她觉得当时她和封溯的关系很舒适,处在一种最佳的状态,她不会感到心慌抗拒,封溯似乎也还算满意,而如果再进一步发展,她可能还是没办法立刻接受。 原本是想等封溯回国之后和他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只是突然间发生了那样的事。 而在经过被绑架事件,从火海中回到了原世界以后,她躺在房间里,心中唯一的念头却是希望能够赶紧回到封溯身边,也正是在那一刻她才真正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她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爱,但她却是真正不想也舍不得封溯伤心难过。 驾驶座上,赵晓见陆时遥点头,知道在镜子里见到的那个青年待她应该是真的不错,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毕竟为了一个男人而抛弃自己的全部,这种做法从古至今都是不可取的。 她说:“如果他以后欺负你怎么办?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没几个可靠的,你到时候一个人在那儿,我也不在你身边,孤苦无依的,多可怜。” 陆时遥扯扯嘴角:“你放心吧,我在那里也生活了将近十六年,有存款有朋友,就算真发生了你说的那种事,我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下去。” 赵晓心说那能一样吗,只是也知道陆时遥已经做出了决定,索性不再吭声。 过了会儿,赵晓又忍不住说话:“其实刚刚在镜子里看了眼,你那个谁长得还挺帅的。” 陆时遥知道赵晓说的是封溯,对于封溯的相貌,陆时遥从来没觉得差过,笑着点了点头说:“他从小就长得好看。” 不仅长得好,人也又乖又软,只是那却是小时候的事了,大了以后仿佛是换了一种性子,高冷得很,生人勿近,虽然在她面前是还算乖巧听话,但她知道对待其他人时,封溯就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赵晓笑话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脸上都是炫耀的神色?” 陆时遥微赧。 很快到了手机专卖店,买完新手机,又购置了新手机卡,陆时遥就请赵晓去吃饭。 就在二人吃饭的时候,此刻远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封从毓也在劝着封溯进食。 病房里,封溯坐在床上,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精致的眉眼低垂着,保镖拎着食盒站在身后不远处,封从毓站在床下说:“多少吃一点。” 从前天夜里坐上飞机回国开始封溯就滴水未沾,到现在也快两天的时间过去,再不吃身体难免受不住,何况他的背还伤着。 封从毓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再劝上几分钟,未料他才说了这一句,床上的人眼睫一动,抬起眼看向保镖:“拿过来吧。” 封从毓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保镖将饭菜放到病床桌上,一一打开,封溯拿起筷子安静地吃了几口。 他吃得不多,但饶是如此,封从毓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他原以为因为陆时遥在火海中不知去向后,封溯会一蹶不振,但看到他还是愿意吃饭,便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等吃完,保镖将食盒收走,封溯看向封从毓说:“小叔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人守着就行了。” 封从毓没有立刻应下,仍然不太放心封溯。 “我不会做傻事的。”封溯双眸微敛,“姐姐说了她会回来的。” 不管姐姐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就算要他等十年二十年,哪怕是一辈子,他也会等下去的,而在姐姐回来之前,他必须先处理完秦肇。 封从毓闻言眼睛闪了闪,想说,如果她不回来了呢?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已经派人查过了,昨天秦肇确实是将陆时遥丢在了仓库里,并留下了个手下去杀死陆时遥,后来却不知为什么那个手下会被火烧死,也就是昨晚找到的那具焦尸,而陆时遥却不知去向。 如果陆时遥真的是回到了她自己的世界里,她真的能够如她所言再回来吗? 封从毓觉得可能性不大,如果陆时遥可以任意穿梭时空,那当初她突然来到这里时,又为什么没有办法回去? 封从毓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他还是理智地选择了沉默。 封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想的这些封溯必然不可能想不到,但陆时遥的那句话就好比他最后的一根稻草,他除了紧紧抓住就别无选择,如果他能够靠着这个念想重新站起来,总好过就此消沉下去。 知道封溯暂时不会想不开,封从毓点头道:“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你自己好好养着,别乱动,小心伤口。还有,秦肇那边我已经让人盯住了,这次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他的事不急,可以慢慢来,你先把身体养好。” 封溯“嗯”了声。 封从毓最后看了眼封溯,这才转身离开。 等他一走,封溯让保镖也守到门外去,门关上,随之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封溯一人。 他坐在床上,因为背部的伤,没办法靠躺下来,于是就一直坐在那里,眼眸低着,静静地望向不远处的一块床单,眼底放空,一动不动。 从窗外照进来的冬日阳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孤独的脆弱。 眼下是大片阴影,封溯抿着唇,神色落寞,许久过后,他眼睫颤了颤,张开薄唇,轻轻低喃:“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要我等多久?” “别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没有姐姐的日子,他怕自己坚持不了那么久…… 可不管封溯怎么问,却不可能有人回答他。 空气安静,透着死一般的沉寂。 时间悄悄流逝,渐渐地,窗外天色暗了下去,照进来的光线也昏暗难辨,封溯的眼轻轻阖上,脸上的神情最终变得萧然淡漠。 第50章 50 姐姐一定不会舍得怪他的。…… 一个月后, 封溯出院了,彼时他背上的伤已经痊愈,只是却留下了一片丑陋可怖的疤痕。 出院后, 封溯就不曾回过别墅,直接住在了封氏公司, 不分日夜地处理着公司上的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使他不去想陆时遥。 封从毓见封溯这样,劝了几句,却劝不动, 而叶倾从封从毓口中得知这件事后, 也不免替他担心。 自从陆时遥在火海中消失后, 叶倾整个人也低迷了一段时日, 至今仍旧没有走出来, 每每想到陆时遥,心中便郁郁寡欢,但她身边还有丈夫和女儿开解安慰, 也因此没有变成封溯那样。 “他这样整天待在公司几乎不阖眼, 身体迟早会吃不消。”叶倾也担心封溯,想了想说,“时遥不是有一处房子吗, 你让封溯住那儿去,而且时遥在那儿养了那么多花草, 总不能就此不管,你就让他帮着照顾着,总好过一直待在公司。” 当初封溯出国时,叶倾也是借花草的名义让她打起了精神。 封从毓便将这话转告给了封溯, 封溯听后,眼底闪了闪,当晚就去了陆时遥在小区里的住处,在那儿住了一夜。 之后,他几乎每晚都会过去,陆时遥租的那间屋子成了他除公司之外去的最多的地方,而照料陆时遥养的那些花草也成了他处理公事之余唯一会做的事。 可即便这样,封溯的精神仍不见好,瘦了些,整个人也变得寡言冷漠,阴郁许多,而处理事情的手段较之从前却更为凌厉狠绝,尤其是在对付秦肇这件事上。 出院后,封溯便将矛头直接指向了秦氏,毫不留情地抢占其客户、资源和市场,但凡是秦氏近来想要拿下的项目,封溯立刻会紧逼其后,将其抢夺。 原先在出事之前,封溯就已经查出了秦氏内部的诸多问题,多是在秦肇接管以后才有的,并联合媒体进行了大肆曝光,由此秦氏市值大跌。 而封溯出院以后的这番动作,无疑让秦氏原本就动荡不安的局面更加艰难,再这样下去,秦氏以后是否还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眼下秦氏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先解决被媒体曝光的各项问题,给大众一个交代,再好好整顿公司,重振旗鼓,只是秦肇却坚持不同意,他手上有以陆时遥为要挟从封溯手上得来的东西,他不信在这场赌局中自己会输。 秦肇是个赌徒,更是个疯子,他想不顾秦氏的生死存亡,直接拿整个公司当赌注与封溯硬碰硬。 但秦氏其他人都还存有几分理智,心知倘若秦氏真的倒了,对他们任何人都不是好事,更何况他们中间有不少人是从秦氏建立之初就一直在的,秦氏也相当于他们的家,没有谁真正希望秦氏破产倒下。 也因此,秦氏内部原先坚持拥护秦肇的一大帮人开始动摇了起来,哪怕秦肇曾带着秦氏东山再起。 紧接着,又有证据指出,秦江原,也就是秦氏的上一任掌权人、秦氏的创立者,也是收养了秦肇的养父,当年并不是生病去世,而是被秦肇下药谋害。 当年公司建立之初,多少人都是和秦江原一起奋斗打拼,才终于有了如今的秦氏,对于秦江原,现如今的秦氏高层几乎都与他有过过命的交情,是知交,是挚友。 乍然得知这个消息,又有证据摆在眼前,仅剩的依然支持秦肇的几人也立刻变了想法,甚至恨不得让秦肇死。 而很快,警方也上门缉拿秦肇,却在这时,秦肇逃了。 封溯一直监视着秦肇的动作,知道他是逃去了黑帮老巢。 对于这个涉足毒|品、枪|支贩卖等多项违法事项的黑帮产业链,警方这几年也一直想要将其捣毁,但以秦肇为中心的一群不法分子尤其阴险狡诈,避过了警方的多次搜捕,封溯于是与警方联手暗中盯梢,打算徐徐图谋。 …… 一个有些闷热的午后,趁着诊所里没什么病人,封从毓过来了封氏公司一趟,提着叶倾煲的汤来看看封溯。 偌大的办公室里,开着空调,清凉一片,封溯坐在办公桌后,那张清冷淡漠的脸正盯着电脑屏幕。 封从毓已经差不多半个月没见到封溯,眼下见他虽面无表情,但精神却比上次见面时似乎好上了一些,眉眼间的阴郁之气看着也减少了许多,诧异地挑了挑眉。 此时距离陆时遥离开已经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而这期间陆时遥依然没有回来。 这半年里,对于封溯对付秦肇的那些动作,封从毓都看在眼里。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封溯是因为陆时遥失去了理智,才那样大张旗鼓地针对秦氏,意图毁了这家公司从而达到打击秦肇的目的,当时他担心过,秦氏虽远比不上封氏,但也发展了这么多年,一朝破产,封溯无疑会得罪许多人。 但却是他想错了,封溯虽然痛恨秦肇,却比他以为的要冷静自制许多,理智尚存,他有条不紊地布置着各项计划,现在就算秦肇逃了,行踪也依然掌握在他手中。 封从毓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将保温桶打开,一阵浓郁的香味立刻弥漫了整间办公室,他屈指敲了敲桌面:“拿个碗出来。” 封溯终于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盯着保温桶。 “你婶婶煲的,别浪费她一番心意。”封从毓又说。 封溯沉默了片刻,才有了动作,他起身去里间橱柜里拿了只碗来,封从毓将鸡汤倒进去,封溯喝了两口,封从毓笑着问:“味道还行吧?” 封溯点了点头。 “还行就多喝点。” 过了会儿,封从毓又关心问:“最近身体怎么样?” 封溯和往常一样回了句:“还好。” “看着精神是比之前好了一些,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么?” 封从毓只是这么问了声,封溯听到后,握着汤匙的手却微微一顿,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他又继续喝起了汤。 喝汤时,头低下,封溯眼底闪了闪,他前天夜里做了个梦,梦到了姐姐。 自从姐姐离开以后,他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梦到姐姐,却无一不是噩梦,要么梦到姐姐深陷火海,要么梦到姐姐身上插着刀,鲜血淋漓……醒来后便如坠深渊。 有好几个夜里从梦里面醒来,他都忍不住去想,自己还能等多久,现在唯一支撑着他等下去的念头就是看到秦肇入地狱的那一日,而如果秦肇死了,姐姐却还没回来呢? 封溯不敢再想。 而前天夜里他又做梦了,却不再是从前的噩梦,梦里面姐姐伸着手轻抚他的头,笑得温柔,轻轻地说:“再等我两三年,你要乖乖的。” 那之后,每当想念姐姐时,他就去回忆这场梦,渐渐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和依托。 封溯将一碗鸡汤喝完便放下了碗,保温桶里还剩下大半。 封从毓见封溯没有再喝一碗的意思,也不想浪费自己老婆的心意,就去橱柜里自取了一只碗来,坐在办公室将剩下的汤慢悠悠地全部喝光,这才离开。 下午六点,到了公司下班的点儿,封溯在办公室里多待了半个小时,之后就离开公司,开车去了陆时遥的住处。 上了楼,封溯拿钥匙开门,进门以后封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看望陆时遥的那些花草。 最初的时候,在陆时遥离开,封溯又因背部受伤住院的那一个月里,这些花草无人照料打理,有好几株已经枯败衰萎,后来封溯听了封从毓的话过来这里,当看到那几株将死的花草时,心中一窒。 那以后,这阳台上的花草便全部由封溯亲手打理,他看书自学或是请教别人,终于使得这片阳台恢复了原有的生机,绿意盎然。 封溯在阳台前站了片刻,看到几株绿植上长出了杂叶,就去取了剪刀将这些杂叶剪去,又拎着水壶给几盆花草浇了浇水。 做完这些,他才去厨房随便煮了碗面条囫囵填了填肚子。 洗过澡后,封溯回到陆时遥的卧室,靠在床头打开笔记本继续工作,一直工作到十二点才关了灯躺下。 其实最初住进来的那几天,封溯并没有擅自睡在陆时遥的床上,他克制着心中的渴望乖乖住在了客卧,但却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心中的渴念抑制不住地疯长,叫嚣着想睡到主卧去。 失眠了好几宿以后,封溯在一次去给阳台上的花草洒水时经过陆时遥的房间,再也没有忍住躺在了上面,那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再也离不了。 眼下躺在仿佛还留有陆时遥气息的床上,封溯心想,姐姐一定不会舍得怪他的。 第51章 51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三年的时间说短不短, 说长也不长,但对于陆时遥而言,却似乎有些难熬, 因为心中一旦对将来的某一天有了期待,横跨这个时期的一段时间就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自从十八岁以后, 陆时遥从来都只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快得几乎来不及抓住什么, “嗖”的一下,匆匆而逝。 临到这三年的时光,她却忽然失了耐性, 在一天天的等待之中, 每日里只盼着日落再日升, 真正是在数着时间过日子。 这三年里, 只有最初的时候陆时遥去小巷里找过白弋, 借了镜子去看封溯的情况,后见他养好伤出了院,又住进了她租的那间屋子, 每日帮着照料她的花花草草, 也会按时吃饭,终于放下了心。 只是偶尔几次见他坐在她房间里,怔怔地盯着某一处看, 脸上神情落寞,她心中就有些喘不过气, 看过几次后,她不敢再看,怕自己会受不住。 这边的工作陆时遥暂时没有辞掉,只是以头部受伤为由请了一段时间的假, 伤好后又回去继续上班,因为如果连班也不上,她或许真的不知道每天还能做什么。 尽管已经十多年没有接触这方面的工作,但从前的工作经历还是深深地刻在陆时遥脑海中,适应了一两天后也就再次熟悉起来,处理事情也逐渐得心应手。 而一到周末,陆时遥便会和赵晓待在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或是找个景点散散心,因为陆时遥已经决定三年一到就会回到封溯那边,便也意味着她和赵晓相处的时光在一天天减少,从而变得格外值得珍惜。 而利用这三年的时间,陆时遥和赵晓一起打卡了不少著名景点,若是遇到大长假,二人就直接出省或是出国旅游,最后几乎是将曾经梦想着去的每一个地方都看了一遍,而从前不太爱拍照的陆时遥也与赵晓拍了许多合照,还制成了一本精美的相册作为留念。 当三年之期已到,陆时遥久违地再次踏入了白弋的那处小院,进院子时白弋仍是躺在老榕树下乘凉,跷着腿,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曲儿,手中的大蒲扇一晃一晃。 见陆时遥来了,白弋领她去了堂屋,不等陆时遥问就直接告诉了她结果:“封溯活得好好的,你可以去见他了,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这次一旦过去了,就不可能再回来,你将和其他人一样在那个世界里生老病死,你想清楚了?” 这些话白弋事先已经告诉过陆时遥,但陆时遥的决定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她还是那句:“我要过去。” 白弋见她这样坚持,不再多说,过了会儿又问:“你要看看封溯吗?” 陆时遥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封溯,闻言紧了紧手心,片刻后说了声“好”。 白弋便将镜子升至半空放大,随之镜子里画面一闪,出现了错落的人影,陆时遥细细一看,却是在一家餐厅。 画面最后聚焦至一张四人桌,一边坐着封溯和封从毓,另一边坐着一位男性长辈和一位女孩儿。 陆时遥下意识地往女孩儿身上看去一眼,发现对方与封溯年纪差不多大,脸看着有几分熟悉,想了想才记起来,女孩儿正是当初她去参加封氏为封溯举办的晚宴时,在酒店宴厅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苏音姑娘。 她记得当时这位姑娘对封溯是怀有好感的,而眼下封溯与她对面而坐,身边又各自有长辈相陪…… 陆时遥忍不住挑了下眉,又去瞥了眼封溯,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结果视线刚转到他脸上,便见他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握着面前的茶杯轻轻转动,半点反应也没有。 而那双漆黑的眼眸正低敛着,抬也不抬,只是一直盯着杯口看,仿佛是想将里面的茶水看出朵花儿来。 这时,餐桌上的人说话了,那位男性长辈先开了口:“这是小女苏音,前几年我带她和你们见过一面,阿溯和从毓你们还有印象吧。” 封溯依然盯着手中的茶杯,一声不吭。 封从毓扯扯嘴角,只好接过话说:“有印象。” 可惜封从毓说话不管用,苏音一直用眼睛去看对面的封溯,脸微微地红着。 苏音父亲和蔼地一笑:“原本和你们吃这顿饭也是为了谈些公事,没想着将音音带来,只是她却吵着要跟过来,至于原因,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我这个做父亲就替她说了。”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封溯继续说:“音音她自从上回见了你一面后,就一直想让我来说这门亲事,阿溯你过了年也就二十六了,音音与你同岁,你们年岁家世相当,不如试着相处相处?” 苏音父亲说完,便等着封溯的回答,陆时遥也一直留意着封溯的神情,过了会儿,封溯终于有了反应,低垂的眼睫轻轻一掀,抬起了眼。 只是却在封溯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镜子突然闪了一下,紧接着画面一黑,刚刚还清晰可见的人影蓦地消失了。 陆时遥正看得津津有味,突出此状况,不由一愣。 白弋将镜子收了回来,摸了摸,然后“啧”了一声:“太久没修理,好像出问题了。” 陆时遥收回视线,看向白弋:“你故意的?” 白弋表情无辜:“你可别冤枉我,镜子真出问题了,而且我哪知道他现在在相亲。” 陆时遥唇角微扯,并不说话。 之后说起去往封溯那个世界的事,白弋说:“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就可以过去。” 陆时遥问:“我可以带东西去吗?” “你要带什么?” 陆时遥想了想,报出来几样东西,多是些值得纪念的物品,例如从小陪她长大的八音盒、几本珍贵的书物,还有和赵晓的纪念相册。 原本她还想着将这些年的积蓄换作现金一并带走,只是想到每张纸币上都有唯一的编号,容易出问题,曾经她在那个世界花过四百块钱,没有出事,却不代表以后也可以这样,因此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陆时遥将想要带走的东西一一说了出来,白弋听到最后,眼皮跳了跳:“你不如把整个家一起搬过去得了。” 陆时遥抬眸:“可以吗?” 白弋:“……你觉得呢?” 陆时遥又做了最后的努力:“其实没多少东西,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得下了。” 白弋想了想,一个行李箱也没什么,于是就答应了。 谁知陆时遥又说:“我还有个请求——” “停停停。”白弋连忙将她的话打住,警告似的说了句,“你别得寸进尺。” 陆时遥并不惧他的警告,见过几次以后,她已经有些摸清了白弋的脾气,这人也容易心软,便继续说:“你也知道赵晓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以后还能和她见面吗?我只有这最后一个请求了。” 白弋低着眼不吭声,想避开陆时遥央求的目光,见他这样,陆时遥就一直这么看着他,二人谁都不说话。 到最后,白弋到底服了软,想着原本也是他欠陆时遥的,没好气地说:“算了,让你们见面就是了。” 陆时遥立刻问:“怎么见?” “你等等。” 白弋站起身去了里面,过了会儿手里拿了两个和手机差不多的东西交给陆时遥:“你和赵晓一人一个,按了中间的摁键对方就能接收到,可以视频的。” 陆时遥收下放好,和白弋道过谢后,约好三天后再来。 晚上,陆时遥和赵晓见面,将白弋给她用来视频的东西交给她,原本临近分别,赵晓想到以后都见不了陆时遥了,心里别提有多难过,眼下突然得知以后还可以见面,实属意外之喜。 接下来的几天,陆时遥就开始收拾要带走的东西,其实此前她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现在也只是再清点一遍,至于工作,上个星期陆时遥就已经辞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三天以后陆时遥带着行李箱再次去找白弋。 穿梭时空的瞬间,和前一次一样,陆时遥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什么也看不见,仿佛被吸入一个漩涡,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 此时,A市正值严寒的深冬。 傍晚,正是下班的时间,封氏大楼外冷风刺骨,男男女女行色匆匆。 封溯坐在顶楼办公室里,天色将暗,室内光线昏沉,他也不开灯,只是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纤密的眼睫盖在眼下,神情显出几分苍白脆弱。 时间静静地流逝,过了许久,封溯终于缓缓睁了眼,他打开一直握在手心的手机,望着屏幕上那个站在火红枫树下抿唇轻笑的身影,怔怔出神。 从姐姐离开满两年后他就开始数,数到现在已经步入第四个年头,姐姐却还没回来。 那个让他等两三年的梦真的只是个梦对不对? 封溯攥了攥手,将手机紧紧握住。 蓦地,手心中一阵震动,他松开,看到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看了两秒,点了接通。 “封溯……” 一道盼了整整三年的声音自手机中传了出来,气息有些不稳。 而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刹那,封溯大脑瞬间空白一片,脸上的落寞神色在这一瞬突然凝住,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心脏开始急促地跳动,浑身的血液陡然流通,他张了张口:“姐姐。” 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哽咽,带着几分不可名状的委屈。 陆时遥此刻正站在封氏大楼外,隔着手机自然也听了出来封溯的情绪,只她眼下来不及细说,先问了声:“我在你公司外面,你现在在公司吗?” 电话里静了两秒,传出一声低低的“在”。 陆时遥松了口气,匆忙说了句“你过来接我一下”,紧接着便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了一旁的女生:“谢谢。” 女生看了眼陆时遥的短袖、七分裤和平底单鞋,眨了眨眼:“你不冷吗?” “……” 陆时遥当然冷,来之前她没算好这里的季节,身上还穿着夏天的衣服,又因为忘了与白弋商量落地地点,等再睁眼时,便发现自己站在封氏大楼外。 而封氏守卫严格,人员进出都要刷卡,陆时遥进不去,只能穿着这么一身站在冷天里,跟人借了手机给封溯打了一通电话。 “你刚刚是在给我们封总打电话吗?”女生又好奇地问,她刚刚听到陆时遥喊了封溯的名字。 陆时遥没有否认,也问了声:“你在封氏上班?” 女生点了点头:“我是今年毕业后刚来这边上班的,才半年呢。” 陆时遥与女生说了会儿话,顺便等封溯过来,等了没几分钟,在陆时遥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女生突然指着大楼入口的方向说:“好像是我们封总出来了。” 陆时遥立刻转头看过去,随之便见到了那道想了三年之久的身影。 其实来之前,陆时遥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她想自己都已经等了三年,无所谓再等上这么一小会儿,她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平静,至少在见到封溯时能够做到从容不失态。 但真到了这一刻,在看到封溯身影的那个瞬间,陆时遥所有做的准备顷刻之间崩塌瓦解,她的眼蓦地一热,明明周身寒冷刺骨,眼眶却湿润滚烫。 而封溯也一眼就看到了陆时遥,当见到她身上的衣服时,眼底闪了闪,等走至陆时遥面前,一句话不说,立刻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了陆时遥身上。 陆时遥冰凉的身体陡然暖和了许多,她再次和女生说了声“谢谢”,随后想和封溯商量一下是先进大楼里面还是去其他地方坐着,外面太冷了。 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觉眼前蓦地一暗,再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心神不禁一恍。 男人紧紧抱着她,双手箍着她的背,整张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蹭着,滚烫的吻接连不断地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语气近乎低喃:“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第52章 52 将那具柔软的身体带入了自己怀中…… 封溯一连串的亲吻在陆时遥颈间引起一片颤栗。 陆时遥的脸瞬间又红又热, 连带着整颗心都变得滚烫起来,余光轻瞥,见方才借她手机的女生还站在一旁, 面带惊讶地看着这一幕,陆时遥的脸就更红了。 而此时, 从封氏大楼里陆陆续续地走出不少人,不管是男是女, 每每望到不远处相拥的二人,都会忍不住看过去。 天色昏暗,只是周边灯火通明, 于是照得楼外这片地方清晰明亮。 人资部经理周明洋下了班从公司出来, 踏出大楼的那一刻也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幕, 紧接着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看着看着, 周明洋心头一跳, 那个埋在年轻女人颈窝里蹭来蹭去的男人怎么那么像自家的封总?他记得封总今天似乎就是穿了件这个款式的毛衣。 这种念头一经生出,周明洋脸上立刻闪过一丝诧异。 而发现这一点的显然不止周明洋一人,和他一起出来的运营部杨经理问:“老周, 那是我们封总吗?” 周明洋沉默了一下:“……好像是。” 杨经理也沉默了, 毕竟他平日里见到的封总从来都是寡言冷淡,不苟言笑,办起事来也狠厉果决, 完全不像个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该有的行事作风。 只是没想到这么高冷的封总在女朋友面前竟是这个模样,这反差也太大了。 过了会儿, 他又“咦”了一声:“没听说封总有女朋友啊。” 这在公司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杨经理是知道的,封总不仅没有女朋友,私底下也尤其洁身自好,最近两三年来, 封氏的那些老东西没少打封总的主意,但是这些送上门来的联姻都被封总不留情面地拒了。 而在公司里,除了公事,封总几乎不和女性怎么接触,听说私下里也从来不让女人近身。 于是公司里渐渐有人传起了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说是封总心里面藏了个人,这么些年一直在等对方回来。 想到这里,杨经理不禁张了张口:“这不会就是封总心里面的那个人吧?” 周明洋也望着那方向,“唔”了声:“应该错不了。” 杨经理和周明洋在这边毫不避忌地说着话,周围的其余人也纷纷窃窃私语着。 大楼外的人愈发多了起来,蓦然被这么多人围观,陆时遥感到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就想将封溯推开,偏偏那扣着她腰背的双手仿佛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容不得她推拒挣扎。 陆时遥没了办法,低声说了句:“你先松开。” 封溯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依旧紧紧抱着她,蹭着她的颈窝,留下一串串轻吻,手松也不松,陆时遥心下顿生恼意,她知道他肯定听见了。 于是没忍住伸手隔着毛衣在封溯腰间掐了一把,封溯依然不动,陆时遥只好又说:“我冷。” 直到她说出这句话,紧箍着她的力气才终于慢腾腾地小了,那柔软温热的唇也渐渐离了她颈窝。 只是那双手离开她的腰背后,却又改成去牵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不放。 封溯抬起头,漆黑明亮的眼久久注视着陆时遥,半晌才低低出声:“先去里面。” 陆时遥垂着眸轻轻“嗯”了声。 封溯接过那个行李箱,在周围一众人的目光下,牵着陆时遥的手进了公司大楼。 经过杨经理和周明洋身边时,二人不约而同感叹了一句:果然是他们封总。 陆时遥跟着封溯坐电梯一路上了顶楼,过程中,封溯一直不曾松开她的手。 进了办公室以后,里面开着空调,暖洋洋一片,陆时遥立刻感到自己活了过来。 封溯又将她牵到里间的休息室沙发上坐下,背靠柔软的沙发,紧绷的情绪顷刻间得到放松,陆时遥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这时,封溯也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说:“我去给姐姐倒水。” 陆时遥说了声“好”。 封溯转身去倒水,陆时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望着他走向办公室的背影,直到走远了些,才默默收回了视线。 又坐了会儿,她余光一瞥,忽然被沙发角落里放着的一件白色羽绒服吸引了注意,羽绒服有些眼熟,陆时遥不由一愣。 她伸手将其取过来,看了两眼后确认这就是她自己的衣服,而这件羽绒服此刻本该待在她在小区那边房子的衣柜里,现在却出现在封溯休息室的沙发上…… 陆时遥顿觉手中的衣服有几分烫手。 这时,有脚步声走近,陆时遥立刻想将羽绒服放回原处,却已是来不及,等她想要动作时,封溯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手中端了杯水,还拿了一条厚毛毯。 她抬眼,对上封溯看过来的深沉目光,忍不住敛了敛眸,避开。 封溯注意到陆时遥的小动作,又瞥见她手上的衣服,眼底一闪。 他在她身侧坐下,微微笑着将水递过去:“姐姐喝吧。” 陆时遥先羽绒服放至一旁,接着才接过水杯,封溯顺手将毛毯盖在她腿上。 水是温热的,隔着纸杯暖了陆时遥微凉的手心,她仰头,水流顺着干涩的喉咙淌下去,又暖了整个身体。 陆时遥喝水的时候,封溯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看她仰起白皙嫩长的脖颈,看她喉中吞咽微微颤动,最后杯子离口,唇瓣湿润,水光滢滢。 封溯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陆时遥,哪怕她喝完了水放下杯子,视线也不肯从她脸上离开半秒。 陆时遥被他看得莫名耳热,又想起那件衣服,手心里顿有些濡湿。 室内安静无声,陆时遥垂眸静坐,身侧封溯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他只那么静静地看,目光漆黑如墨,却并不出声说话,与方才在大楼外紧紧抱住她时判若两人。 气氛有些古怪,陆时遥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沉默,眼下的情况与她原本想象中见面时的场景有几分出入,在她的设想中,见面后再怎么也不该是这样。 她原先还有好些话想说,只是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觉心脏在“砰砰”地加快跳动,刚刚喝过水的唇舌也蓦地变得干燥。 过了许久,却是一阵有力的敲门声打破了休息室里的沉默,陆时遥抬眼往办公室那边看过去,身侧的封溯站了起来,对着陆时遥一笑:“姐姐先坐着。” 他走出去,过了半分钟又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 陆时遥看过去,问:“是什么?” “姐姐的衣服。” 陆时遥目光一顿,随之想到那会儿封溯去倒水时确实听到他打过一通电话,许是那时候交代人去办的。 她伸手去拿袋子,接过的时候,不经意碰到封溯的手,不由一怔,那只手……很凉,几近冰冷。 明明在大楼外牵着自己的手时,那手心既干燥又温暖,而不过只是在开着空调的休息室里坐了半个多小时,他的手便成了这样。 陆时遥想到什么,往封溯脸上看去,却见他低着眼,面无表情,薄唇却紧紧抿着,她心中不由一紧,忽然间闪过一个猜想,封溯是在不安吗? 她想到那会儿给他打电话时,在手机听到的微微颤抖的声音。 眸光轻晃,陆时遥没有再急着先换衣服,她站在封溯面前,看着他,想了想轻声开口道:“这次回来后我会一直待在这个世界里,不会再走了,以后只是一个普通人,和你们一样,你……不用担心我会突然离开。” 她说出这句话后,面前的封溯眼睫轻轻颤了颤,随之缓缓抬起,眼底闪烁起一丝微光:“真的?” “真的。”陆时遥点头。 这之后,封溯才逐渐露出一丝笑。 陆时遥要换衣服了,她让封溯先出去一下,封溯却不肯走,像是生怕一错眼的功夫,陆时遥又会消失不见一样,他甚至说:“姐姐换吧,我不会看的。” 直至被陆时遥瞪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休息室。 门被关上,陆时遥取出袋子里的衣服,羽绒服、毛衣、围巾、牛仔裤,还有一个鞋盒子。 几件衣服都很眼熟,陆时遥很快便看了出来这些衣物全部是她自己的,她原以为封溯会直接让人从外面买,却没想到是回了她那里一趟。 而衣服上闻着并没有任何陈旧的异味,反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猜着应是封溯拿出来洗过。 陆时遥将衣服换好,稍稍整理了一下,正要将封溯叫进来时,再次瞥到沙发上的白色羽绒服,不由恍了恍神。 恰在这时,封溯在外面问:“姐姐好了吗?” 陆时遥“嗯”了声,随后封溯推门进来。 进来后,他便见陆时遥的视线落在那件羽绒服上,抿了抿唇解释道:“休息时,只有盖着姐姐的衣服才能睡着。” 陆时遥听了心头一颤,连忙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静了片刻,封溯又问:“姐姐想出去吃还是直接回家?” 陆时遥想了想,选择了后者,她还是想先回去看看。 “好。” 封溯拉过行李箱,陆时遥将刚刚换下的夏装装进衣袋,打算拎着带走,正想要往外面走时,封溯忽然看向沙发问:“那件姐姐不带走吗?” 指的却是那件羽绒服。 陆时遥觉得封溯是故意的,只是他语气自然,表情也无辜,正当陆时遥想将其取过来塞进袋子中时,封溯又说:“还是留下吧,没有它我睡不着。” “……” 陆时遥再也不想在里面多待一秒,立刻走出了休息室,封溯嘴角翘了翘,跟了上去。 回去却是司机开的车,陆时遥和封溯一起坐在后座上。 起初只是正常地坐着,后来却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右手便被封溯紧紧包裹在了掌心,封溯的另一只手从身前穿过她的腰,轻轻环住,最后将她整个人带进了怀里。 鼻间吸入的气味清冽干净,又有着独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气息,陆时遥心神一恍,过了会儿,她回过神来,想从封溯怀里挣出来,但显然,封溯并不给她机会。 陆时遥挣了两下没挣开,又怕惊动司机,只好放弃,之后的一路上便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直到车驶到小区楼下,司机停下车,陆时遥才被松开,抵在鼻尖的温热胸膛终于离远了些,她脸上的热度渐渐退去。 下车后,司机将车开走,陆时遥和封溯坐电梯上楼,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陆时遥想到方才在车里的一幕,稍稍提了一下:“以后不要随便……抱我。” 封溯看着她,低声问:“姐姐不喜欢吗?” 陆时遥一默。 仔细想了想,她似乎也不是不喜欢,封溯抱她的时候,她心里面并未感到抗拒,只是或许还是不太习惯,虽然早已想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但到底还是没办法陡然间接受这么亲密的动作。 可是封溯这么问,她要怎么回答,陆时遥不想为难自己,直接说:“总之就是不许随便抱我。” 封溯认真且虚心地问:“意思就是姐姐同意了,我就可以抱了吗?” 陆时遥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也不想回答,等电梯门一开,就立刻走了出去。 封溯跟上前,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门,陆时遥进去后,先在屋子转了一圈,发现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几乎都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原样,而阳台上的花草也被封溯照料得很好,长势蓬勃,生机盎然。 看了一圈后,陆时遥最后问封溯:“这房子你续租了多久?” 封溯回得很快:“我买下来了。” “……” 晚上,两个人都不想做饭,冰箱里也没新鲜的菜,而陆时遥又不太愿意出去吃,封溯便直接点了外卖。 吃饭的时候,陆时遥问起秦肇,封溯眸色微沉,大概是又想到了三年前的事,也正是因为秦肇,他才与姐姐分开了这么久。 封溯沉默了片刻才回道:“半年前他被警方抓获,前一阵刚被执行了枪决。” 也就是说,秦肇已经死了。 陆时遥听到秦肇是这样一个结局,心中并没有生出多少波澜,只默默地想,秦肇作恶多端,也算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吃过晚饭,陆时遥去洗澡,站在淋浴头下面时,她一边往身上抹着沐浴露,一边腾出心思想晚上该让封溯睡哪儿,或者自己该睡哪儿。 她知道封溯这几年一直住在她这里,而刚刚进房间时见床上有睡过的痕迹,便知道他是睡在了自己床上,只是当时是因为她不在,而现在她回来了…… 原本主卧室是她睡的,但过去两三年里封溯一直住在里面,若是自己今晚睡那间房,似乎不太好,而客卧,先前她略略看了一眼,里面似乎挺干净的。 等洗完澡换上了睡衣,陆时遥从洗漱间出去后,直接走进客厅对沙发上的封溯说:“今晚我睡客卧吧。” 封溯眼帘一掀,缓缓抬起了眼,静静地看她,抿唇不语。 陆时遥不清楚他这么看着自己是什么意思,但隐约看出来他似乎是不太高兴,便问:“怎么了?” 封溯收回视线,眼睫垂下:“客卧很久没住人了,床上落了不少灰,等明天打扫一下再住进去比较好。” 陆时遥回想了一下先前看到的客卧,床上铺着被子,又许久不曾住人,虽然看着干净,但灰尘也的确不少,这般住进去确实不太好。 如果这样,就只剩一间房,她和封溯该怎么睡? 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她和封溯其中的一个去外面找地方睡一觉,只是先不说封溯愿不愿意,陆时遥自己就不太想这样。 过了许久,封溯终于再次开口:“姐姐睡主卧吧,我睡沙发就行了。” 陆时遥:“……” 她下意识地张口:“这怎么行?” 封溯便看向她:“那姐姐愿意我也一起睡到床上吗?” 陆时遥显然是不愿意的,她连封溯抱她都觉得不自在,何况同睡一张床。 封溯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说了句:“我睡沙发没事的。” 他这样说,反倒更让陆时遥心有不忍,可眼下除了这个方法,也别无选择,陆时遥最后叮嘱了句:“那你夜里要盖好被子,空调温度调高些,别感冒了。” 封溯乖巧应下:“好。” 说完,陆时遥就转身进了房间。 夜里,陆时遥躺在床上失眠了,不知是因为刚来这个世界还没能调整好生物钟,还是因为其他什么,脑海里一直清醒着,久久没有半分睡意。 而此外,枕被、床上,甚至整个房间里充斥着的在车上时从封溯身上闻到的气息,更让她心跳不止,难以入眠。 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一声喷嚏忽然在客厅里响起,传入卧室,传入陆时遥耳中,她心上一跳。 后来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喷嚏声接连不断,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又听了几声后,陆时遥再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 她下床,穿着拖鞋走到客厅,将灯打开。 窄小的沙发上,封溯正抱着被子躺在上面,眼睛闭着,一脸安然熟睡的模样,只是那身体却到了沙发垫边缘,摇摇欲坠。 陆时遥看得眼皮直跳,此刻的她已经不想去想封溯是不是真的已经睡着,也不想去想刚刚那几声喷嚏是不是他故意发出来的,她朝着沙发走过去,伸出手将人推醒。 在她的动作下,封溯缓缓睁开了眼,眼中茫然一片,声音微微哑着:“姐姐?” 陆时遥敛着眸,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自然:“去房里睡吧。” 说完,她也不去看封溯的表情,直接转过身回到房间,不多时,房门推开,封溯走了进来。 他手中抱着被子,站在床下,头发垂落在额前,眼底明亮,模样乖软,陆时遥避开他的视线,指向床的另一边:“你睡那边吧。” 床还算大,只要夜里封溯安分些,他俩完全可以互不干扰地度过这一夜,陆时遥自欺欺人地想。 封溯语气轻轻的:“好。” 等封溯上了床,听话又规矩地在另一边躺下,陆时遥便关了灯。 房间里陷入黑暗,却和之前不同,有了两道细微的呼吸声,而陆时遥也控制不住地紧张了起来。 明明分睡在两侧,中间隔着好些距离,并且分盖着被子,只是想到封溯就睡在不远的地方,陆时遥便忍不住心跳加快,身体也紧紧绷起。 自懂事以后,她从未与异性睡过一张床。 陆时遥想动,想翻身,又不敢,生怕被封溯看出来自己的紧张,她知道他这会儿还醒着。 忍耐了几分钟,突然听到一声低低的询问:“姐姐还没睡吗?” 陆时遥心头一跳,随后支支吾吾地“唔”了声。 封溯嗓音柔软,带着安抚的意味:“姐姐睡吧,我不会做什么的。” 听了这话,陆时遥耳根莫名发热,好似自己刚刚的紧张全部被封溯看在了眼里,不过也因为这句保证,陆时遥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下来。 她从洗完澡躺到床上到现在已经四五个小时过去,一直未能入睡,到了这会儿,终于开始有了几分睡意,最后,眼睛渐渐闭上,身心陷入了梦乡。 黑暗之中,封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的另一侧,微眯的双眼却一直不曾阖上,静静望着头顶无边的漆黑。 当不远处发出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绵长,他干涩的唇微微张开,紧了紧濡湿的手心,轻轻地喊:“姐姐?” 室内安静,无人回答他。 又过了许久,封溯身体微动,他往另一侧靠近再靠近,最终,停在了与那具纤细身体只有半尺距离的地方,一阵阵桔柚甜香传入鼻间,封溯闻见了,一时间,心中的燥|热更甚,心跳更快。 他在这片漆黑沉寂中静静地望着熟睡中的姐姐,眼底逐渐闪烁起丝丝微光。 忍耐许久,到底还是没能抑制住心中的渴望,他伸出了手,动作小心地掀开了陆时遥身上的被子,最后将那具柔软的身体带入了自己怀中…… 第53章 53 黏人。 怀里的人仿佛柔软无骨, 还散发着阵阵甜香,封溯浑身滚烫,火烧一般, 身体瞬间如拉满的弓,骤然绷紧。 他想动, 又怕惊醒姐姐,右手扣在那纤细的腰肢上, 隔着层睡衣轻轻摩挲,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缓心中的渴念和躁|动。 睁着眼在漆黑的夜里平息良久,才终于压住了体内勃|发的冲动。 他抬起手, 准确无误地将陆时遥垂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捋至耳后, 又在那光洁温热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低语一声:“姐姐, 晚安。” …… 这一夜, 不管是陆时遥还是封溯,都睡了个好觉。 陆时遥许是因为前半夜失眠了许久,等真正睡着后, 竟是连梦也没做, 只是睡着时隐约感到周身很热,当时脑海中迷迷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大概是空调温度打太高了, 并没有多想,很快就继续睡着。 只是等到早上醒来, 发现自己正紧紧贴在某个火热滚烫,如火炉一样的胸膛里,她才知道夜里感到的那阵热不是自己的错觉。 扣在腰上的手难以忽视,更有一只手抵在她胸前, 陆时遥低头一看,V领的睡衣被她一觉睡得松松垮垮,露出大片锁骨和胸前的肌肤,而封溯那只火热的手正贴在她胸口上,毫无阻隔…… 陆时遥眼皮一跳,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就知道昨晚上的一时心软不是好事。 陆时遥已经开始后悔放封溯上了床,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她静静缓了片刻,等脸上的热度悄悄消退了些,便想趁着封溯还未醒来的这点儿功夫,将那双手从自己腰上、胸前挪开,以免待会儿尴尬。 只是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封溯也将将要醒,她不过才抬了一下手,还未碰上抵在她胸前的胳膊,这个时候,那距离她不过半指的眉眼突然微微一动,随即眼睫轻颤,薄薄的眼皮缓缓地掀起。 刚睡醒的眼中尚氤氲着水汽,眼尾泛着薄红。 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陆时遥只觉心跳蓦地漏了半拍。 她慌忙移开视线。 等心跳渐渐趋于平稳,陆时遥默默吐出一口气,她想,既然封溯已经醒了,也不用再考虑尴尬不尴尬的问题,直接让他松开就是。 她正要开口,却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姐姐怎么睡到我这边来了?” 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疑惑和茫然。 陆时遥闻言一愣,随之立刻瞥了眼身上的被子……确实是封溯盖的那条,而她自己也已经睡到了封溯所在的这一边,床的另一侧,孤零零地躺着她的被子。 方才她只顾在意腰上和胸口的手,并没有注意到被子,甚至一心以为是封溯趁自己睡着以后做了什么,只是眼下的情况倒像是她自己夜里睡得不安分,投怀送抱…… 想说的话瞬间哽在了喉咙。 陆时遥抬了抬眼,对上封溯无辜的表情,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此刻,床上仿佛生了刺一般,令陆时遥卧立难安,不想再多待一秒,她收回眼,又挣开腰上的手,坐了起来,随后背过身去整了整睡衣领口。 低头的时候,不经意瞥到胸口肌肤上那片被压出来的红印子,一时间,耳下更热了。 她立刻下了床,丢下句“我先去洗脸”,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封溯仍安静地侧躺在床畔,眯眸看着那道纤细背影慌忙走远,放在被子下的手不由紧了紧,想留住手心里的那片滑腻触感。 半分钟后,陆时遥站在洗漱间的洗脸台前,正用冷水拍打着自己热熏熏的脸,突然,掩上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她心弦一紧,立刻抬起头往门口看去,此时门已经被推开,外面果然站着封溯。 “姐姐。”他轻喊。 陆时遥脸上的水还没擦去,湿漉漉的,她眯起眼问:“怎么了?” “没事。”封溯乖顺一笑,“只是想看看姐姐。” “……” “看好了吗?” 封溯“嗯”了声。 “那就把门关上。”陆时遥扯了扯唇。 封溯却不动,甚至还故意曲解了陆时遥的意思,在门口站了会儿后,走进了洗漱间,将门关上。 见到他的动作,陆时遥不由一默,后来索性不想再管他,直接收回了视线,她拿起置物架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又挤了牙膏开始刷牙。 陆时遥刷牙的时候,封溯便站在旁边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一边问道:“姐姐早饭想吃什么?” 陆时遥口中含着泡沫,含混不清地回了句:“粥吧。” “点外卖好吗?” “唔。” 封溯直接待在洗漱间里用手机点起了外卖,时不时还会问上一两句“包子吃吗”“油条要不要”,陆时遥忽然间觉得今天的封溯可真烦人,从前都不见他话这么多,不过不管封溯问什么,她还是一律点了头。 五分钟后,陆时遥刷完牙洗好了脸,从洗漱间里出去,封溯却也跟在了后面,陆时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有些无奈,她停下,转过身看向他:“你不洗漱?” 封溯抿着嘴角一笑:“姐姐陪我吧。” 陆时遥眉心直跳,洗漱怎么也要她陪? 她不想搭理这话,没作回应,想先回房间去,不料封溯突然朝着她伸出了手,在她转身的一瞬,将她身侧的手拉住,又笑眯眯地说:“很快的。” 不等陆时遥说什么,封溯已经牵着她又回到了洗漱间。 洗脸池的水哗啦啦地响着,陆时遥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她瞥了眼站在池子前刷牙的背影,看了两秒后微微抬了抬眼,却在池子上方的镜子里与封溯含笑的视线对上,不禁一恍,立刻敛起了眼帘。 洗漱完,陆时遥回了房间,封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和她一起在床上坐下。 陆时遥本打算先将睡衣换了,眼下也换不了了。 坐了会儿,不知怎么回事,蓦然想到早上睡醒时的那一幕,藏在睡衣下胸前的那片肌肤又微微地发起了烫…… 她又想到早上之所以会发生那么尴尬的事,还是因为让封溯上了自己的床,所以现在急需解决的是客卧的卫生问题。 想到这里,陆时遥立刻喊了封溯一声,使唤他道:“客卧那边,你去打扫一下。” 封溯应得很快,不过却说:“等吃完早饭再去。” 陆时遥没多想,说了声“好”。 等外卖上门的剩下十多分钟里,陆时遥将白弋给她的那个视频通话器拿了出来,想与赵晓报个平安。 封溯看到她手上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陆时遥想到自己还未与他说起那三年里发生的事,便大致跟他说了说,隐去了自己做的那个梦,只说是因为白弋的过失她才会来到这个世界:“这是白弋为了补偿我,给我和原来世界里的朋友视频用的。” “我也可以见见姐姐的朋友吗?”封溯眼中闪着微光问。 陆时遥支吾道:“……可以吧。” 她摁下视频键,等了几秒钟赵晓便接了,赵晓笑着喊了一声陆时遥的名字,问:“你到那儿啦?” 陆时遥点了点头。 “还习惯吗?没有人欺负你吧?” “……没有。” 又说了会儿话,陆时遥将镜头靠近了封溯一些,和赵晓介绍道:“这是封溯。” 其实此前赵晓已经见过封溯了,只是封溯还不知道罢了。 而眼下,陆时遥介绍着封溯,忽然感到了些微的不自在,之前她和赵晓一起从镜子里看封溯还不觉有什么,现在却是她和封溯坐在一起,通过视频器和赵晓说话,莫名有一种带着男朋友见亲友的感觉。 又想到她和封溯现在都还穿着睡衣,不禁赧颜。 好在赵晓没有注意到这个,或是注意到了却不曾多问,她和封溯打了声招呼,又简单聊了两句,最后语气认真地说:“遥遥就托你照顾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封溯应下:“我会的。” 陆时遥在一旁听着,耳根微微地发烫。 不多久,外卖到了,陆时遥便结束了和赵晓的视频,与封溯去了厨房吃早饭。 封溯订的是一家老牌早点店的外卖,粥是鲜香的玉米虾仁粥,包子是多汁的蟹黄汤包,陆时遥三年没尝过这家的味道,不禁有些馋。 她夹过一只汤包,咬了一口,吸尽里面的汤汁,然后随口问了声:“你今天不去公司?” 本以为封溯会回答“不去”,却听他说:“姐姐陪我去的话我就去。” 举着筷子的手不由一顿,陆时遥默默垂下了眼,心说,你是孩子吗,上班还要人陪? 她假装没听到这句话,继续吃包子。 早饭吃完,封溯收拾好饭桌,见陆时遥进了房间,也跟了进去。 房门被推开,陆时遥想换睡衣的念头再次被迫打消,她挑着眉往门口看过去:“你不去打扫客卧?” 封溯走近些,弯着眼一笑:“过会儿就去。” 陆时遥也就没有再催他。 上午的两三个小时,陆时遥一直待在房间里。 今天天气好,阳光温和,她便将窗帘拉开,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上,一边看她的花花草草,一边晒着太阳。 而封溯就一直坐在靠着阳台的那侧床畔,膝盖上放着笔记本处理公事,时不时就抬起头看陆时遥几眼。 期间,陆时遥离开过房间几次,而每当这时,封溯就会站起身跟她一起出去,寸步不离,像只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当陆时遥再一次离开房间依然被封溯跟着时,她站在客厅的饮水机前,一边等水,一边敛着眸想,今天的封溯似乎格外地……黏人。 第54章 54 安抚。 封溯的黏人状态持续的时间有些久, 说好过一会儿就去打扫客卧,然而一整个上午都快过去时,他也没去过客卧一趟。 陆时遥隐约猜到他的小心思, 忍着没说,想着吃过午饭后自己去打扫, 总之晚上是不能再和封溯睡一张床了。 临近中午,陆时遥不打算再吃外卖, 想去楼下买点菜回去自己煮着吃,正要问封溯想吃什么时,听到他说:“小叔和婶婶让我们中午去他们那边吃饭, 姐姐去吗?” 陆时遥这才想起来, 她回来的事除了封溯知道, 还没有告诉事告诉其他人, 不过封溯应当是告诉了封从毓和叶倾。 她点了点头:“好。” 紧接着看向封溯:“你先出去, 我换衣服。” 封溯静静地与她对视,过了半分钟,才不舍且不情愿地收回视线, 离开了房间, 并将门带上,只是人出去以后,却一直站在房门口没有走远。 陆时遥不放心, 担心封溯突然又进来,想去将房门锁上却觉得此举太刻意了, 只好说了句:“我说好了,你才可以进来。” “……知道了。” 她这才赶紧把衣服换了,好在封溯还算听话,一直等她换好了衣服, 让他进来他才进来。 谁料他进了房间后,一声不吭,忽然脱起了衣服,陆时遥不过是关个衣柜门的功夫,再抬眼,身侧的封溯上身已经裸着了。 她愣了两秒,又慌忙移开视线,皱眉:“怎么都不说一声?” 封溯不在意地说:“我不怕被姐姐看。” ……可是她不想看。 陆时遥觉得封溯就是故意的,又拿他没办法,丢下句“我先出去”,就要转身出去。 只是错过身的那一瞬,陆时遥还是不小心瞥到了封溯的身体,光|裸的背部在明亮的光线下清晰可见,于是那片怵目的伤疤便没有任何遮掩地映入了陆时遥的眼帘。 目光一颤,脚下的步子慢慢地停下。 封溯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姐姐?” 陆时遥低了低眼,收回视线,离开了房间。 只是站在客厅里时,那片伤疤依然久久停留在她脑海中,挥之不散,她不由想起当初刚回到原世界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的那个躺在病床上苍白脆弱的封溯,心脏一紧。 等封溯换好了衣服出来,陆时遥依然是一副恍神的模样,直到听到一声“姐姐”,她从终于回过神。 “好了?”她问。 封溯“嗯”了声:“走吧。” 因着刚刚生出来的那点心疼,出门后,封溯牵她的手,陆时遥也没有拒绝,一直牵到停在楼下的车旁才松开。 这次是封溯自己开车,陆时遥上车后,让封溯待会儿开到一家甜品店外面时停下来,她买点甜点带过去。 封溯应下。 路上,陆时遥问了问封从毓和叶倾这两年的近况,得到的回答是夫妻俩近来都很好,感情依旧如胶似漆,而封熙去年也念了初中。 买好了甜点,又开了十多分钟,到了封从毓家外,在院子里停好车,陆时遥拎着甜品下来,正想去按门铃,封溯却又想过来牵她的手。 这次陆时遥怎么也不肯了:“都到这边了,别牵了。” 封溯抿着唇:“小叔婶婶都知道的。” 陆时遥脸上一热,反问他:“你小叔婶婶会当着我们的面牵手吗?” 封溯不假思索地回:“会。” “……” 陆时遥还是不让,封溯知道她不会生气,一下拉住她的手,陆时遥便挣开,就在二人站在门口你拉我扯时,面前的门突然开了。 此时,陆时遥的手又被封溯牵住了,门开的瞬间,她挣开的动作一下顿住。 来开门的人是封熙,已经只比陆时遥矮不到一个头的小姑娘看着门口的二人,眨了眨眼,随即视线下移,落到那双牵在一起的手上。 陆时遥脸上绯红。 仿佛是从厨房里传出叶倾的声音:“是你哥哥姐姐吗?” 封熙这才又抬起了头,先回道:“是的。” 然后笑眯眯地看向陆时遥和封溯:“哥哥姐姐快进来,爸妈等你们好久了。” 小姑娘说完,就转身进了里面,陆时遥松了口气,随即转头狠狠瞪了封溯一眼,抽出自己的手,立刻走进屋子里。 封溯被丢在门口,敛了敛眸……好像惹姐姐生气了。 叶倾正在厨房里做饭,封从毓在一旁打下手,被叶倾嫌弃越帮越乱,直接将人赶出了厨房。 恰好封溯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惹了老婆嫌弃,一个惹了姐姐生气,同病相怜的叔侄俩一起去了客厅。 陆时遥则是在厨房里给叶倾帮忙,叶倾无奈道:“我是让你过来做客的,你在这儿帮我做饭像什么样子,赶紧也去客厅里坐着。” 可陆时遥现在不想看到封溯,还是留在了厨房。 陆时遥和叶倾三年没见,却也不曾生疏,曾经十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很快就说说笑笑起来。 叶倾知道陆时遥这次回来以后就不会再走了,也高兴了许多,后来说到陆时遥的工作:“你出了那事后,封溯对外只是说你突发事故,正在国外治疗,工作就替你辞掉了,你要是还想回去上班,让从毓说一声就好。” 当初陆时遥的那份工作还是封从毓帮忙介绍的。 陆时遥却摇了摇头,都三年了,公司那里肯定找了人接替了她的工作,她再回去必然不合适。 “那你是要另找工作?”叶倾问。 陆时遥想了想:“暂时还没想好。” 她可能并不想再去上班了,过去那些年她也存了不少钱,如果可以,她想开个花店。 不过这也只是这会儿突然的想法,陆时遥也就没有跟叶倾说。 半个小时后,饭菜都做好了,封熙早就饿了,蹬蹬蹬跑过来帮着将盘子端到了饭桌上,又去盛饭拿筷子,积极得很。 叶倾看着女儿跑来跑去的身影,无奈地说:“从前她话多,像个小话唠,现在好了一些,不过性子还是太活泼了。” 陆时遥说:“活泼些不也挺好的吗?” 她想,如果以后她以后也有个女儿,不管活泼还是文静,她都喜欢。 叶倾笑了笑。 吃过午饭,叶倾让陆时遥和封溯直接留在她家:“很久没见了,晚上也一起吃吧,去外面吃。” 陆时遥没什么意见,她现在没有工作,也没什么烦心事,正是最闲的时候,待在哪儿都无所谓。 而她私心里其实更愿意留在叶倾这儿,可以和叶倾还有封熙说说话,而不用时时刻刻都被封溯黏着,大概是刚回来,她明显感觉得到封溯比之从前更黏她。 从前他做得最过分的也就是每天打一通电话给她,现在却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陆时遥也不是厌烦,只是突然这样黏黏糊糊的,身边时刻有个人跟着,令她感到不太习惯,偶尔就想喘口气,而现在在叶倾家里正是个好机会。 她的小心思却仿佛是被封溯看了出来,在吃过午饭跟着叶倾回房间时,陆时遥看到封溯的视线一直落自己身上,漆黑的眼里闪烁着失落又可怜的神色。 她突然间就心虚了一下。 随后也不敢再看封溯的眼,匆匆跟着叶倾走了。 陆时遥都进了房间里面,封溯还一直看着房间门口,封从毓见了,扯了扯嘴角:“别看了,跟我去书房。” 封溯这才移开视线,收起脸上的落寞可怜,又变成那副面无表情的淡漠模样,跟着封从毓走远。 与此同时,进了叶倾房间的陆时遥长长舒出一口气,叶倾让她在椅子上坐下,紧接着笑着问:“你怎么像是在躲着封溯?” 陆时遥表情微微一滞,没想到叶倾竟是看了出来,她做得这么明显吗? 而既然这样,封从毓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也知道了,一想到自己在和封溯闹别扭的事已经不是秘密,她脸上就止不住地一热。 叶倾猜问:“是不是封溯太过缠着你了?” 陆时遥没有吭声,也就等于承认了。 “你刚回来,这很正常,毕竟是久别重逢。”叶倾缓缓地说。“你不知道你离开的那几年,封溯是怎么过来的,他现在终于等到你回来,情绪上自然就激动了些。” 陆时遥听了眼底一闪……她其实是知道的。 虽然只有最初的时候她通过镜子去看封溯的情况,后来渐渐地不敢再看,但也能猜到之后的两三年里封溯过得如何。 她不禁又想到了上午看到的那片疤痕以及那具较之从前瘦削了些的身体。 想着想着,心中一软,方才的别扭好似一下消散了去。 “而且当时你出了事,封溯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面肯定是在自责的。”叶倾又说。 陆时遥惊讶抬眼,正想问“他自责什么”,一个猜测蓦地从脑海中闪过。 当时秦肇之所以会盯上她,到底还是因为封溯,后来封溯虽然派了人保护她,但还是没有防住秦肇的人,是因为这个,他才自责的吗? 陆时遥的手一下子捏紧,她一直都以为封溯那时候表现出来的脆弱是因为自己的离开,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或许直到现在,他还一直怪着自己。 叶倾问她:“你怪他吗?” 陆时遥想也不想就摇头:“当然不。”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二人的谈话被迫打断,叶倾听到敲门声后往房门口看去:“我猜是封溯。” 陆时遥微微张口,轻声说:“也可能是熙熙吧。” 叶倾便去开门,门一打开,陆时遥看过去,外面果真站着封溯,只他一个。 “怎么过来了?”叶倾问。 封溯站在门口往里面看:“来看看姐姐。” 陆时遥耳根一热。 此时距离她过来叶倾房间也不过才一刻钟过去。 叶倾忍住笑说:“你们说会儿话,我去楼下切点儿水果上来。” 之后便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他俩,走下楼去。 封溯进了房间,将门掩上,走到陆时遥身旁,在原先叶倾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陆时遥看向他问:“你不是和你小叔待在一起么?” 封溯语气轻软:“和小叔谈了会儿事情,小叔就去午睡了,我正好有些想姐姐,就过来看看。” “……” 陆时遥发现,从昨天她回来开始,封溯总是时不时就说出这些令她脸红心跳的话,毫不知道何为含蓄,明明从前根本不是这个性子。 可她偏偏拿他没办法,不管好好说还是拿眼瞪他,他都不改,仿佛就是看准了她不会生气,而她因为想通了自己的心意,也确实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用生气来震慑他。 陆时遥索性沉默,她垂眸盯着面前的梳妆台,思绪渐远,过了会儿,忽然想到刚刚叶倾跟她说的那些话,心神不由一恍。 沉吟片刻,她抬起头,脸上神色认真许多,张了张口说:“秦肇的那件事……你不要想太多,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也不要怪自己,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她突然说起这个,封溯的眼皮颤了颤,原本一直看着陆时遥的视线此刻也突然收了回去。 对于陆时遥的话,封溯没有回应,只是坐在那里,低敛着眉眼,薄唇紧抿。 他想,如果不是姐姐身份特殊,在那场火海中姐姐根本没有办法逃脱,而这会儿他也不可能再见到姐姐。 如果当初他再小心一些,或者直接杀了秦肇,而不是仅仅废了他一双腿,他根本不会再有机会下手…… 封溯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脸色也显出几分苍白。 陆时遥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此眉心重重一跳。 她不清楚封溯现在在想什么,但无疑还是在责怪自己,她想出言安抚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此刻,再多的言语仿佛都不能表达出她的心情。 望着那紧抿的唇角,陆时遥心中微动,再下一秒,她闭上眼,倾身贴了过去…… 第55章 55 可以吗? 最初, 陆时遥贴上去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纯粹是不想见到封溯露出这样的神情, 下意识地想要安抚他的情绪,才倾身凑近了过去。 直到自己的唇瓣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她心神一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陆时遥愣了两秒, 脸上爆红,立刻就想从那唇角上离开,却在这时, 封溯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绕到了她身后, 一把扣住她的腰, 紧紧贴上她的唇, 不再给她逃开的机会, 加深了这个突然的吻。 不再是和前几次一样仅单纯地亲吻唇瓣,湿软的舌尖将陆时遥微张的唇齿撬开,随即长驱直入, 勾住她的缠绵共舞。 唇舌相贴, 刹那间,陆时遥的大脑轰然炸开。 那之后,她意识开始变得混沌, 再也无法思考其他,只能随着封溯的勾缠逐渐沉沦…… 终于, 就在陆时遥快要喘不过气时,封溯终于松开了舌从她口中退了出去,他用额头轻轻地去蹭她的脸,湿漉漉的吻又印在她脸颊、鼻尖, 耳后。 他发出几声难耐的喘息,音色低靡:“姐姐……” 热热的气息吹拂在陆时遥脸上,浑身燥|热,此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心脏“砰砰砰砰”,仿佛要从胸口里蹦出来。 却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又传来叶倾和封熙的说笑声。 陆时遥迷乱的意识立刻清醒。 她将还跟狗狗似的在自己脸上亲来蹭去的某人推开,在叶倾和封熙进房前,整了整衣服在椅子上坐好,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视线不经意扫过梳妆台上的镜子时,才发现自己脸上绯红一片,唇上也泛着水光,甚至还隐隐有几处咬痕。 封溯是狗吗? 陆时遥瞪了旁边的人一眼,随后立刻抽出张纸巾擦去唇上的水光,却忘了这场热烈的亲吻最初是由她引燃的。 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很快叶倾就推门进了房间,身后跟着封熙。 叶倾将水果盘放到梳妆台上,见这二人都闷着声,气氛古怪,便问:“怎么不说话?” 陆时遥抬起头笑了下:“没事。” 她还想着刚刚发生的事,眼下见到叶倾不禁有些尴尬和愧疚,这毕竟是叶倾和封从毓的房间,而刚刚她和封溯却…… 好在叶倾没有看出什么,直接让二人吃水果,又聊起了些别的事。 陆时遥、叶倾和封熙三个女的,封溯坐在其中也不觉不好意思,中途没有离开过片刻,只不过没有参与她们的聊天,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视线时不时便往陆时遥身上看。 叶倾看到了,努力忍住笑,等过了两个小时封从毓睡醒,从书房找到这里来,和封溯说起话时,叶倾拉住陆时遥悄悄地说:“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来我这儿躲清净了。” 要是封从毓也这么从早到晚一步不离地跟着她,她肯定也觉得烦。 陆时遥:“……” 晚上,五人一起出门吃了顿火锅,随后分开。 等回到了家里,陆时遥才记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客卧还没打扫。 她不由想起早上那会儿封溯一直拖着不肯去打扫,临近中午时又告诉她叶倾和封从毓请他们吃饭,之后一拖再拖,到了这个点儿才回来,她忍不住怀疑封溯是故意的。 为了避免再出现今早起床时发生的那一幕,陆时遥让封溯先去洗澡,趁着这会儿功夫,她去将客卧打扫了一遍。 其实房间里的灰尘并不像封溯说的那样多,也没有什么异味,陆时遥用热水将床和柜子擦了一遍,等风干后,换了个床垫,再铺上干净的床单,最后拖了一遍地,差不多就可以住人了。 所以等封溯洗完澡出来,陆时遥直接跟他说:“客卧我打扫好了,晚上我睡那儿就行了。” 封溯正站在洗漱间和主卧中间的过道里,湿漉漉的头上搭着块毛巾,闻言漆黑的眼一闪,一颗水珠“啪嗒”落地。 四下安静了一瞬,过了会儿,他敛着眼说:“姐姐睡主卧吧,这本来就是姐姐的房间。” 意思是要跟陆时遥换房间,自己去睡客卧,陆时遥主要还是不想和封溯睡一张床,至于睡哪儿倒是无所谓。 昨天夜里是意外,经过这一夜她发现自己还不太能接受同床而眠,虽然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还是更希望着可以一步一步慢慢来。 她点了点头:“也好。” 于是当晚陆时遥和封溯各自睡在了主客卧里。 许是白天水喝多了,半夜两三点的时候,陆时遥起床去了趟厕所,洗了手出来时,往客卧那儿瞥去一眼,却看到门口亮着光。 随之,穿着睡衣的封溯从里面走出来。 “姐姐。”他喊了一声。 陆时遥应了声,没有多说什么,打算先回房间继续睡觉。 封溯却又叫住她,声音低低的:“姐姐,我睡不着。” 陆时遥的步子瞬间停住,她原以为封溯和她一样是突然醒了过来上厕所,只是听他的意思,他是一直失眠到这会儿。 想了想,她说:“我们换房间睡吧。” 封溯摇头:“没用的,睡在姐姐房间里也会一直做噩梦。” 他声音低哑,陆时遥喉中莫名一涩,问:“那你想怎么办?” 封溯看向她,目光灼灼:“我还想和姐姐一起睡,昨晚就睡得很好。” 他又说:“只是睡觉。” 陆时遥没有吭声,心说,昨夜也只是睡觉,可早上醒来还是钻到了同一个被窝里,做着那样亲密的行为。 她也清楚一旦今晚松了口,答应了封溯的请求,以后十之八|九再没有分床睡的可能。 她原先还希望着可以一步一步慢慢来,但封溯的步伐却不能和她保持一致,总想着超前,一步到位,不过她都决定了和他在一起,似乎也无所谓了。 不管谁快谁慢,只要其中一个人能跟上另一个人就行了。 陆时遥心里叹了口气,说:“进来吧。” 封溯立刻弯着眼睛一笑。 于是当夜,二人又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分着被子各睡一侧,只不过等早上醒来又出现了和前一天同样的情形,陆时遥发现自己离开了自己的被窝,躺在了封溯怀里,身体亲密无间地紧紧贴在一起。 在已经有过这样的一次经历后,陆时遥突然就镇定淡然了许多,不管是她自己“投怀送抱”,还是封溯趁她睡着做了什么,早日习惯了就好。 甚至于在封溯和她同一时刻醒来,凑到她嘴边亲吻时,陆时遥也没有推开他,虽然没有回应,也一直是等他亲够了松开,她才下床洗漱。 之后的几天,封溯果真就跟黏在了陆时遥床上一般,再也不肯走了,陆时遥早料到这个结果,没有多说,算是接受了这样一种状态。 回来了差不多一个月以后,陆时遥跟以前相处得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和同事恢复了联系,大家都信了封溯的说法,以为陆时遥这几年一直再国外治疗,纷纷关心起她的身体,听说已经痊愈后,都发来“祝贺”“恭喜”这类的话。 至于工作,陆时遥深思熟虑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坚持开花店的想法,不过她也知道开店不是容易的事,起码要先熟悉花店的运营模式以及盈利亏损情况。 开过年来,她一边计划着先找一家花店应聘一下店员,一边和那位开花店的朋友询问些相关事宜。 朋友得知陆时遥的想法,说:“你要是真想开店,愿意的话可以来我这里看看,我过两个月就要去B市了,店正在找人转手。” 陆时遥有些意外:“在这边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要走了?” 朋友笑了下:“我老公在B市,打算带着孩子过去。” 朋友是单亲妈妈,陆时遥也是刚得知年前朋友开启了第二春,正为她感到高兴,突然又知晓她要离开A市,心下一时间五味杂陈。 但接手花店的事,陆时遥认真考虑过后,打算答应下来。 朋友的店开了十多年,位置好,客源也稳定,陆时遥于是趁着朋友走前的这两个月,去她那儿帮着看起了店,顺带熟悉起了一些事宜。 陆时遥每天去花店的这段时间,封溯也终于不再成日腻在家里,去公司继续做起了他的封总,只是陆时遥每天早上去花店,晚上回家,封溯都坚持亲自接送,此外,一天不少于五通电话打到陆时遥手机上。 陆时遥不胜其烦,多次与他沟通,每天至多只能打两次,她又不是去店里闲玩的,也忙,只是封溯当着她的面乖乖地应下,事后依然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打过来一次。 后来,封溯再打来,陆时遥便挑着时间接两通,其余的一律不接,只回消息。 这样做造成的后果就是,每晚回到家,封溯就将白天陆时遥不接他电话的行为“报复”在她身上。 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亲亲吻吻,好几次陆时遥和他洗过澡后一起躺在床上,封溯会凑过来抱住她,先是在她脸上、颈窝里亲来蹭去,渐渐地,手便会不安分地钻到陆时遥睡衣下,到处点火。 陆时遥想阻止,可逐渐迷乱的意识让她除了喘|息,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身上仿佛过了电一般,颤栗不止…… 好几次都差点做到了最后一步,封溯贴在陆时遥耳边,亲咬着她颈后的那片软|肉,用低哑迷人的声音询问:“姐姐,可以吗?” 陆时遥睁开迷雾般的双眼,望着头顶明亮刺目的灯光,不由眯起,混沌的意识逐渐回笼,心下挣扎矛盾,最后她艰难发出声音:“再等等……好吗?” 她可能还需要准备一段时间。 封溯轻轻地“嗯”了声。 第56章 56 嫉妒。 封溯没有强迫陆时遥, 哪怕他几乎快要忍到极限,自制力也临到爆发点,只要陆时遥不曾松口, 他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他想等姐姐亲口说“好”。 …… 陆时遥继续在朋友店里帮忙,干了两个月后, 有朋友的指导,陆时遥基本熟悉了所有的事项, 店面交接转让的手续也已经全部办好。 除了陆时遥外,店里还另有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伙子,都是朋友之前招来帮忙的, 二人在这儿干了也快有一年的时间, 店虽然不大, 但事情繁杂, 有的时候搬花也是项力气活, 有个男生在会好很多。 这两个月里,陆时遥和他们已经处得很熟,两个人都是活泼外向的性子, 也勤劳肯干, 陆时遥于是就没有换人。 朋友要走的前一个星期,陆时遥想了想,提出请她和两位小年轻出去吃饭, 大家欣然答应,当时朋友的弟弟也在店里, 陆时遥顺便请了他一起去。 朋友的弟弟就是当初追求陆时遥的男生,不过对方早已结了婚,孩子都念幼儿园了,当年的大男孩如今变得沉稳许多, 对陆时遥也已经没了那方面的想法。 因为晚上要去吃饭,陆时遥下午时提前和封溯说了一下,让他晚点再过来接自己。 封溯在电话里慢腾腾地说了声“好”,声音有些闷,不情不愿的,陆时遥只作没听出来。 封溯提醒道:“姐姐不要喝酒。” “……我知道。” “手机也别关机。” 陆时遥眉梢一挑:“我什么时候关过机?” “那姐姐不能不接我电话。” “……” 陆时遥扯了下唇,说“好”,然后不想再跟封溯继续黏糊,否则依着封溯现在缠人的性子,一定会没完没了,她利落地挂了电话。 结果晚上在一家川菜馆里吃饭时,封溯还真的打了电话过来,陆时遥想到白天里答应好的,就接了。 “姐姐你吃完了吗?”手机传出封溯关心的询问。 陆时遥眼皮跳了跳,说:“这才刚过来,还早呢。” 菜都还没上全。 “姐姐喝酒了?”他又问。 “没有,大家都喝的饮料。” 封溯似乎是放了心,最后说了句:“那我一个小时之后过去接姐姐。” 他擅自做出这个决定,不等陆时遥说话,好似生怕她拒绝似的,立刻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那声“嘟”响,陆时遥将手机从耳边放下,盯着屏幕眯了眯眼。 和封溯在一起后,陆时遥明显感觉到了封溯对她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封溯不喜欢她与其他人有过多接触,不论男女,但她若真的和别人靠得太近,接触过多,他也只会在一旁抿着薄唇不高兴,她装作看不到就是。 至于控制欲,封溯表现出来的基本就是时刻要知道自己的去向,之前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打来电话就是最好的例子,而到了家里,封溯就会时时刻刻黏在她身边,不管她去哪儿,都要跟着。 起初,陆时遥也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她见过封从毓和叶倾的相处,二人各自在诊所和医院工作,白天的时候很忙,除了偶尔发条信息关心下对方,基本不会怎么打电话。 而如果叶倾有了空闲,周末或者哪天约自己出来吃饭逛街时,封从毓就从来不会过问太多,而不像封溯,她不过请人出来吃顿饭,他就要问这问那。 不过后来陆时遥也渐渐想通了,每对情侣或夫妻都有各自的相处模式,而封溯,除了偶尔让她觉得烦人了些,所有的举动并没有让她感到抗拒讨厌,这样或许就够了。 那些占有欲和控制欲,反过来讲,她对封溯也同样有,只是不如他强烈罢了。 陆时遥还握着手机恍惚出神,朋友问:“是男朋友吗?” 她回过神,笑着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人接送她,大家都看在眼里,有人问起,陆时遥也没有遮掩隐瞒,直接承认了是自己男朋友。 大家继续吃饭,川菜馆的菜几乎都很辣,陆时遥虽然平时口味清淡,但偶尔也想吃一些刺激性的食物,她一边和几人说说笑笑,一边吃了不少菜。 而一个小时后,封溯如约找了过来。 陆时遥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时就知道肯定是他,她眼底闪了闪,没有立刻去接,任由电话响了十多秒,直到其他人都往她这里看过来,她才接起,随后便听到封溯说:“姐姐我过来了。” “你在哪儿?” “在店门口。” 陆时遥看了眼饭桌,桌上的菜刚吃了一半,而今天又是她请客,先走肯定不合适。 她正想让封溯回车上等她一会儿,朋友却说:“是你男朋友过来了吗?让他一起过来吃饭啊。” 陆时遥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还是担心封溯融入不了他们这里。 朋友便笑:“我都要走了,都还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既然他来了,见一面也是好的。” 陆时遥想了想,还是问了问封溯愿不愿意过来,封溯半点没犹豫,一口答应,语气轻快,似乎就等着陆时遥的这句话。 她便去门口接他,封溯早早站在了那里,他身高腿长,长得又好看,吸引了一众人的注意力,出入的食客纷纷往他脸上看去。 陆时遥看到这一幕,唇角微扯,将人叫了进来,封溯走近后,伸着手要去牵她的手,她不肯,避开了,还不忘叮嘱:“待会儿你收敛一些,别老是动手动脚。” 她就怕他当着一群人的面,也跟在家里一样,做出那些亲密的举动。 封溯抿了抿嘴巴,脸色不太好地收回手:“知道了。” 等到了饭桌上,封溯挨着陆时遥坐下,相互认识了一下后,朋友问封溯吃了没,封溯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表现得还算得体礼貌,回了一句:“刚刚吃过了。” 陆时遥这才放了心。 之后几人便继续吃起了饭,大家性格都比较外向,话也多,聊的话题什么都有,封溯偶尔也会接几句,氛围融洽。 半个小时后一顿饭吃完,陆时遥去付了钱,和大家分开。 和封溯坐上车,正在系安全带,忽然听封溯问:“刚刚坐姐姐对面的那个人是不是追过姐姐?” 陆时遥手上的动作瞬间一顿。 吃饭时是介绍了对方是朋友的弟弟,没想到封溯还记得这回事,仔细算下来,都快六七年过去了。 她抬起头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封溯敛着眼皮不吭声了。 见状,陆时遥眉心一跳,语气淡淡地说:“人家早就已经结婚生子,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只有你还记着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况且今天只是大家一起出来吃饭,你在不高兴什么?” 她说完,忽然想到什么,冷哼了声又说:“你要是为这事不高兴,你之前不是也和那位叫苏音的小姐相过亲么?” 封溯闻言半敛的眼皮颤了颤,随即掀起来:“姐姐怎么知道?” 陆时遥不想告诉他:“我就是知道。” 封溯还不知道镜子的事,只当是叶倾告诉的陆时遥,生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那天原本是出去和苏伯伯谈一件公事,没想到他将女儿带了过去,他提出来想……联姻后,我当场就拒绝了,当时小叔也在的。” 陆时遥垂眸,其实她从来就没有不信任过封溯,她要是真因此心有芥蒂,那么当初在镜子里看到那一幕后或许就不会选择过来,并且这件事她其实早已忘记,如果不是因为今晚封溯突然不高兴,她兴许一直都不会记起来。 不过眼下听了封溯的解释,陆时遥心下宽慰许多,当时镜子突然出了问题,她没能看到最后,到底还是好奇他最后是怎么结局的。 “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封溯轻轻地问。 陆时遥被他小心翼翼的语气弄得既无奈又好笑,心里面刚刚生出来的那么一点儿不愉快也就随之消散了去。 不过她还是正了正色,认真看向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告诉他:“我是有点生气,却不是为了你相亲的事,而是因为今晚的事,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他的,为什么还是不高兴,是不相信我吗?” 封溯眼底闪了闪,低声道:“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不信任姐姐。” “那你是怎么了?” 封溯敛着眼没有作声。 他只是有些……嫉妒。 嫉妒自己曾经远在国外时,那个人可以那么光明正大地追求姐姐,而他却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此消息,此外毫无办法,如果那时候姐姐同意了对方的示爱,他该怎么办呢? 他嫉妒得快要发狂。 封溯将车开回了家,大约是因为在车里的那番对话,陆时遥一直显得很沉默,到家后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面对这样的陆时遥,封溯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他站在过道里,默默着姐姐拿着衣服进了洗漱间。 陆时遥先去洗澡,洗完了再换封溯进去,不多时,陆时遥吹完头发躺在床上看手机时,封溯走进了房间。 陆时遥听到关门声,抬了抬眼,紧接着不由愣住。 现在她和封溯虽然已经睡了一张床,但每次洗完澡出来该穿的衣服都会穿上,而今晚,封溯却只穿了条睡裤,上身赤|裸着。 她愣了两秒,匆忙移开视线:“怎么不穿睡衣?” 封溯已经走到了床边,背对着陆时遥坐下:“刚刚忘拿了。” 一句多么明显的谎言,陆时遥都懒得戳穿他,一整套睡衣从来都是放在一起的,没有拿了睡裤,上衣却忘了。 而封溯也确实是故意的,他知道有几次姐姐不经意间看到他背上的疤痕时,会露出心疼的神色,这才没有穿上衣。 他不想和姐姐冷战。 他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陆时遥的视线原本已经重新回到手机上,却因为房间里的安静气氛再次抬起了眼,随即便看到了正对着自己的那张修长笔直的背。 当目光触及到那片伤疤,陆时遥眼睫一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封溯迟迟听不见床上的人开口说话,就在他以为今天的“勾引”失败了时,突然间,身后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背脊瞬间拉直绷紧。 他双手紧握成拳,胸膛起起伏伏。 “疼吗?”陆时遥轻声问。 封溯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艰难发出低哑的声音:“当时很疼。” “现在呢?” 现在……很痒,又酥又麻。 可封溯不敢这么说,他低低地回:“现在偶尔会疼。” 陆时遥的手一下顿住,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不是谎言。 过了会儿,她想将手从那背上收回,却在离开前的那一秒,封溯突然微转过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漆黑的眼注视着她,低声说了句什么。 陆时遥听到了,瞪大眼。 可封溯坚持地看着她,不移眼,不松手。 过了约莫一分多钟,在陆时遥愣怔的目光中,封溯翻身上床,趴在了她面前。 他侧着头看她,如浓墨般的眼底仿佛是有漩涡涌动,吸着陆时遥一头扎了进去…… 第57章 57 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整夜, 陆时遥都有如风浪中的小船,颠簸摇晃,不知归处。 云里梦里时, 仿佛听见耳边轻轻地响起一声低语:“姐姐,我爱你……” …… 早上醒来, 陆时遥正被封溯紧紧抱在怀里,她微微抬头, 便见到了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 平日里清冷淡漠的一个人,睡起觉来却安静又乖软。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张安然的睡颜许久,陆时遥终于回过了神, 她微微地动了动身体, 随之一阵阵酸疼从四肢百骸中蔓延了开来。 昨夜发生的事蓦地涌入脑海, 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 调整着心跳的速度, 等脸上的热度退去,她轻轻地抬手,想将腰上的手拿开, 孰料那只手仿佛觉察到了她的意图般, 搂得更紧了。 “……” 陆时遥于是知道封溯怕是已经醒了,这会儿可能就是在装睡,她眉梢挑了挑, 用手肘轻轻地推了推对方赤.裸的胸.膛,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封溯。” 再下一秒, 原本还安静闭着的双眼果然缓缓地睁了开。 “姐姐……” 封溯脸上带着笑和餍.足,低低地唤她,又立刻低下头凑过来亲.吻陆时遥的脸,像只小狗一样到处地亲, 不放过任何一处。 陆时遥被他亲得有些意.乱.情.迷,险些就随着沉.沦了进去,好在还留有最后一丝理智,在封溯的吻渐渐地向下时,她退了退,抬起手横挡在身前。 到口的肉没了,封溯抬起脸,睁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可怜地看她。 陆时遥狠了狠心,不为所动,她推开他,坐了起来,结果腰上的酸.软使她险些又倒了回去,想到这些都是拜谁所赐,陆时遥忍不住睨了一眼依然装着可怜的某人。 她扶着枕头坐稳,随后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穿上拖鞋脚步发虚地往房门外走去。 封溯见了,也赶紧起身下去,揽住她的腰,牵过她的手,笑眯眯的:“姐姐我扶你。” 二人一起腻在小小的洗漱间里洗漱,陆时遥觉得挤,让封溯出去,他偏不,和陆时遥一左一右站在洗脸池前刷牙,陆时遥扯了扯唇,不想再管他。 早上是封溯煮的粥,还另外煎了荷包蛋,他现在的厨艺较之从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煮粥煎蛋再熟练不过,再也不会出现当初煮二人份的粥时放一海碗的米,加一整锅的水那样的情形。 吃过早饭已经快十点,店里虽然有人看着,但陆时遥还是不太放心,换了身衣服后就要出门,封溯却去拉她的手,声音低软:“今天待在家里好不好?” 陆时遥耳根蓦地一热,心中有些松动,但很快她就稳住了心神,同时拿眼瞥他:“你偷懒不想去公司,别拉着我一起。” 真要待在家里,这一整天肯定都会被他缠着,他精.力旺盛,不知餍.足,她却不行。 陆时遥不答应,封溯再怎么低声软语都没用,他只好开车送了姐姐去花店,陆时遥下车前,又被封溯拉着黏.糊了一阵儿,将近黏.糊了有十分钟才被依依不舍地放开。 下车后,陆时遥的唇都是微微肿着的,还带着一股余热酥.麻。 她揉了揉唇.瓣,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这才进了店里。 而看着她进去之后,封溯直接开着车去了公司,姐姐不在,他一个人并不想待在家里。 陆时遥到店后,先和店员小羽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去核算了一下各项事务。 朋友今天不在,过几天就要离开A市,以后陆时遥只能靠自己,好在她现在对这些事基本都已经得心应手,做起来能够有条不紊。 因为浑身酸.软无力,一整天下来陆时遥都没什么精神,尤其是腰那儿,稍微一弯,就酸疼得厉害,小羽以为她生理期到了,这才不舒服,关心道:“姐你要不先回家休息着,店里还有我呢。” 陆时遥脸一热,笑着说:“没事的。” 今天买鲜花的客人不多,只有之前几位老顾客订的花植到了,陆时遥一一打了电话通知了他们一声,让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取。 下午三四钟点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位顾客,彼时陆时遥正背着身给花洒水,忽然听到一道着急的声音:“老板,你这儿还有风信子卖吗?” 声音略有些耳熟,陆时遥扶着腰回头看去,只见店门口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再往上看,却是看到一张年轻英俊而面熟的脸。 对方的视线与陆时遥对上的那一刻,也微微地愣了愣,随后面上闪过一丝意外和惊喜:“陆姐姐。” 来的顾客正是原树朗。 陆时遥笑着应了声,招呼他进来坐下。 她给原树朗倒了杯茶,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着急?” 原树朗脸上显出几分懊恼的神色:“嗐,本来打算晚上跟女朋友求婚的,餐厅订了,花订了,戒指也买了,结果送花的人半路出了个小车祸,花就摔坏了。” 陆时遥:“……” 原树朗又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她:“陆姐姐你这里有风信子吧?我刚刚跑了两个店,店里都没说卖光了,我女朋友就喜欢这花,没有的话她肯定就不答应我的求婚了,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陆姐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 陆时遥被原树朗这一连串的话弄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缓了缓开口道:“你别急,风信子有的,我这就让人给你包起来。” 她问了问原树朗要包多少朵,然后让小羽去包花。 花的事情解决了,原树朗彻底松了口气,开始和陆时遥说起自己的事:“前年三月里我就回国了,女朋友就是那会儿认识的。” 说到女朋友,他就有些停不下来,甚至还从手机里翻出来一张对方的照片给陆时遥看,笑眯眯地问:“漂亮吧?” 照片上的女孩儿,娇俏亮眼,笑起来嘴边还有两个小梨涡儿,陆时遥点头:“漂亮。” 原树朗嘴角的弧度扬得更大了。 突然,他似乎是想起什么,脸上的笑渐渐收起,过了会儿,声音有些轻地说:“陆姐姐你的事我从封溯那里听说了,秦肇……是我女朋友的父亲多年前收养的义子,只是她和秦肇的关系并不好,当年也是为了躲开秦肇,我女朋友才出了国,秦肇做的那些事她并不知晓。” 他说的这些陆时遥早就已经知道,他想表明的意思陆时遥也都清楚,她笑了笑说:“我知道的,事情是秦肇做的,和其他人无关。” 她从来没有将秦肇做的事迁怒到其他无关的人身上,而且她也听说了,秦溪的父亲也是被秦肇害死的,算起来,她也是可怜人。 原树朗这才又笑起来:“等我晚上求婚成功了,就请陆姐姐去参加我们的婚礼。” “那你可得好好加油。” “这是肯定的。” 又聊了一会儿,小羽将花包好送了过来,陆时遥又给他打了一番气,才送走了原树朗。 晚上,陆时遥被封溯接回家,便说起下午遇到原树朗的事。 封溯坐在沙发上,一边听一边替姐姐揉.腰,揉着揉着,不免有些意.动,手渐渐地不安分起来。 陆时遥刚说了几句,突然感到腰间一麻,她身.体一颤,随即反应迅速地将那只作.乱的手按住,并从衣服底下抽出,瞪过去一眼。 封溯恹恹地敛起了眼皮,继续给姐姐揉.腰,却也不敢再胡来。 “也不知道原树朗求婚成功了没有。”陆时遥心中好奇。 听到“求婚”两个字时,封溯半敛着的眼帘微微掀起,他看向正靠在一旁盯着电视看的姐姐,半晌,又将视线收了回去。 他手上动作没停,脸上却露出思索的神情。 陆时遥没有注意到,她还在想着原树朗求婚的事,等过了两个小时,洗完澡躺在床上刷手机时,看到朋友圈里原树朗发了一条“求婚成功”的动态,下面还配有给秦溪戴戒指,秦溪手捧风信子的照片。 有情人终成眷属。 陆时遥看着看着,不禁露出了笑,替原树朗感到高兴。 陆时遥看到这条动态的时候,封溯就靠在她身侧,他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问:“姐姐喜欢什么花?” 陆时遥没有多想,随口回道:“都挺喜欢的。” 可这却不是封溯想要的答案,他垂眸想了想,又开口:“之前送过姐姐白玫瑰,姐姐好像不是很喜欢。” 陆时遥的注意力也从手机上分散开,想到白玫瑰,她扯扯唇角,告诉他:“我没有不喜欢白玫瑰,只是不喜欢你当时的做法。” 每天早上一束白玫瑰,每次从送花小哥手里接过花,她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封溯又问:“那姐姐是喜欢白玫瑰么?” “喜欢啊。”陆时遥点头。 “比起红玫瑰呢?” 他问这么多,陆时遥忍不住带着疑惑的目光瞥过去。 封溯无辜眨眼:“我只是问问。” 陆时遥想了想,回答:“白玫瑰。” “那拿白玫瑰和满天星、百合、风信子、郁金香这些花相比,姐姐最喜欢哪个?” 陆时遥已经不想去探究封溯问这些问题的意图,直接给出答案:“白玫瑰。” 封溯默默记在心上。 这之后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星期,周末那天,陆时遥让小羽看店,自己跟叶倾出去吃饭。 吃完饭,叶倾说想给封从毓买块手表,二人一起去商场一楼转了转,看了几个专卖店,都没挑到合适的,叶倾说:“算了,下次再去别的商场看看。” 二人从店里出来,正好路过一家知名钻戒专卖店,叶倾直接走了进去,陆时遥愣了愣,跟在后面:“你还要买戒指?” 叶倾一笑:“看看嘛。” 等走到柜台前,她又对陆时遥说:“以后你跟封溯肯定要结婚的,现在正好可以看看喜欢哪种款式,将来挑起来心里面也能有个数。” 陆时遥心中一动,她是女人,对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有着天然的喜欢。 她看向玻璃柜台下琳琅满目的戒指,头顶的灯光照下来,熠熠闪光,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陆时遥一时间有些看花了眼,正好有店员过来招待,向她推荐了几款或经典或流行的钻戒,陆时遥一一看过去,又试戴了一下,最后对其中那款简单素雅的经典款情有独钟。 一整个下午,陆时遥都跟着叶倾在一楼逛,她本以为叶倾想买戒指,结果看到最后她又什么也没买。 晚上回到家,封溯正安静地坐在客厅里,陆时遥开门进去时,他正好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了门口。 封溯站起来走向她:“现在吃饭吗?” 屋子里飘散着浓郁的饭香,陆时遥闻着味道就饿了,点了点头。 吃饭的时候,看着对面今天有些安静的男人,陆时遥慢慢地觉出了不对,今天她和叶倾出去逛商场,封溯竟是一通电话都没给她打,只简单发了条消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而按照以往,他至少也会打来两通电话。 封溯安静得有些异常,陆时遥直接问:“今天怎么了,话这么少?” 封溯立刻眯眼一笑:“没怎么啊。” 陆时遥挑了挑眉,没有再问。 等吃过饭她去洗澡,洗完了回到房间时,封溯正靠坐床上打电话,她正好听到一句“款式的照片发我一下”,这时封溯抬眼往她身上看了过来,接着电话就挂了。 陆时遥随口问了声:“你跟谁打电话?” 封溯眼底闪了闪:“公司那边的人。” 他表情不变,语气自然,陆时遥也没有怀疑。 她吹了头发上床,封溯凑过来,拉过她纤细柔.软的手握在手心里:“下个星期一姐姐过生日对不对?” 陆时遥闻言一愣,随即翻开手机日历看了看,果真如封溯所说,距离生日那天还有四天。 今年是陆时遥的第二十九个生日,因为不是整十岁,她也没有特别在意,不曾想竟是差点忘了。 “姐姐想在哪儿过?”封溯又问。 她想了想:“就在家吧,我们两个一起过就行了。” 封溯唇角微扬,应了声“好”。 第58章 58 姐姐嫁给我好不好? 转眼到了陆时遥生日当天。 早上, 她和往常一样由封溯送着去了店里,下车前,封溯在她额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晚上我过来接姐姐。” 陆时遥知道他是要给自己庆祝生日, 笑着点了头。 今天生意好,进店买花的客人一上午就来了好几个, 不仅如此,手机上也陆陆续续地收到了一些订单。 陆时遥正将一束满天星扎好, 等外卖员取走后,这时手机上又响起一道提示音:“您有新的外卖订单啦!” 她拿起手机点开一看,却是有顾客下单了一捧999朵白玫瑰, 鲜少接到这样的订单, 陆时遥又多看了两眼, 确认没看错后, 她让小羽去包花。 陆时遥将小票打印出来, 等小羽捧着花过来,她小心地包装好,再将小票放进去, 只等外卖员上门。 不多时, 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小哥上了门,陆时遥将花交给对方,对方拿着花就走, 结果才刚踏出店门,小哥又转过身走了回来, 眼睛一直看着手机。 陆时遥以为是落了什么,问:“怎么了?” 小哥问:“您这里是幸福花店吧?” 陆时遥回了声“是啊”。 小哥就将手机递到陆时遥面前:“这个订单要求送达的地址就是您这里。” “……” 陆时遥仔细看了眼,发现确实如此,她又将自己手机里收到的订单翻出来看, 自然是和小哥的一样,而她因为没有看下单地址的习惯,一开始便没有注意到。 她再去看下单人的名字,当看到那个熟悉的姓氏时,终于明白了。 小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点已送达了哦。” 陆时遥点头:“你点吧。” 等小哥一走,陆时遥立刻打电话给封溯,封溯像是专门守着她的电话似的,刚一打过去就接通了。 “姐姐。”手机里传出他略有些轻快的声音。 陆时遥直接问:“花是不是你送的?” “已经收到了吗?” 陆时遥扯唇:“你直接在我店里下的单,我还能收不到吗?” 封溯声音中带着笑意:“姐姐今天生日,白玫瑰是生日礼物,姐姐喜欢吗?” 陆时遥垂眸,刚刚知道的时候心中只有意外和诧异,现在渐渐地浮现出几丝甜蜜的惊喜。 她轻轻“嗯”了声。 “你在干嘛?”陆时遥捧着花在椅子上坐下,问道。 封溯回得很快:“等姐姐下班。” 陆时遥脸上一热:“现在才是上午。” “嗯,所以还要等好久。” 他语气低低的,陆时遥仿佛都能想象得到他此刻神情恹恹的模样,于是忍不住安抚道:“你好好工作,半天时间……很快的。” “好。” 挂了电话,陆时遥又愣愣地坐了会儿,才站起来将手中的白玫瑰放好,继续打理起了店里的其他花。 只是,陆时遥在电话里还安抚着说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轮到她自己时,却只觉下午的时光变得有些漫长。 小羽因为家中有事,一点多的时候跟陆时遥请了假先走了,另一位小伙子今天排到他休息,也没有过来上班,于是店里面只剩下陆时遥一个人。 她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盯着手机数时间。 平常陆时遥都是让封溯六七点钟过来接她,她走后留一个人在店里守到十点再关门,今天因为是她生日,便和封溯约好了提前一个小时走。 今天店里面除了她就没别人,但陆时遥还是决定提前关店。 终于等到四点,还剩下一个小时封溯就会过来,陆时遥打算先找部电影看看用来打发时间,她在视频软件里翻了翻,找到部轻喜剧片,只是看了没两分钟,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动静。 她抬头看过去,只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了门口,心中一跳,她正要站起来往外走,这时,那个让她想了一整个下午的身影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等他推门进来,陆时遥问:“不是说好五点的吗?” 封溯朝她走过来,声音低软:“我等了好久,可是时间还是过得很慢,我只能提前过来找姐姐。” “……” 其实陆时遥又何尝不是这么觉得,她敛了敛眸,站起来说:“回家吧。” 封溯唇角扬起。 陆时遥将店里的东西归整好,最后捧着封溯从她店里买来送她的白玫瑰,将店门关上,坐上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先去取了预订的生日蛋糕,又去超市买了些菜,今天是陆时遥生日,她又想在家里面过,封溯便打算自己做饭。 回到家后,封溯直接进了厨房准备晚饭,陆时遥则是回房将花放好,在房间里坐了会儿,有些坐不住了,她又走了出来。 封溯正站在厨房的水池前洗菜,身上穿着陆时遥从前买的浅色格子围裙,他背影挺拔地站在那里,脚上穿着棉拖,低着头安静洗菜,莫名有种家庭煮夫的感觉。 陆时遥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封溯仿佛觉察到了她的视线一般,关上水龙头后侧转过身,朝她一笑:“姐姐在看什么?” 陆时遥视线立刻移开,脸微微地热。 过了会儿,她走过去,不过却只是站在一旁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 封溯洗菜切菜,各个步骤井然有序,他切完肉丁,准备下锅,刚放好油,趁着油热的空隙,他突然微转过头,再一低,随即在陆时遥唇边轻轻地亲了一下。 不等她反应过来,又飞快地离开,继续盯着锅,仿佛自己刚刚什么也没做过。 反应过来的陆时遥:“……” 之后的十多分钟里,陆时遥又被封溯这样偷袭了无数次,整张脸几乎都落下了他的亲吻。 后来她实在忍不了他,索性离开厨房坐到沙发上去看电视,封溯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嘴角却是翘着的,仿佛偷腥的猫儿一样。 一个小时后所有的菜都做好,全部是陆时遥爱吃的。 先是吃饭,吃了差不多时封溯将蛋糕打开放到饭桌中央,陆时遥撑着头眯眼看他伸着修长的手,将一根根蜡烛插在蛋糕上,笑着问:“你要唱歌吗?” 她好像还从未听过封溯唱歌。 从前过生日,那时候还是住在别墅里,家里面有许婶在,于是每次都是许婶唱生日歌,封溯混在里面,似乎就没听他发过声。 封溯手一顿,抬眼看她:“姐姐想听?” 陆时遥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眼底闪了闪:“那我就唱。” 等蜡烛全部插好,再一一点亮,封溯将灯关了,然后唱起了生日歌,他声音清洌如山泉,调儿也准,唱得很好听,陆时遥甚至有股冲动想用手机将这声音录下来。 一首生日歌唱完,陆时遥吹蜡烛许愿。 封溯突然出声:“姐姐先别睁眼。” 陆时遥睁眼的动作一下顿住:“怎么了?” “先别睁。”他又重复了一遍。 陆时遥于是听话地闭着眼,紧接着她听到一阵脚步声在往自己这边靠近,心跳瞬间加快。 就在她以为封溯要对自己做什么时,想象中的温热触感却迟迟不曾落到脸上,顷刻间她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大约过了半分钟,终于听到一声:“姐姐睁开吧。” 陆时遥茫然地睁开眼,厨房里依旧暗着,只有蜡烛发出微弱的光亮,一闪一闪地跳动。 她看到封溯单膝跪在自己面前,一个猜测蓦地从心中划过,果真下一刻,她就听封溯开口:“姐姐把手伸出来好不好?” 陆时遥一默,红唇微微翕动,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你好套路哦。” 正等着姐姐伸出手,然后出其不意地将早已准备好的戒指套在姐姐手上的封溯:“……” 一切都被陆时遥看穿了。 封溯眼睫颤了颤,又垂下,模样有些可怜。 陆时遥瞬间后悔起自己刚刚说了那么一句,她及时做出补救,将左手伸出来:“当我没说,你继续吧。” 封溯这才又抬起眼,展开微微汗湿的掌心,一颗熠熠闪光的钻戒展露在陆时遥眼前。 她借着昏暗的烛光细细看了一眼,才发现这枚戒指跟上次她在商场里看中的款式很是相像,于是不禁想起那天叶倾积极地带她去看戒指,又想到当晚封溯打的那通电话,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心中既无奈又控制不住地有些感动。 封溯动作小心地将戒指套在陆时遥纤细的中指上,最后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抬起脸,目光真诚:“姐姐嫁给我好不好?” 烛光在他漆黑的眸中跳跃,陆时遥看到他眼底隐隐含着希冀的微光,以及一丝丝紧张和不安。 她忍不住扬起唇角,轻轻应下一声:“好……” 第59章 婚礼。(正文完) 生日当晚, 陆时遥答应了封溯的求婚,等到第二天时,这件事就已经传到了封从毓那一家三口的耳中。 叶倾一大早给陆时遥发过来一个“恭喜”的表情, 彼时陆时遥刚被闹钟吵醒,她睁开酸胀困倦的双眼, 望着头顶的墙壁,恍了好一会儿神。 昨晚封溯帮她戴上戒指后, 烛火摇晃中,气氛恰好,她和封溯都不禁有些情动, 等吃完了蛋糕, 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最后胡闹到了半夜, 一直到凌晨那会儿她才睡下。 此时床上已经不见封溯的身影, 陆时遥隐隐听到有动静从厨房里传来,便知道他是在做早饭,只是对于他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她却是一点儿没觉察到, 可能是太累了。 陆时遥浑身没什么力气,困倦懒怠,见早饭还没好, 索性就赖了会儿床,她抬起酸软的胳膊将枕边的手机取过来, 解锁屏幕后正好就看到了叶倾给她发的表情。 叶倾这么快就得知了封溯求婚成功的消息,陆时遥想都不用想都能猜到定然是封溯告诉了她。 她问:[那天你带我去戒指是不是封溯让的?] 叶倾很快回复一句:[侄子想给我找个侄媳妇,我自然要帮忙的。] 陆时遥:[……] 她不禁想起几年前叶倾的那句调侃,不曾想就也快要成真了, 叶倾……真的即将成为她的婶婶。 关于会成为在这个世界里最好的朋友的侄媳妇这件事,陆时遥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和微妙。 …… 这天过后,选吉日订婚一事立刻提上了日程。 其实封溯更想跳过订婚这一步骤,直接举办婚礼,显然尽管求婚成功了,也不能让他彻底放心,他更想早些将心爱的姐姐娶回家。 但不管怎么说,订婚都是必不可少的一道步骤,封溯再怎么心急,也不会真正少了这一仪式,别人有的,姐姐也一定要有,还要比别人更盛大。 封溯在心里想了百八十种盛大的订婚场景,同一时刻,陆时遥也在和叶倾商量这事。 在这个世界里,陆时遥没有任何亲人,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依靠的长辈,除了封溯以外,她最亲近的人也只有叶倾。 她想着如果摆宴,自己这边几乎都凑不齐两桌人,而封溯呢,身后不仅有一个封家,还站着一整个封氏,这么一对比,她便显得有些伶仃单薄。 又因整个封氏中,除了封从毓这一家子,其他的她基本都不怎么认识,更别提有什么来往,所以陆时遥希望着订婚或结婚时可以低调一些。 她将自己的想法和叶倾说了说,叶倾听过以后,想了想开口道:“低调应该是不可能的了,不管是订婚还是结婚都必须办得盛大些,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封溯的身份摆在那儿,你也知道他现在管着一整个封氏,封总夫人的位置可是不少人在盯着。” “而现下你们将要订婚,这并不是小事,就算不告知媒体大众,但封氏那边肯定是要知会的,不管是订婚宴还是婚宴也都要请他们参加,而订婚宴办得越盛大,就越能体现封溯对你的重视和珍惜,封氏那边的人才不会小看了你。” 叶倾说了这么一番话,陆时遥都听在了心里,也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先前的想法渐渐开始松动。 顿了顿,叶倾又说:“而你担心的事封溯也早就考虑到了,前两天他刚托我跟家里人说一声,你呢就算是我们叶家的姑娘,等到时候结婚也是从我家里出嫁,我们叶家人就算你的娘家人。” “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的,封溯那么细心的一个人,事情的方方面面肯定都会顾及到,你只要安安心心地等着成为他的新娘子就行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里带了笑意,陆时遥听了心里一暖,原先积压在心里的一些顾虑也消散了去。 她之前虽是已经答应了封溯的求婚,但面对不久以后的订婚,期待的同时,到底还是不可控制地产生了一丝丝不安。 而叶倾的话此刻就好像一剂定心剂,让陆时遥安定了许多,但更主要的,她也相信封溯。 订婚的日子定在一个月后,婚期同时也定了下来,和订婚日只隔了不到三个月。 陆时遥觉得有些赶,封溯却亲吻着她的脸,声音低软地说:“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我想早点将姐姐娶回家。” 她便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封溯将要订婚的消息很快在A市名流圈子里传了个遍,大家都好奇这位幸运的未婚妻,将来的封太太是哪家的千金,最后打听来的消息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自从封溯在A市崭露头角以后,几乎没有谁不知道年纪轻轻的封总身边有个姐姐,还是毫无血缘关系的那种,但是却从未有人将这姐弟二人的关系往另一方面想过,眼下骤然得知封溯的未婚妻正是他的那个姐姐,纷纷意外不已。 大家也都知道封溯向来洁身自好,从不让女人近身,还拒绝了一桩又一桩的联姻,只以为他是性格冷淡,或者年纪轻还不曾开窍,现在看来却原来是早已心有所属。 只是对于封溯的那位姐姐,众人了解得并不多,只有少数人曾在多年前的那场晚宴上见过她一面,印象中是个明媚漂亮的女人,如果不谈家世,仅看相貌和气质,对方和封溯还是很相配的。 但比起脸和气质,这个圈子里的人显然更在意家世背景,订婚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有人私底下调查起了陆时遥的身份,但调查的过程中却遇到了一些阻力。 在圈子里混的,无一不是聪明人,觉察到受到阻力后当即猜到是封溯做了什么,从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就算不希望他们查下去。 眼下没有谁愿意与封溯为敌,于是立刻收了手,不肯收手的,最后就算查到了些什么,也都是些没用的信息。 只是其他人或许不清楚陆时遥的身份,封家那里却不一样,老宅的人几乎都在近二十年前见过陆时遥。 封老太太已经八十多岁,身子骨还很硬朗,在听说封溯和陆时遥将要订婚的消息后,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二儿媳何以桐在一旁冷笑:“我就知道那女人当年接近封溯别有目的,她大了封溯多少岁,竟是哄得封溯娶了她。” 老太太心里面虽然也对年龄这一点感到很在意,但她更不满何以桐的这番话,立刻瞪过去一眼:“你给我闭嘴,我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别有用心,你当年安排人虐待封溯却是实打实的!” 何以桐讪讪的,不敢再说话。 她当年因为那事坐了三年的牢,出狱以后老太太虽是没有让封从锡跟她离婚,但她也彻底成了圈子里的笑话,没一个人看得起她。 几年后,封溯那小崽子接管了封氏,风光无限,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地奚落嘲讽她,她也着实恐慌了一阵子,生怕封溯因为当年的事报复自己。 老太太虽然说了何以桐一通,但仍是对封溯和陆时遥将要订婚的事感到难以接受,甚至觉得有些荒唐。 趁着当天中午封从毓回老宅看望她时,她问起来:“那位陆小姐不是比封溯要大上一二十岁么,封溯怎么会跟她订婚?” 封从毓挑了下眉:“妈,这件事你别管,封溯都已经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了,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些年封溯与老宅这边几乎不曾联系过,封从锡身为封溯的父亲,但从未尽过父亲之责,不过封溯接管了封氏以后,封从锡倒也不曾去求他帮过任何忙,父子关系几乎等于彻底断了。 老太太有心想跟封溯弄好关系,但想到当初他们一家对封溯做过的事,到底没能拉下这张脸皮。 倒是封溯还记着当年虐待事件解决以后,他和姐姐搬出去住时,衣食住行方面都是老太太做主提供的,这两年里也帮扶了老太太娘家人一些。 老太太自知没有资格去管封溯的婚事,她只是觉得难以接受罢了,而封从毓也没办法跟老太太说明陆时遥的情况,只能一再劝抚,最后老太太除了接受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 订婚当天,出席订婚宴的都是双方较为重要的人,陆时遥那边是以叶倾为代表的叶家人,封溯那边则是老太太、封溯以及封氏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圈子里的豪门名流也邀请了一些,但并不多。 席间,封老太太看着不远处那对手挽着手的璧人,郎才女貌,登对养眼,这段时日以来一直郁结于心的顾虑竟是突然间就消散了。 真正盛大的还是三个月之后的婚礼,A市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过来参加了。 陆时遥坐在化妆间里,身着婚纱,等四下只剩叶倾一人时,她与赵晓视起了频。 “遥遥,你今天真美。”赵晓夸道。 陆时遥脸上一热,笑着说:“等你以后结婚时,肯定也是一样。” 赵晓一直笑眯眯的,过了会儿又忍不住叹了声气:“如果我也在现场就好了。” 好友今天结婚,她却不能到场,不管怎么说她都觉得非常遗憾。 陆时遥安慰道:“等婚礼进行的时候,我会让人一直开着视频的,你可以从视频里面看到我的婚礼。” 她已经跟叶倾说好了。 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方法,虽是到不了现场,但好歹还能看到婚礼的全过程,赵晓说了声“好”。 陆时遥正跟赵晓说着话,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撇头,看到手机屏幕亮起的来电人,不由扯了扯唇。 叶倾甚至不用看都能猜到是谁:“又是封溯?” 陆时遥:“……嗯。” 从昨晚开始她跟封溯就分开了,按着规矩,到他过来接亲之前的这十多个小时里他俩都不能见面。 见不到姐姐,封溯心里仿佛就缺了一块,接连不断地打过来电话,只为听一听陆时遥的声音。 陆时遥其实也有些想他,好几次都背着人忍不住跟他视了频,只是这样封溯依然不满足,隔上一会儿就要打来一通电话,光是今天早上,就已经打了将近十次,次数频繁的让叶倾都忍不住嫌烦。 都说结婚前女人最容易缺乏安全感⑨时光整理,陆时遥其实感觉还好,反观现在的情况,没有安全感的人好像成了封溯。 她还是接通了电话,几乎是接通的那一瞬间,封溯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姐姐。” 她压住心中的无奈问:“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就用得有些微妙,而她回了这么一句后,电话那边忽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封溯,陆姐姐好像嫌你烦人哦。” 陆时遥没想到封溯那边还有别人,她也听了出来这是原树朗的声音,一时愣住。 原树朗今天是封溯的伴郎,说到这个他就有些不满,明明是他先求婚成功的,他都打算好了等结婚的时候让封溯给自己当伴郎,没想到封溯和陆姐姐的婚礼竟然赶在他前面。 不过他老婆如今已经怀孕了,他肯定会在封溯前面当爸爸,想到这个,原树朗心情好了许多。 “陆姐姐。”他开口,“结婚以后你要多管管封溯。” 陆时遥已经从愣怔之中回过神,笑着说“好”。 之后陆时遥听到一阵远去的脚步声,大约是原树朗走远了,她便喊了声封溯的名字。 “姐姐。”他开口,语气轻轻的,“我马上就要过去了。” 陆时遥耳根发热:“好。” “姐姐等我。” “好……” 电话挂断后,陆时遥终于感到了一丝丝期待和紧张,她跟封溯之间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结婚证也已经领了,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她总认为自己不会紧张不安,临到这会儿,才知道这个想法是多么的错误。 她手心里都出了汗,叶倾似乎是看了出来,笑着安抚了几句。 而陆时遥也很快没有功夫再去理会这些情绪,等封溯一过来,他俩就立刻去了婚礼现场。 婚礼在一处风景优美的人工岛上举行,陆时遥到那儿时,看到摆满的几十张婚宴桌席以及那些互相说笑寒暄的人影,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早前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今天来的人会很多,但眼下见了,还是有些担忧,这么多人,到时候光是敬酒就可能吃不消了。 封溯牵着她的手,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敬酒的事会有原树朗他们帮忙挡着的。” 陆时遥挑眉:“到时候他结婚,你不是也要帮他挡吗?” 反正谁也逃不掉。 中午开宴的时候,婚礼同步举行,封溯从叶家长辈手上将姐姐牵过,宣了誓词后,互相为对方戴上了戒指。 套上戒指的那一刻,陆时遥抬眸,看到封溯朝自己扬起了唇,笑意温柔,漆黑的眼中仿佛盛着一汪星河,灿烂明亮。 …… 整个婚礼过程,也只有这个时刻陆时遥能够好受一些,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从中午到晚上,她跟着封溯敬了一桌又一桌的酒,虽然大部分都是封溯帮她挡了,但她依然累到不行。 等到一切落幕,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二人从小岛上离开回到封溯准备的新房,陆时遥先去洗了澡,洗完以后直接躺在了床上,脑袋一沾上枕头,眼皮就阖上了。 正是昏昏欲睡时,忽然感到身上覆过来一具精.壮的身体,随之温热的吻接连不断的落到她的脸上。 陆时遥迷迷瞪瞪地睁眼,无奈道:“你不累?” 封溯今晚喝了不少酒,但人还是清醒的,摇头:“不累。” “……” 陆时遥抱住他:“我好困。” 封溯正在亲.咬她的唇:“姐姐睡吧。” 虽是这么说着,动作却没停,陆时遥很快招架不住,随着封溯的亲.吻逐渐沉.沦…… 最后的时刻,她意识迷.乱之间,听到封溯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姐姐,我们也生个孩子好不好?” (正文完)